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 【輝行】Perfect Scandal (二十五)輝 當維尼那憨厚的布偶臉出現在面前時,我忽然覺得這個時刻分秒,還挺符合我的人生該有的荒唐。 委屈了把它背出門的直男、委屈了把它背出門的臭男生,還是這是現下年輕人的實態……我放棄去思考張行把它放進包包裡的時候到底在想什麼?說正格的,我認識另一個帶著布偶到處跑的人可是Nick哥,很抱歉但不管是『直男』、『臭男生』或是『年輕人』,Nick似乎都當不了參考值。 沒關係。我在心中給Nick哥寫了一封道歉Email,並在文末加上一句『我也在無法當成參考值的這一邊』。 微電影中的光影閃爍在我的平光眼鏡上,紅的流光、藍的暗影,張行的特寫與女孩的笑顏,明知道坐在身邊的人有著一樣精緻完美的樣貌,但我仍暗忖著鏡頭著實愛他,螢幕中的張行仍然保有著少年的透明感……就說了不想弄髒你,我在腦中蹲下身來擦拭那雙裸足。 海風的味道在我這麼做的時候飄過我的鼻尖。明明我的思維已然坍塌,腦內再也沒有懸崖、沒有海岸、沒有令人摒息的藍洞、沒有酸甜的檸檬節、沒有蒲公英花前石階上的抽屜……所以按照常理來說不會有海洋的氣味隨著微風而來,但很顯然我的人生在某一個時間點出現了不可逆的要命偏差,坐在我身邊、我的外套上的小熊維尼如是說。 「我一直聞到你身上的味道……」話說出口我就後悔了。畢竟這句話除了告訴對方『是的我在距離你太近的地方並且嗅聞你』這種太過進犯的信息之外,我還真想不出來什麼正面意義,還更想不出來對方該怎麼回答。 「喔,就你送的那瓶啊。欸對,那瓶很好聞耶,謝謝你。」看得出來張行因此而緊張,但他仍尷尬卻不失禮貌地回應了。張行1分。 「嗯,你喜歡就好。」我說,「你喜歡就好。」不針對任何標的地說,我的態度依舊如斯,張行喜歡就好。 螢幕中的小情侶──或該說戲中這個時間點還不是小情侶──並非愛得死去活來的類型,更像是好朋友。她穿著略為男孩子氣的橫條紋上衣與刷破的寬牛仔褲,白色的布鞋跑在他前頭;他則穿著淺米色的針織外套,稍微落後地帶著微笑,看著她微捲的髮尾。 ──『所以如果什麼都不說,維持現狀,就只要待在妳身邊就好。』劇中台詞。 是呀。我同意,這段註定消逝的友情真是太可惜了一些……。我幾乎可以說是專注地看著螢幕,幾乎……不、這個用詞不那麼精準,關心張行對我來說並不能算是分神,更何況他盯著我的方式像是我在臉頰上畫了一幅格爾尼卡(*1)。 否則以我對他的了解,我想不透還有什麼可能讓他覺得我的側臉比他自己更好看。 「怎麼了?」我不應該轉頭的,卻仍忍不住轉頭望向他。 「我們的友情維持的很理性,但如果是朋友,我會有想要擁抱你的心情嗎?」他說,那是微電影中的台詞,我掐熄自己腦中正要開始思考的神經傳導星火。「那個時候,導演說我得眼裡沒有女主角;我看的人,說話的對象,心裡想的都不是她……她說的對。」 如果是一個稱職的前輩,現在應該放開心胸與之研討演技及表現法吧。我看著張行的眼睛,與初相識時相差無幾的雙眼,仍然明晰得像一面鏡子,裡頭可以反射出我的倒影。我應該害怕的,盯著久了,會忘記自己真正的長相,還以為自己就是他眼中的樣子。我應該害怕的。我應該從骨子裡恐懼的。 莫里紐克斯(*2)說:「眼睛只是器官,只是工具,是靈魂透過眼睛來看見。」 我躊躇於是否應該問自己『張行的靈魂看見了什麼』,而我身邊的小熊維尼安靜著,什麼也沒說。 所以我也沒能開口再說什麼。 *** 老烤箱。想必是老烤箱吧,再隱蔽一些的空間可就不保證什麼了,而我相信那並不是對方期望的。 還算是熟客的我與熟識的服務生交會過眼神之後,討人厭的老客人便無視於餐廳的座位安盤,自顧自地往老位置坐,而服務生則是轉往後場。我的座位不是室外的那桌,太招人注目了,但卻也不是最隱密的方位,我的躲藏向來不太徹底,與我不想給張行感受到『被困住』的感覺無關。 