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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非夢》

  戰甲不會作夢。

  他們是Tenno的替身、感情的載具。神經元積年累月儲存戰鬥數據焠鍊成形的武具,何談擁有自我?殊不知在Tenno深沉睡夢時,他們也和躺冰冷櫃位裡的武器無異,只有Tenno這般可悲生物才會一廂情願地認為連結他們能填補自己,所謂與戰甲的互動僅只是Tenno對自己回音的自問自答。

  只要能使Tenno品嚐絕望,Stalker就會不計一切代價破壞他們心愛的傀儡娃娃。

  他本是樂意奪走那在地上如蛆蟲爬行的弱小生物的搏動。

  可殺死蛆蟲他就會得到平靜?這完全沒有道理。Stalker突然對自己的夙願感到疑惑,他和Tenno似而不同的本質在原本無堅不摧的執著刻下一道深痕,這是他第一次……思考。

  戰甲不會作夢,必然是事實來到他們面前。

  強而有力的心搏拍散夢境迷霧,奔流血液如刀割鋸指揮官舊有的過去,彷彿懲罰又似新生,他們感到奇怪,Stalker和Hunhow竟然沒有聽見一個有識生命的咆吼,為了驅動體內千萬沉睡的細胞,濃縮所有情感的這份求生欲望如此激昂,震穿邏輯界線,世界僅存著一個意識,而他們與之同調同鳴。

  他們看見指揮官在為自己戰鬥。

  如果以Tenno之身立足世間也是一種罪,顯然指揮官心意已決打算承受全部。

  連結並沒有持續下去,神經光元的活動再次陷入靜寂,他們只能拾取到傳識餘波的斷片,那份思緒越過Stalker和Hunhow,指揮官的擔憂落在他們心口上。

  然而,他們厭倦了。

  對那些不講理的傷害和所有加諸在他們身上的枷鎖感到厭煩,他們感受得到一切,亦為自己的無能為力沮喪氣惱,在黑暗中不斷想像著Stalker將他們與指揮官震飛後可能發生的事情——他們怒不可遏。

  「這是什麼?」

  無我無識的金屬傀儡扳扯戰爭之劍,彷彿太陽逆升違背宇宙法則那樣不可理喻。

  Sentient Hunhow……

  「Shadow!保護……吾……」

  你的惡夢再次找上你了。

  記憶僅只是思維的柺杖、夢會沉澱心坑,之於有識生命是如此,之於戰甲,沒人明白到底會發生什麼事。

  活體連接器重新注入傳識能量,當他們清醒時飛船內依然只有他們,但總覺得似乎有誰來過,他們嘗試捕捉空間裡殘留著餘香,香氣一個不注意就被忙碌來往搬運包裹的守護們沖散,搬運者帶著大金屬箱撞開一條路跟在最後尾,嘰哩咕嚕嘰哩咕嚕的聲音消失在最深處的門後。

  深鎖許久的門如今會自動開啟,他們甚至沒有做心理準備的時間。

  「目錄上所有的傳識服都在這裡了,指揮官,Ordis有非常多時間陪您揀選出最符合您品味的穿搭,我會確保攝影機正常運行,方便您回頭檢視。」

  「Ordis?先去幫我找顯示鏡。」時隔多年,Tenno早忘了傳識服怎麼分解穿脫,頭手被牢牢卡在領口處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Frost過去把人拎起來讓Ember幫指揮官脫困,和希圖斯的生猛魚鮮相比,這個一手就能輕鬆掌住的體格相當輕巧。Frost對他們比了個Nova的身高,大家看到齊搖頭,目測指揮官可能更嬌小。

  原來指引著他們的磁性嗓音像烏鴉般充滿神秘感,有發育中少女的纖細感,氣質卻像稚氣未脫的男孩,就是這副身軀內澄澈透明的心誠實反映所有喜怒哀樂,即便他們遭逢逆境也能向著光前進。

  Valkyr輕輕撫摸糟蹋指揮官臉蛋的深刻傷痕,擔心它讓指揮官疼了很久。

  「身心痕嗎?不要緊,它偶爾還會移動呢。」只是被這樣觸碰感覺意外地好,難怪Valkyr會喜歡。

  那毛髮量不足以禦寒,總歸比Konzu多。Equinox給指揮官梳理時,忍不住多摸幾下指揮官的幼柔髮絲。

  「Konzu……!」這顆頭長時間悶在傳識服裡,不理短髮的話毛囊大概會被悶到壞死。指揮官講到一半自己笑出來,然後接過Limbo遞上來的顯示鏡掃描傳識服才弄懂結構,許久沒活動的手指不太靈巧地拆解傳識服,Vauban想幫忙卻一直被指揮官拍打手背,「不不不,這點小事我自己來……哈嚏——」

