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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俏】遺策

前言：
1.東皇戰影<09>正劇衍生短篇，那被SKIP的七日。
2.師兄弟無差，OOC。
3.只是想寫這對翁婿。(#

※

這是雁王意料外的發展。
他從來不會因局勢中的意外而感到失措或不快，但此時眼前這人，確實是他少數不擅長應對。

現今墨家鉅子、中原領導、尚同會盟主俏如來的父親，也就是前中原領導、雲州大儒俠史艷文端上了糕點，正在替前羽國之主沏茶。
「賢侄，茶還合胃口嗎？」

「…………不差。」端起杯輕抿一口，雁王答道，想來這大概是自他來到中原最受款待的一回。


連潛入都稱不上，和之前來訪時相同，雁王光明正大走的是還珠樓正門，反正也沒人攔得住。即便是身為樓主的神蠱溫皇，除了為消耗元邪皇戰力所留下的傷未癒，對於雁王那點昭然若揭的心思，本沒有攔阻的想法。

重傷的俏如來需要靜養，身邊留那名小大夫已足夠，元邪皇一戰的善後，無論是修補受損的地氣或處理尚同會事宜，都是需要史艷文親自出面坐鎮。
雁王是這麼想的，然後尚未踏進內室的他就被史艷文請去喝茶。


「目的？」
又品了數口香茗，還是由他打破這過於悠閒溫吞的空氣，其實這個疑問頗有反客為主的味道，今日主動上門的人分明是自己。而史艷文不趕他走，留人作客總不可能真是為了談天交心。
聞言，等同「溫文儒雅」代名詞的史君子，放下了手中進食到一半的糕點，沾著些許糖霜的嘴角牽起柔和的弧度。
「同為蒼離先生高足，豔文希望賢侄能和精忠好好相處。」

如果能從那誠懇的語氣中讀出警告，或是清澈過分的藍眼裡見著試探，或許他還能捧場得笑個兩聲，但是都沒有。
心寬和愚蠢的那一線之隔，是連雁王一時間也難以區分。或許是失去戮世摩羅和雪山銀燕兩個兒子的悲痛，終於讓這名老父親為保下長子操碎了心。

「為了俏如來，在此殺了我是最直接的方法。」這話還真不是挑釁。

雁王不相信史艷文不曉得這段時間以來，自己對俏如來所做的一切，雖說他的目的從來都不是取師弟性命，但其中凶險，不乏有走錯一步便萬劫不復成死局。


一目了然的血緣，父子面容本就相像，其歷練上的差距成就了這份俏如來未擁有的從容。雁王看著眼前的史艷文看似毫不設防，實則是真正意義上的毫無破綻。
與馳突孤燕一戰所受的傷尚未痊癒不說，除非備齊某些條件，否則正面對上「天下第一掌」，雁王沒有自己能討得了好的天真想法。

打從坐下的那一刻開始，一個念頭從未自他腦中離去──從史艷文的位置對自己使出純陽掌，和他凝掌召出斷雲石防禦究竟哪個快？
像史艷文這樣的絕世高手，不帶殺意取人性命並不困難，而雁王的存在本身就是對蒼生的威脅，殺他是再名正言順不過的為民除害。


直白的話語令那雙湛藍的眼眸半歛，趁著沉默持續的空檔，雁王拿起盤中一個糕點送入嘴裡，是比想像中來得更清爽的口感，甜而不膩配茶挺好，所以他很自然得接著捧起不再燙口的杯，將剩下的茶水飲盡。
待客之道是真的誠。
時機像算準了，雁王放下茶杯、站起身的同時，對座的史艷文與他再次對上視線，並用著對待晚輩、宛如刻在骨子裡的親切語氣：
「其實賢侄對精忠的在乎，並不亞於我。」

完全出乎意料的話語，令雁王難得微愣，不遜於任何檯面上智者的他一時間連字面上的意義都無法理解，而理解後的這句話實在太過趣味。
「哈。」故這回雁王笑出了聲。心唸，這還真是一個名符其實差勁的爹啊。


在邁步離去前突然想到，便順手將原本放置在自己位子前的那盤糕點放至史艷文面前，方才他只吃了一塊，糕點還堆成一座小山。
「史君子。」
正疑惑雁王多此一舉行徑的史艷文，緩幾拍才聞聲看向他，雁王示意得比了比自己的嘴角，終於會意過來的史艷文邊抹去嘴邊的細白粉末，且有些尷尬得言謝。


※

自來到中原，他與這名師弟實際照面的次數屈指可數，雖說彼此的存在都已經被刻劃得太過深刻，如今都還微微滲血、時而隱隱作痛。

對俏如來，雁王唯有初見第一眼端詳打量，之後都是在欣賞。此刻闔上的眼瞼下是與自己相似的鎏金色，雁王曾見其中閃過戒備、惶恐、猜疑，或許還有慍怒，以及毫無意義的憐憫。
俏如來終究又成為了一次英雄，「史家人」本身即是英雄的同義詞。即便他武功低微、智計亦非頂尖，連手邊的可用之棋也不多，是俏如來從未主動捨棄卻總留不住。


人昏迷已有數日，現下也絲毫不見醒來的跡象，若無視其身上頗悽慘的包紮治療痕跡，倒也安穩得像是睡著一般。
靜靜站在床邊的雁王，伸出的指尖輕撫上青年漂亮的臉龐，微暖柔軟的觸感是有幾分愛不釋手。現在雖是一片白淨，但直到前陣子都還烙著血紋魔瘟，思及其背後標記佔有的含義，不禁要感嘆他師弟的這張皮相是真生得好。