「……你可以點你想吃的,我會點披薩分你,畢竟披薩是他們家的招牌,」我垂眼看著菜單,談到食物,似乎人總是會自然而然的感覺比較自在起來,「瑪格麗特吧,愈是基本的菜譜愈可以看出披薩的功力。」 而就在我解說菜單的同時,店長已經端著我們還沒有點的前菜走到桌前,我就知道剛剛的服務生走開是有原因的。穿著棕色圍裙的他微笑說:「On the house。」把手上的海鮮拼盤上桌,淡菜、炸花枝、油漬生魚,「熟客才有的招待,不在菜單上。」南義大利海島風味。見鬼了。 「我就是貪圖這個才過來的。」我對店長笑著說,用手勢拒絕了後頭要上來的義大利啤酒,今晚不要有酒精介入比較好。還不要。 這也明顯地……不、光是我與另一個人對面而坐,沒有其他的三、五好友就夠明顯了……總之,無論是哪方面的明顯,反正是給了店長他以為足夠的訊息,使他沒有繼續待在桌邊。我希望那個我從他眼神裡頭讀到的──『等一下幫你做情人節Special酒心玫瑰巧克力』的光芒,只是店內燈飾的反射。 張行又抬起眼神來看我,而我下意識地閃躲了。仍然如此怯懦,我嘲笑著我的指尖。 「常輝……那個,我想我應該為那天晚上道歉,我不該這麼做的。」他說。 喔、拜託別說,清醒的我不擅長這種不帶玩笑性的談話,以我的經驗,反正到頭來最了解談話內容想表達的隱諱意涵的,都只有說話的人本身。而客觀事實,我並非張行,所以我必須要費心地推斷思考他所說的話中之話,可是我半分也不游刃有餘呀,光是應付我自己就快忙不過來了…… 「作為朋友,你選在那個晚上跟我坦白,照理說我應該為你信任我感到高興……」 嗯?現在才要上演『尊重性向、謝謝、再見』的腳本嗎?我一瞬間懷疑了自己的時空連續性,我以為這一套該演出的時機已經過了耶? 「哈哈、現在好像造成新的困擾了。」……的確是呀,張行,坐在你的對面很難『不常見面』地維持著禮貌的距離。 「作為朋友,我想要的已經不只是朋友了,如果這不如你預期,我很抱歉。」 張行說出這句話時眼神如此通透,直勾勾地,勾出了我一直逃避面對的那個──或該說那隻──粉紅色大象。一臉非常理所當然地坐在我的思維正中的粉紅色大象,還好牠沒有拿著金色的鈸或是用鼻子當喇叭載歌載舞(*3),因為牠知道無須那些花俏的招式,我終究無法將之無視到底。 我半張開口,但其實對於應該發出哪個音節則完全沒有腹案,只是覺得必須要出點聲。至於我真正想說的,不能說吧,太過度了、太危險了、太侵略了,我繞著那隻粉紅色的大象踱步,腳印在沙地上留下帶著利爪的痕跡。 「…你想要什麼?」話才出口我便感覺喉嚨有點乾,聽起來太燥又太啞了吧。我笑了笑,有些把眼角給皺起來了,「我可以配合。」開玩笑的,卻又不是那麼地開玩笑,聽說人類在不知道該哭或是該笑的時候會隨便擇其一,偏偏我選了的不算是笑,合該說根本進不了所謂『笑』的家族的。玩笑。 糟糕的時機、糟糕的方式,too bad……啊、別過去……更糟糕的是我腦內的張行靠近了那隻粉紅色的大象,別伸出你的手指戳牠,elephant never forget! 「我──」對面的張行用叉子戳著他的食物,沒有任何大象成分,很好。 「還是讓我來幫你說?」終究對張行來說,在他的認知裡頭,我必須要是那個平常可靠又很會照顧人的前輩,「或著不需要說,成年人不說的。」 張行一臉茫然地看著我,面對這樣的茫然的僵持,我忍不住暗嘆一口氣,說出自己的疑慮:「為什麼是我?」 I'm not your Messiah。 -TBC- ===== *1格爾尼卡:畢卡索名畫。 *2莫里紐克斯:愛爾蘭哲學家。 *3:原版《小飛象》中的噩夢片段。 老烤箱: https://www.instagram.com/p/Bp66tpDAW9U/ ===== BGM:陳奕迅-無條件 |
Direct link: https://paste.plurk.com/show/27062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