  這聲噴嚏打得夠響,回音還在偌大的房裡迴盪三秒。戰甲們都縮緊了肩膀,被機槍掃射都不會讓他們這麼緊張。

  「空調完成校正還需要些時間,您不能老是打赤膊,指揮官!」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Ordis建議您趕緊先套上一件保暖的,Emmm……就這件工程裝吧,榴彈也炸不穿的厚重合金板絕對能保護好指揮官的貴體。」

  沒眼光的中樞滾——

  要不是指揮官沒接上傳識,Rhino早用戰吼把Ordis吼走。明知這是把自己推入火坑的第一步,Rhino還是要指揮官解鎖調色盤和衣櫃系統權限,要是誰敢對他指手畫腳就通通拖去軍械庫漆成粉紅色。

  為舒適活動考量調整出輕便的混搭裝,簡約三色白色居多,應Excalibur要求選有點重量的護脛,他也同意指揮官肌肉量不足,要及早鍛鍊腰腿以防萬一。

  Inaros呈上搭配好的飾品盡量不大過顯示鏡,雖然大部分時候都看不到,這些有民俗風情的飾品多少驅邪避凶的含意,他希望指揮官那雙初生星辰顏色的眼睛能常保光輝。

  「那麼、就這樣了。」著裝完畢的指揮官肩膀陷入活體連接器椅背。

  原本以為在擊退Hunhow後有很多話想告訴大家,但是說了又能如何?都已經是使用感受溝通的Tenno了,還展示自己的拙口笨舌沒什麼意義,於是讓Oberon代替自己催促大家回到機艙等待傳識。

  「Mag。」指揮官好不容易從乾澀喉嚨擠出一點聲音。

  Mag雙手叉身後調皮地大步湊近來到指揮官面前,指揮官習慣性順著她視光器上的能量漩渦跟著歪頭,指揮官的夢延伸到現實,他們終於面對面,明明認識許久卻又像初次相見。

  「Mag……妳覺得那算是破壞約定了嗎?原本是打算第一個讓Mag知道的。」

  他們已經走過太陽系一半星球,指揮官仍然記得的話先後順序早就無關緊要,大家都已經知道了。

  Mag視光鏡輕抵著指揮官前額,身心痕和她的能源光互相輝映,令Tenno永遠孤獨與共的虛空詛咒也無法毀滅這層連繫。


  《Loki檔案》

  軌道飛行器是完全的密室,現有空間就小小的三艙兩庫,身手再矯健也沒空間施展拳腳。Loki躲到了感染房間仍覺得自己命懸一線,因為他是個逃兵,他拒絕和現在的指揮官進行傳識。

  Knock knock.  

  感染門沒偵測Helminth病毒就不會隨敲門聲開啟,他是趁Inaros來扎掉胞囊時摸進來的,印象中已經沒有還留著胞囊的戰甲,他的處境姑且算是安全。
  
  Knock knock.

  其他戰甲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確認,大家進不來他也出不去,然後繼續忽略這個地方。他對自己的感覺講不出個道理,還是認為好過被抓,儘管對指揮官抱歉,可是他不想被抓住。

  Knock knock——

  Loki注意到第三次的聲音很不一樣,聽上去是某種尖銳的金屬敲擊牆壁。感染門不知不覺在分心的期間被人打開,他神經質地不停抹著脖子。

  Knock knock——壞孩子在不在這?
  
  Valkyr之爪用力扯下一塊Infested組織,慢條斯理地一點一點撕開異變的肌肉纖維,被爪尖戳破的胞囊膿液咕嚕咕嚕流下,同時還能聽到Ordis為女武神歡呼。Valkyr之前曾拿下過一次胞囊拿去餵野生庫娃,還未免疫的她,頸圈下可是妥妥長著一顆肥滿且帶鬚的亮粉色胞囊。

  Loki屏住呼吸藏在天花板一片Infested組織膜後發抖,估計Valkyr應該不會太快發現,不過熟悉的感覺令他頓時間腦袋空白,他要忍住別讓能量光亂閃。

  Valkyr浮躁地叉腰踩腳跟,她可是寧願把會被自己一爪扒到停機的戰甲扔出船,想到這個派不上用場的軟腳蝦忍不住對空怒吼一聲。

  房內的Infested組織齊顫抖,Valkyr的咆哮就是這麼要命,他也抑制不了本能的恐懼反應動彈不得,不禁想著自己系統的生物質哪裡弄來的?那些Grineer老粗巨艦上的破罐子嗎?

