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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出宴會的薩列里狼狽得連大衣都沒帶走。
他腳步凌亂,臉上的濕意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惶惑下溢出的淚。
眾人對莫札特的嘲弄譏誚,在薩列里心知肚明的實力差距下,字字句句別說對不在現場的天才有分毫損害了,反倒剜刺著宮廷樂師高貴面具中包裹的脆弱尊嚴。

莫札特筆下的音韻,連從眾人挖苦學舌的口中唱出,都如斯美好。

雖然不想承認,但他清楚明白:自己汲汲營營反覆推敲的作品,與那被神親吻的天賦才華相較下,有著什麼樣的距離。那是努力的凡夫俗子與上帝獨厚的寵兒間,無可爭議的雲泥之別。
——能有什麼比擁有看得出問題核心,卻不具備足以解決鴻溝的能力,更讓人絕望心碎的?
而他也知道,在眾人歌頌的勝利背後,他用了哪些猶如惡魔耳語的下作手段。

不,推給惡魔也無法否認這罪惡根源於自己。

早在他於不眠的夜裡詛咒莫札特,舉起嫉妒與仇恨之刃殺死自己的掙扎時,就已經失去了羞愧與粉飾的權利。

音樂家倉皇逃進夜色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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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館老闆沒有名字,在酒液的浸淫裡,他早已忘卻了名字。
人人都叫他老闆,於是他就是老闆。
一切都遺留在酒館的門外,在他的領域裡,請訪客將自己交由酒神主宰。
這裡,無關愛憎,不見年月。

這樣的他,萬分難得地暫時離開曼漢姆到了維也納,也還是因為酒。

在王都的堂兄也開著酒館,因為有事要遠行數月而將店託付給他,代價是一桶陳年的上好葡萄酒,給錢也買不著。

唉,有酒時他就是這麼好說話。

況且他也想看看,當年大鬧他酒館的那個金髮天才現在過得如何了?據聞那青年後來如他預告地寫上了德語歌劇並大獲好評。雖說,最近似乎過得不太好。

他到了維也納後曾抽空看了一場《魔笛》的公演,為了青年依然令人難以置信,不知從何而來的豐沛才能而震撼折服。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歌劇…或許相較眾人而言,他看得不夠多,所以來自他的盛讚不具太多說服力。但謝幕時,全場的歡聲雷動並不是假的。

可能因為並非首演當日,當時站在指揮席上的並不是那金髮青年,所以老闆沒能見到他。事實上,已過了這麼多年,他也沒把握對方是否能認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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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酒館也如常開張,客人們漸漸習慣了在店裡轉悠忙活的是高大的代理老闆。

他舉杯唱起了他的自編歌曲,鼓動著酒客的情緒。

喝吧喝吧,不醉不休。
人們興致越高昂,酒館的收益比起堂兄在時就更是有增無減。
希望這能讓他多換到幾瓶好酒——他對自己的眼力可有自信,酒架深處藏著的那幾瓶,也是難得一見的美味貨色。

店門被打開,一個衣著華貴,有些格格不入的客人走了進來。在將入秋已開始微涼的夜裡,身上沒有外套,額頭上卻還有一層細密的汗,加以臉上的潮紅,說明了他其實已經有點微醺。
這奇異的客人拖著與他氣質打扮不符的踉蹌腳步走到了酒館的角落,起先環顧四周,似乎在警戒什麼,又放鬆了下來。呆坐片刻後,才大夢初醒地招起手示意要點單。
出於好奇心,老闆按住了其他店員的肩,自己靠了過去。

薩列里不是真的喜歡飲酒。
他嗜甜眾人皆知,而論起對飲品的喜好,比起酒的辛辣嗆喉與咖啡的苦澀,他甚至更喜歡白開水些。
長於聲樂的他,對於喉嚨的保護可是十分留意。
只是現在滿溢心頭的情緒幾乎要將他壓得支離破碎,他需要一些能殺死紛亂思緒的東西。
雖說如此,他卻萬分不願與那些王公貴族繼續虛偽的觥籌交錯,也不想在飲酒時防備著那些阿諛諂媚。

