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鷲この：紅燈籠



糟糕。抬頭，有著銳利眼神的黑髮少年看著頭頂天空由亮轉暗，驚覺自己不僅待在這密林太久，更發現他早已迷失方向，分不清東西南北。

山中的黑夜來的特別快，轉瞬間天空像被誰潑了墨，而茂密杉木林間伸手不見五指，陰涼的森林中似乎傳來囁嚅細語，不似人類的語言。鷲尾冷靜地拿出預備好的油紙燈籠，俐落地點燃燈火，面不改色地繼續向前。

村裡的孩子走失了，據說有人看見孩子走進東邊森林。那時已經接近黃昏，正是逢魔之刻，加上東邊森林一向被村民們敬畏著，除了他以外沒幾個人願意提起燈籠往杉木林中去。

穿過白色油紙的豔紅火光也僅能照亮眼前幾步路，潮濕的泥土與大蛇般的樹根，整座森林只剩下他的腳步聲。鷲尾不禁想起村民們代代相傳，夜晚的森林藏著魑魅魍魎，個個從粗壯的樹幹後咧嘴露齒窺視著他，衝他嗤笑。

手中燈火無端熄滅，看著裊裊白煙，鷲尾吃了一驚。林間根本無風，沒有一絲晃動的燈籠便是最好的證明，然而那燈火彷彿是被誰惡作劇吹熄一般，毫無預警地消逝。黑髮少年身邊再度陷入一片黑暗與沉寂。

正打算掏出火柴重新點燈，忽地眼角撇道一陣亮光，鷲尾半驚半疑轉過頭，只見不遠處的參天古木間，幽幽地燃著一盞燈火。他愣愣地站起身，全然忘了要點燈這事。

只見那小小的火光映照出一張臉，一個看起來年紀與他相去不遠，提著大紅燈籠的短髮少年，身上的單薄和服，蒼白的像喪衣。少年靜靜地盯著鷲尾，琥珀色雙眸中傳來的視線冷淡。彷彿要鷲尾把眼前一切保密似的，少年緩緩舉起食指抵住唇，勾起嘴角微微一笑，那笑容在搖曳的赭紅燈火下，妖豔的像鬼魅。他知道，眼前這少年絕非人類。

輕踏出一步，鷲尾還來不及開口，少年輕輕一吹，手中燈火無聲熄滅，眨眼間世界又退回令人不安的夜色，即便是一向沉穩的他，也不禁繃緊全身上下的神經。

「人類可不能來這種地方唷。」

耳際邊忽然有誰留下這句話，還有一聲輕笑，冰涼的聲音，嫵媚地像幽魂正撫過他的脊髓深處。黑髮少年一驚，倏地扭頭，卻沒在身後見到任何人。反倒是原先空無一物的黑暗中，逐漸燃起燭火般微弱的橘紅色火焰，一搓搓串聯起向外延伸，如同神社參道上的石燈籠。

直覺告訴他，那正是引路的標誌。不假思索地，鷲尾踏著腳邊燈火，緩緩地走過森林。似乎沒過多久，杉木林道及頭頂視野愈發開闊，三日月與星斗的幫助下，鷲尾總算看見村子裡鵝黃色的溫暖燈光，心底不禁踏實許多。

回頭一望，他來時的道路僅存一盞燭火，在他的注視下旋即滅去，森林再次回歸整片黑。



「那應該是狐狸呢。」

隔日，鷲尾一早便前往神社拜訪村中唯一的宮司，想弄清楚究竟昨晚森林中的奇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黑捲髮少年帶著與年紀不相符的成熟眼神。給鷲尾上了茶，冷靜地答到。

「狐狸？」怎麼看都是人啊……。

「是的。鷲尾さん遇到的應該是狐狸不會錯。」赤葦頷首：「狐狸生性不壞，就是愛惡作劇……偶爾會像昨晚你遇到的那樣化為人形來捉弄人類。說是這樣說，但祂們拿捏不好分寸，一個不好也可能害鷲尾さん一輩子迷失在森林中，再也回不來這邊的世界。」

「所以還請鷲尾さん別再去東邊那塊森林了，那裡不是人類該去的地方。」

赤葦既是擔憂，又是警告地看了他一眼，鷲尾默默點頭。啜了一口熱茶，鷲尾想起昨晚那少年也說了一模一樣的話。不過，鷲尾覺得那少年一定不是什麼赤葦所擔心的邪惡之物，畢竟他還為他指引了回家的路。

如果可以，他真想再見他一次，親自跟他道個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