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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行】Perfect Scandal

（一）

春天。

四月的第一個週一，依照季節來說應該是春天，但台灣是個──5月可能還需要穿薄長袖、或11月仍然在吹冷氣──沒有太多春秋季節感的好地方……罷了，之前還曾在新曆年前後時期，待在需要穿短袖的新加坡，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忽然思及季節這種事。或許只是閃現過這個季節聽說會加重過敏的念頭，但其實自己也不是過敏體質，思緒好像毫無邏輯。

一邊沒有特別意識到地胡亂想著，一邊看著櫥窗內那件黑色的，袖口與襟緣有著特殊設計感的薄外套。

「黑色的春裝？真難得…但是現在是應該入手夏裝的時節了吧。」原本走在身邊的友人隨口說，「要進去店裡嗎？」

隨著對方的話迅速拉回視線，我搖頭，倒影在擦得晶亮的櫥窗玻璃上眨眼，「不了，」微笑，「Nick你不是說有想要踩點的新店？」今天不是去老烤箱。

「對呀，所以我才要叫你來，」Nick的步伐看起來有些開心，「Tomo最近被我禁酒了，我只剩你可以依靠了，江常輝。」

「你再說一次那間店是怎樣的，怎麼我有一種要被你拿去賣掉的感覺？」開了個玩笑。

「要賣你的話，我就不會放任你穿個灰T恤牛仔褲、背個黑背包就來赴會。」Nick指著前方那個有些歐洲感的小型垂掛式木招牌，「有酒精飲料吧檯的咖啡輕食店，感覺只有在台灣才會出現的好東西集合店。」

雖然說有咖啡、輕食與酒精這件事情便利商店也做得到，但我還是跟著Nick的腳步進入店內。是他喜歡的裝潢感覺，明亮、乾淨、開闊，不昏暗，Nick拒絕了那個原本他應該會喜歡的，大片落地窗前的座位，說我沒戴墨鏡也沒戴口罩，還是往店內坐一些吧……才想來個不置可否的發言，卻被Nick的眼神打斷。

我沒對Nick的這個行動有太多意見，我總覺得自己沒那麼容易被認出來，但也不反對Nick的有所顧慮，太過隨遇而安了一些。遇過太多事的老人特徵，我自忖。

沒說什麼，我只是與他坐到了店內一隅的原木桌兩側。手寫的菜單風味十足。

「酒心咖啡冰淇淋蜜糖吐司？」我看著Nick的點餐上桌，忍不住要說：「從中午開始攝取酒精而且還放棄健身減醣，一定有什麼嚴重的事！」

「少來，我才要說你居然沒點愛爾蘭咖啡。」Nick揮了揮手，拿走我的蛋糕旁的叉子，切了一塊蜜糖吐司叉給我，「所以你最近有什麼計畫？」

我從沒理由拒絕甜食，外酥內軟溫熱的蜜糖吐司搭配冰涼香滑的冰淇淋，有點後悔我沒一起點了這道甜點。「嗯？接下來有個拍攝……」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問這個，你剛剛不是在看春裝？我每年這個季節都要關心一次江常輝的春天，你說說看我容易嗎我？」Nick揮舞他自己的叉子。

而我大笑，「然而我每年都會跟你說一次『常輝與他的右手的一生壯遊』行程預定。」

「說正格的，你不嫌浪費？」Nick看著我，他總是關心的表情很難戲謔視之。

「我……」不太習慣說自己的事，但對面的是摯友，攪動著面前的黑騎士摩卡冰咖啡，鮮奶油有些沾在攪拌棒上，「你知道的，我的擇偶……有些不利。」

「哪裡？」

「……之於對方吧，」無所謂，但卻習慣性地垂眸，我盯著透明玻璃杯壁上凝結的水汽，好像要盯著它們集結到無法承受自身的重量而滑下，「與其說是工作或是大環境的限制，我倒覺得很難想像有任何人會愛上真正的我。」連我自己大概都還很難與自我厭惡和平共處。

「真正的你？」這次換成Nick笑了起來，「怎麼？現在坐在我對面的，你的肉體是虛幻的你嗎，來讓哥摸一把鑑定一下。」

又不禁要大笑出聲。Nick真的是一個很好的朋友，而且更好的是，他替我們選了店內的座位，週一中午鄰座沒有客人，讓我不致於被側目。

「說正格的，誰愛你，跟你愛誰又不衝突，你不是會看星座？獅子男是像你這樣的嗎？」Nick疑惑地。冰淇淋中的酒心流了出來，深棕色的，連對面的我都可以聞到威士忌的醇香。