他推門走進了平時不輕易步入的平民酒店,並暗自祈禱裡頭不要有認識他的人。

他此刻最不需要的,就是交際。

招了招手,他向靠過來的高大陰影報出了幾個酒名。
對方停滯片刻後失笑,咕噥一聲似乎表達了拒絕,接著飛快地說了一串什麼。
——該死,別說德語!
薩列里煩躁地拉過對方遞上的酒單,胡亂地指了幾個項目便推了回去。
對方點點頭,撿起桌上酒單正欲離開,又被他伸手揪住衣服下擺。
「…我不要…呃,太辣口的酒,謝謝。」音樂家迅速冷靜,禮貌性地抬頭看著對方,不甚流暢地用德語補充,並扯出一個微笑。
對方用玻璃般碧綠透亮的瞳仁凝視他片刻,應和一聲後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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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館老闆努力壓抑讓自己別直接對那個客人吹出口哨來。

被扯住衣服的時候他並沒有太大反應,醉酒的人經常不知是借醉撒潑或是解放天性,有許多表現都像個孩子,不分階層家世。
老江湖的他安撫醉客可是駕輕就熟。

只是低頭與對方對上目光時他還是一滯。

斷續又充滿不確定感的德語、華貴的衣著,在在顯示這人非平民的身份。但養尊處優的貴族或高官他也不是沒見過,痴肥的體態、縱樂而浮腫的臉龐、死白的膚色才是那些人的常態。
…多數,都不是這客人這樣的。
深邃的異色雙眼,此刻雖有些迷茫但不減魅力。配上高聳的鼻樑、飽滿光潔的額頭、豐滿的嘴唇、還有那恰到好處的一顆痣,組合出用精緻漂亮形容並不為過的五官。這長在了一個高大健美的男人身上,卻完全不突兀。
擁有這張臉的主人想必桃花不斷,但他又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禁欲氣質。

開口反悔叮囑口味時,微張的唇與眼裡被醉意濕潤的海藍與榛果綠,居然還能讓人讀出些許無辜的味道。

——不知有沒有人告訴過那個客人,他高高束起的繁複領花與遮擋嚴密的皮膚,反而更讓人浮想聯翩?

突然意識到自己居然沒出息到意淫起一個男人,老闆甩甩頭把跑歪的思路趕走,選了瓶口感溫和偏甜,價格不菲的酒倒入杯中。
那客人剛剛點的上級品他是沒有的,中上的倒有幾瓶,但對方指定的貨色也讓他能確認這人的口袋還是夠深,能敲一筆。

嘖嘖,自己可是閱人無數的酒館老闆呢。
如此想著,他還是吹了聲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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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杯叩咚敲到桌上的輕微響動打斷了薩列里的出神,他道了聲謝舉杯啜飲,杯中滑入喉頭的芬芳果味帶著甘甜,混合著一絲不過分逼人的酒香,讓他挑起了眉。
一般是給仕女飲用的果酒,對方居然選了端給他這個大男人?
…雖說事實上這挺合他胃口。
帶著驚喜喝下,放下空杯後竟還有些意猶未盡。薩列里抬起頭尋思著過會再要一杯,才發現對方並沒有離開,而是端著酒瓶與托盤,望著他笑。
「還不錯?」還是德語,速度放慢的德語。對方也不問就斜了瓶子替他再把杯子斟滿,並將那瓶酒直接放到了他的桌上。
「…是,謝謝。」薩列里有些困窘,雖然他喜歡甜食在同僚與宮廷中不是秘密。但若連飲酒也是如此,會讓他人覺得這樣的口味偏好不夠男子氣概,也與他的形象有些落差,因此音樂家在外還是會稍加掩飾。

結果今日全被看在眼底。

「合您口味就好,這是…我個人也很推薦的一支,還需要追加的話再叫我。」高大男子欠身離去,沒有多說些什麼,這讓薩列里鬆了口氣,暗自慶幸。

——看樣子新客人的確喜歡甜口。
老闆沒有忽略掉對方放下杯子時輕微瞇眼的滿足神情,甚至是伸出來舔了舔抿起唇角的粉色舌尖。

對方抬頭發現他還在時,臉上的尷尬讓他迅速收掉此刻進一步攀談的打算。但輕易抓住對方喜好還是讓他轉身便笑了起來。

他有個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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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列里窩在角落喝著酒,其他客人的吵嚷跟喝至興起的高歌作為背景的襯音,此刻並不令人煩躁,反倒讓他覺得…平靜舒適。