初見時一眼驚豔，雁王的確想像過，那個能夠通過師尊鑄心之人的性格模樣，而俏如來無論外表內在皆白得與「墨」字難以連結。

「唔……」聲音是出自躺著的人，稍微恢復血色的唇邊。
想說這麼巧，但等了等也不見進一步反應，最終確定只是夢囈罷，就像雁王平時給俏如來添亂，本來好好的他一出手人就犯惡夢。將手指點向那人微蹙的眉心，就不知師弟是否連在夢裡仍心繫天下蒼生，而自己是否就是那個夢魘本身。

同時瞥見俏如來置於身旁的手緊握成拳，在強迫其眉心舒展開後，雁王接著去扳開那只掌心，然後在乍看白淨、實則佈滿細碎新傷舊疤的指上摸到了厚繭。即使功夫不怎麼樣，還是有一雙習武人的手，比自己纖細的手腕，卻能握起墨狂與元邪皇、帝鬼一戰，也殺死了前任鉅子。

「但師弟殺不死我。」非指他非魔無懼止戈流，抑或俏如來能為有無，單純是雁王並沒有可以被奪走的命。
初見時他嗓音蒼啞，無論是眼神語氣都有如亡靈附體，毫不掩飾的惡意也隨著時間推移轉為玩味。

雁王的第三次死亡不會來臨，他們的糾纏注定會持續到俏如來將鉅子之位傳承之日，縱使世事無常，但其天運的不合理是讓這荒誕的結局成為了可能。
光影成對，畢生相逐──這才是史艷文對他放行的理由，既是宿命再抗拒都只是徒勞。

或許是因為沒有當面反駁史艷文，此刻對於「在乎」一詞有了過度意識，加上方才為扳開俏如來手指的舉動，在其睡夢中無意識的握緊下，現在演變成兩人雙手交握在一起。
雁王挑起了眉，即使他對俏如來又是戳臉、又是揉眉心，終究是不太習慣與人如此親密的接觸，像這樣感受不屬於自己的體溫，對他而言已經久遠如隔世。而在默默抽回手後，卻又忍不住執起那人一縷白髮在指間把玩。
畢竟清醒時總不免針鋒相對，又怎會有順從任他碰觸的時候。


俏如來如雁王所期望的對他測度，卻無法完全隱藏自身情緒，無論是地門戰失利時向他質問的絕望，顫抖著嗓彷彿隨時會掉下淚，再逢於琉璃樹前時虛張聲勢的挑釁，卻還是在某一刻顯露出痛心，俏如來在他面前總是顯得有些狼狽。

再英勇的人見著怪物，或多或少還是會感到恐懼，然後才是好奇或者厭惡，但他這個善良過頭的師弟選擇了最不智的情感──憐憫，天真的把事情往好的方向解讀，或許是修佛者的通病。
「俏如來至今仍未放棄渡化雁王」這個想法藏得深，可能連本人都沒注意到自己有這份執念，卻總是不經意間讓雁王察覺。


「堅持你的初心，讓我再欣賞一陣子吧。」
他的師弟不會停下前進的腳步，這是唯有生者的特權，哪怕走到最後他會不再是俏如來。唯一能確定，是無論如何欠他的那句「師兄」總有一天還是要叫的。

最終將手中那縷霜雪湊近了唇邊印下一吻，趁人之危偷香是一點也不君子，但他心無雜念近乎虔誠，唯對於親暱的定義及標準前後矛盾。


※

即是智者，也不可能總是算無遺策。
他不介意、不在乎，但再怎麼喜歡失敗的第一步，也不禁去細數這個師弟究竟帶給了他多少的「驚喜」。


於海境再會時，俏如來剪了髮，原本及腰的長度修至了肩膀，連那一身標誌性層層白紗的袈裟，也換成輕便的短版僧服，總給人柔美印象的人，其衣服底下的身板卻相當結實，肩上還掛著不知是兵器、還是裝飾的巨大佛珠。
「人生若只如初見」這是雁王第一個念頭。

依舊負手而立，背對俏如來的他是一貫的高深莫測，此刻他的內心是複雜的，他甚至懷疑去見昏迷的俏如來那晚，師弟其實是醒著的。而這波形象轉變的操作是刻意而為，為了站在其對立面、不讓他稱心如意。

雖然現在也不差，但大概是對原本端莊矜持的模樣更中意一些，雁王一時也理不清自己是陷入何種情緒。


「師兄。」唯聲音依舊清亮、溫潤如玉，一掃這段時間無根水造成的呼吸不順。
雁王金眸半歛，終究還是太過完美，他曾經無數次想像過這一句師兄會在何時、何種局中喊出，屆時他們的關係又將產生何種變化。
套個公子開明的格式，這一切來得太急太快太突然。

短暫的沉默後，雁王再次睜開雙眼，低沉磁性的嗓音中理當早已沒了故人的影子──
「再說一次。」這句師兄，可是表明了立場？

「這句師兄早該……嗯？」

應對局勢中意外變數，俏如來還是稍嫌青澀，畢竟面對的人還是雁王，暫且未能參透這個試探，故也認真考慮是不是要允他再叫一次人。
這對師兄弟各懷心思故沒注意一旁成了裝飾的硯寒清，是用著嫌棄近乎鄙夷的目光看著，單純只是將心裡活動和嘴上言詞搞反的羽國太上皇。


【END】

後記：
最後變成真香小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