「所以就說我是泡水的獅子啊。」我故作無辜地。

讓Nick嘆了一口氣，「好啦，這個哥真的不是很懂，所以哥決定大發慈悲換個方向問你。剛剛你看的那件衣服不是你的風格吧？」

「呃…想想我也該改變路線了。」顧左右而言他。

「禮物？」但Nick根本無視我的避重就輕。

「也不一定……」所以我只好搖頭，或許覺得口乾地喝了一口咖啡。不應該把鮮奶油攪開的吧，黑騎士的口感現在嚐起來有些太稠了一些，奶甜味十足，我不應該要喜歡的口感，要不然對我的身形來說不是個好消息。

「等一下，你這傢伙買禮物一向快、狠、準，我從來沒看你猶豫過。對方是誰？該不會我剛才提到春天就有譜了吧？」Nick的眼睛都發亮起來了。

很可惜我必須要潑他冷水，「想太多，只是以前合作過的對象而已。」

「我就從來沒看你對送意箴的禮物有半點遲疑過。」

「這不一樣，意箴喜歡的東西很明顯，再不濟事我就挑個狗狗玩具給她，」所有的狗父母都以自己的毛小孩的快樂為快樂，「但是張行，我搞不懂。」

「誰──？」Nick挑眉。

「少明知故問了你。」那種拖長的語氣，「他年紀小我太多，世代差你知道的，常提的那些臭男生的東西我也不太懂。」提到『臭男生』，我自己都笑了出來。

「然而你居然跟他還有聯繫？」Nick聳肩，「我知道你是個長情的傢伙，但是聽起來你跟他的生活圈完全不同耶，就算合作過也是兩年前的事情了不是嗎？現在是2019了耶。」

「嗯？」我眨了眨眼，當時完全沒有聽出Nick的言下之意，「也不太算是兩年前啦，後來還或多或少有一起宣傳活動，總之我比較年長，有什麼事情他會問我，我如果發現也會跟他說一下，大概就是這樣，前後輩關係吧。」

「所以才沒有自覺啊。」Nick吃了一大口蜜糖吐司，發音有些含糊。

「什麼？」自覺什麼？

「我說、」他艱辛地用力吞嚥下，「所以要好好咀嚼啊……不然你跟Mona訂個什麼給他好了，照顧朋友生意。」

「來不及了，我已經都跟他戴過對戒了。」我笑，繞過這個話題。




***




結果一路拖拉到4月3日，深夜。

我坐在床邊，把玩著手機……其實腦中閃過許多，書、衣服、鞋子、包包、電影票、他絕對不會喜歡的黑膠唱片、東京迪士尼限定櫻花毛怪、Han Solo瑜珈墊，每一種東西似乎都可以找到懷疑挑剔的不合宜；每一個念頭彷彿都可以看見令人害怕的深意。真的就像是Nick說的，我似乎從來沒有如此遲疑過。

我怕什麼──看著全黑的手機螢幕上反射的那張臉，我瞇起眼睛，就像是想要看得更清楚那樣──也不是害怕，只是總忍不住要去想，再三地斟酌、思考。沒有站起身來，但卻覺得自己一直在踱步。

為什麼？

所以我才說自己喜歡當演員，角色的行為與動機之間我通常可以很快地找到線索連結，而自己……

手機螢幕剎亮出一個提醒鬧鈴。午夜12點。

深呼吸一口氣，終於到了死線，再想也沒有用了。

『生日快樂。什麼時候見個面送你禮物。』

這幾個字看起來真是有夠刺眼，距離似乎太近了，其實我與他的生活真的可以說是毫無交集，連平日毫無理由的傳訊都甚少，更不用說天外飛來一筆的見面邀約，我差點按下刪除。

『開玩笑的
恭祝你福壽與天齊 恭祝你生辰快樂』

再加上這些就看起來像是應該的我多了。看著時間的分秒，或許這則訊息可以隱藏在他今天收到的眾多訊息之間，我終於按下發送，而我那一如往常朝著混沌理論無限趨近的房間裡，就算多了一個裝著包裝好的禮物的紙袋，也不會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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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k：阿輝多年的好朋友，圈內(?)，跟阿輝挺久以前就認識了，去年8/5還有提前替阿輝慶生(啥
老烤箱：老烤箱義式披薩餐酒，看照片好像某些人常常在那裡聚餐？
Tomo：藝人，阿輝的好友，曾是阿輝之前工作過的咖啡館老闆，同時也是和Nick一起養狗(?)的男人。
Mona：阿輝口中的名模血汗工廠，手作黃銅飾品
東京迪士尼限定櫻花毛怪：沒有這種東西
Han Solo瑜珈墊：美國健身用品廠牌Onnit與STAR WARS合作推出一系列健身器材
https://www.onnit.com/han-solo-yoga-m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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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張國榮－有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