不是讓人恐慌與胡思亂想的冷清空間;熱鬧但抽離在他人之外,不必費心社交與他人目光的感覺,讓他有些新鮮的快樂。

他又抿了口酒,轉頭看到今晚服務他的那個高大男子端著什麼朝他走來。

經過幾次往來後,對方的識趣讓薩列里此番並沒有做出什麼防備反應,只是帶著一些好奇等待對方到他的面前。

這次放在他桌上的是一盤切片的蛋糕和小銀叉,淺褐色的蛋糕體看來是未裝飾的樸實,僅有上頭的蜜漬水果散發著淡淡香氣。

「自製的點心,招待您的宵夜,避免空腹飲酒,傷胃。」對方眨了眨眼,耳垂上的銀環隨著他的動作閃著光。

音樂家沒有多加推拒,欣然接受並回以微笑,也再要了一瓶酒作為報答。

切下一塊放入口中咀嚼,他發現裡頭包裹的餡料是酒釀的葡萄乾,蛋糕上的蜜漬水果也帶著酒香。

非常酒館風情的配搭。

與宮廷的山珍海味精緻甜品自然是不能比較的,但對於現在的薩列里來說已足夠讓他感到滿意。

他又切了一塊。

吧台邊,老闆擦著杯子與其他客人閒話,覷見邊桌那貴客優雅的吃相與顯而易見的愉快,也跟著樂了起來。

方才對方揚起的嘴角與眼裡瞬間蕩開的笑意,融化了他原先端著的架子,那並非社交性,而是發自內心的表情,用驚艷來形容真是不為過。

…本應開心的夜晚,是這樣變調的。

薩列里的酒量本就不是非常好,平時的宴會都是應付過去而已,今日一瓶半度數頗高的果酒配上那酒釀水果的蛋糕,已讓他眼前有些模糊了起來。

他原先只是靜靜地感受著那份暈眩,直到新的酒客情緒高昂的大吵著推門入內,而後傳入他耳裡的東西,撕裂了他的神智。

他聽見了刺傷他心臟的熟悉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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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看到熟客到來,自然而然的上前招呼,對方一臉興奮地與妻子抓住他便開始讚嘆方才看完的傑作。

天才音樂家,莫札特的《魔笛》。

這引爆了酒館內的話題,眾人開心地高歌那琅琅上口,令人印象深刻的輕快曲目:捕鳥人帕帕基諾與女伴帕帕基娜的合唱。

隨著節奏,他們甚至跳起了舞。

而老闆在此刻發現了角落那客人的不對勁。

對方以手臂環著自己,臉色鐵青,正在顫抖。

他立刻停止了起鬨與合音,大步朝對方走去。

那人對於他的靠近毫無反應,低下頭彷彿在極力克制些什麼,顫抖不停,呼吸也開始混亂。

事出突然,害怕對方是癲癇發作,老闆沒有多想就上前按住他,並把手指戳進對方嘴裡想防止他咬斷舌頭。

——無論是不是代管,他可不希望酒館裡出了人命。

雖說如此,指尖傳來的柔軟濕潤還是讓他心神一蕩。

對方嗚咽了一聲,驚愕地張大那異色瞳看他。他有些尷尬地發現,除了眼睛有些泛紅,眼前人的神情哪裡有半點癲癇的影子。

他抽回手向對方道歉,客人搖搖頭摀住嘴,似乎因為是被他壓到舌頭,一臉的想吐。

他草草在衣服上擦了擦手,連忙把對方扶到了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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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說一下癲癇往嘴裡塞東西其實是錯誤處理辦法,湯匙手指毛巾其實都不對。
但考量到當時的醫學常識(ry

其實我一開始是考慮過塞布的,但是…
1.**誰不想把手指塞班薩嘴裡呢(暴言)**

2.酒館裡的布,如果沒彎不脫衣服當下能抓起來的就只有抹布了嘛。
(薩老師:我先殺了你們再自殺!!!!)
千里:還有圍裙角啊(更糟
我:眾人只看到,背對他們的老闆,圍裙掀起,下身緊靠著另一個客人,一手按著對方,然後對方嘴裡被塞了什麼的嗚咽聲…
酒客們:嘖嘖嘖,世風日下、世風日下!
千里:靠杯XDDDDDDDDD
所以就,手指了!(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