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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燭小段子　9

　　※仿生人燭台切光忠與人類長船光忠
　　※底特律變人PARO，一方死亡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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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走到最後究竟會剩下什麼？終究不過是一把土，再過幾年甚至連土都稱不上，接著認識他的人也會一個一個死去，與這個人相關的記憶就此中斷，從此澈底自世界上消失。
　　這是人類的一輩子，那如果是仿生人呢？
　　燭台切光忠已經搞不太清楚那是多久以前的事，身為初代高性能機器人，他的一切數據被奉為人工智慧的典範，原本研究團隊以為可以繼續研發出更精進的型號，卻遲遲做不出能超越他智能的新機型。
　　所以他被妥善保存下來，在那個人離開之後。
　　為了防止身體組件損壞，他自願進到裝滿保養液的圓柱型玻璃缸中，每天每天過著千篇一律的生活，耳邊除了儀器運作的聲響，就是研究員們隔著容器的模糊交談聲。
　　這讓他有些懷念搭檔，不論是被案件追得焦頭爛額的模樣，還是私下笑得有些傻氣的表情，都被他保存在系統最隱密的區域，那是誰都不准觸碰的禁地，一旦有人執意強行解密，他會不惜啟動自我毀滅機制反抗。
　　聽起來很荒唐，可是那是長船光忠存在於世上的最後記憶，也是他當年沒能理解的傾慕，珍貴得連一粒沙塵都容不下。
　　鑲嵌在太陽穴的舊式LED燈閃了閃，一片黑暗的視界頓時陷入暖黃的光暈中，在那一圈圈的柔焦漣漪裡，他看到那個人類朝自己伸出手……。
　　屬於燭台切光忠的運作聲逐漸隱沒在實驗室其他機器的聲響下，爾後歸於平靜。


　　過度曝光的房間裡只有燭台切光忠和長船光忠兩人，從唯一的窗戶看出去是大片沐浴在陽光下的向日葵，他們面對面而坐，有時說說話、有時單純互相對望著。
　　這個空間沒有所謂的白天黑夜，也沒有晴天以外的天氣，因為這裡是燭台切光忠建構的虛擬夢境，包含眼前笑著的人類，所有的一切都是根據他的意念行動。
　　也正因為如此，對方無法回答自己不知道的事。
　　他問過各式各樣天馬行空的問題，大多都能依賴內建的系統搜尋獲得答案，唯獨關於人的部分總是只得到一抹微笑，以及制式化的回答。
　　研究員曾經低聲討論過，他是擁有「心」的機器人，那是其他型號都沒有也無法複製的東西。
　　「你知道心是什麼嗎？」
　　『你問的是心臟嗎？心臟是一種在人類和其他動物都有的肌造器官，它的功用是……』
　　「告訴我心是什麼。」
　　『現在立即重新搜尋。心臟是一種在人類和其他動物都有的肌……』
　　「我想聽的不是這個。」
　　『抱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好像喜歡你。」
　　伸手觸碰長船光忠的臉頰，記憶中的白皙皮膚瞬間化為虛無的空洞，裡頭只有無數散發著綠光的程式代碼，而「他」依舊保持笑容，似乎完全沒發覺自己臉上的黑洞。
　　『抱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喜歡你。」
　　『重新搜尋後查無結果。』
　　「嗯，喜歡你。」
　　『抱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燭台切光忠想，如果是那個人類聽到這句話，或許會先露出訝異的表情，接著有些難為情地移開視線，再過幾秒鐘才會笑著道謝，一邊摸摸他的頭一邊解釋什麼是喜歡。
　　他知道人類落淚前眼眶會先發紅，而自己只是機器人，但是為什麼現在他的視線會越來越模糊？
　　「你能告訴我原因嗎？」
　　『抱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喂，新來的，別碰燭台切。」
　　留著一頭藍黑色短髮的青年聞言趕忙收回手，「不好意思，第一次親眼見到傳說中的仿生人，心情有點激動。」
　　「那傢伙雖然是休眠幾百年的老古董，但還是很貴的，萬一碰壞把你全家賣掉都不夠賠。」
　　「誒？修改系統都喚不醒嗎？」
　　「如果辦得到，你的教授也不會在退休前還在惋惜這件事吧。」
　　「真可惜呢，如果能醒來聊聊天就好了。」青年的笑臉倒映在玻璃上，正巧映照於燭台切的胸口，「我很喜歡他呢。」
　　平靜無波的容器內不知道從哪冒出一顆小泡泡，接著一顆、兩顆、三顆越來越多，燭台切光忠太陽穴上的圓形LED燈倏地轉亮，那雙閉上許久的眼睛緩緩睜開，暗色的雙瞳在解析出玻璃另一側的人後，一眨眼就轉換成晶亮的金黃色。
　　他開口，吐出的語言全都消弭在透明的保養液裡。

　　──終於等到你了，我的搭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