  Valkyr一腳跺地施放自己的護盾,震得Loki四肢僵直地從天花板掉下來,連帶全船戰甲也被她的能量擊暈,畢竟她可是得到指揮官的許可不必有所顧忌。

  抓到你了,小渾蛋!

  感染門好說歹說也是軌道飛行器的一部分,Ordis甩掉麻痺感後本想上前勸說一番卻被Excalibur阻止。這和紅冠弗鳴克獵殺泡博是同樣道理,在自然法則面前他們是無力的。
  
  Loki使出渾身解數才勉強從Valkyr爪下逃跑,把命運交給自己的雙腳,結果來到船上最寬敞的房間,但這空間大得有些寂寞冷清。由於Valkyr沒追來,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只好將就一下在活體連接器背後陰影下稍作休息。

  真的只要一下下就好。

  「Loki。」指揮官輕聲喚他。

  事到如今再躲下去就太難看了,他也識相現身。

  「不會逼你接受傳識,過來吧,想給你看樣東西。」搖籃敞開,指揮官一瞧見Loki滿身爪痕的狼狽樣瞬間蜷起身子憋笑,「抱歉我們惡作劇不太會拿捏分寸……」

  如果道歉有用,這世界就不需要仲裁者了。Loki無力地想。

  「好了Loki,靠近點,這裡。」指揮官指著自己胸口,Loki也摸摸自己的,「不對,是摸我。」

  手會被剁下來吧……他思考該怎麼告訴指揮官自己還想留個全屍。

  見著Loki心不甘情不願,指揮官稍微坐起來抓住他的角摸索聽覺傳感器在哪,想想就算跟人類差不多位置角度也會喬不攏,乾脆把他的頭正面埋進自己胸口。

  「噓……不要亂動,關上視光器。」

  Loki扭頭想要脫身,就是那對角礙事,怕用力會誤傷指揮官。一個心拍聲令他的機體不聽使喚地熄掉視光器,房間的安靜氛圍吸收掉除此之外的雜音,他感覺時間在倒退——

  他回到了被Stalker抓住的那個時候。

  ——終於,戰爭將臨,去他的道德限制!這裡只需要獵殺心智者的野獸。我們會在金屬骨骼的碎響中高歌,將以血洗淨的白金榮耀之路獻給手足,高興吧Loki,你會讓我的兄弟姐妹知道太陽系至敵就在這裡!

  他的系統已經嚴重損毀,帶著腥血氣味的傳識流裡傳來震耳欲聾的鼓動。

  情感永遠無法用隻字片語表達,耗盡能量的他擅自定義那份躁狂,將其寫入最後的記憶。

  現在他意識清晰地回讀片段,才發現吵耳的聲音是指揮官的心跳,越接近他停止運行的時刻越響。

  ——Loki……Loki……

  他的指揮官常無理取鬧,移動技巧不夠俐落怪任務地點太差、戰鬥配合太慘烈就一言不發解散隊伍自己單幹、怪戰甲嘛反而沒有,因為他就是負責捉指揮官小尾巴的戰甲,說謊耍賴的功夫也糟糕還想在大師面前班門弄斧,每次想用傻笑蒙混過關的模樣讓他從中找到不少樂子。

  ——Loki……關上視光器,數到十我就會去接你……不可以偷睜開,這次不准你耍賴……

  他不知道自己不在了那孩子會哭得這麼傷心,早知道應該跑快一點。

  10、9、8、7、6、5、4……

  ——下次打開視光器就會看到我了,才沒什麼好難過的……要是露出哭喪臉又要被你嘲笑一個禮拜,饒了我吧……

  那是謊話呢。他又抓到了指揮官的小尾巴。

  他這時突然想起來,倒數似乎停了很久。

  3、2、1……打開視光器瞥見闔上眼的指揮官掛著淚痕的傻臉,又哭又笑之後就睡得東倒西歪還不傻嗎?

  他給熟睡的指揮官理完儀容後掩上連接器,一切如往昔,他平靜了,不會再想抹脖子,只是稍微有點羨慕指揮官,因為他還得去消滅指揮官的代辦事項,長腿戰甲都是勞碌命果然不是蓋的。

  ——少來了,Loki。

  指揮官意興闌珊地回應。

  也是,正大光明摸走Grineer和Corpus所有物資是他的樂趣之一,通常沒有人會看見他大搖大擺地進出,所以臨走前他會好心提點他們的前端這個地方已經空空如也,還不趕緊派人來整頓整頓。如果有在動腦筋設計陷阱抓住天下第一的欺詐大師,他或許會可憐他們露出一點自己的後腳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