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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望其項背》













在班上那群同學裡，凜雪鴉最討厭的就是嘯狂狷。

那個傢伙臉上總是掛著壞笑，眼睛藏在鏡片裡。

可以的話，他真想看看他笑不出來的樣子。

「喂，凜雪鴉，」嘯狂狷坐到凜雪鴉旁邊，「聽說你和那個新來的老師很熟？」

「聽誰說的。」

「大家都在說。」

「那就是只有你在說。」凜雪鴉打了一個哈欠，開始翹起了椅子。

嘯狂狷努了努嘴，凜雪鴉聽見他好像低聲說了一句：真無趣。

「你的數學作業寫好沒。」嘯狂狷問。

「不想寫。」凜雪鴉的椅子腳在半空中晃啊晃的。

「該不會是不會寫吧。」嘯狂狷推了推眼鏡，笑的時候露出了幾顆還沒長好的犬齒。

凜雪鴉瞥見殤不患走了進來，於是故意歪了歪身體，讓椅子倒下。

在身體摔在地上前，凜雪鴉偷偷用手撐了一下，但還是很痛。

接著凜雪鴉扯開嗓門，放聲大哭。

同學們都圍了過來，吱吱喳喳地討論發生了什麼事。

殤不患幾乎是用衝的進教室。

「喂！怎麼了！」

他不用撥開人群就可以看見發生了什麼事。一群人為在凜雪鴉和嘯狂狷旁邊，而凜雪鴉正在嚎啕大哭。

「嘯狂狷推我！」凜雪鴉說。

「我才沒有。」嘯狂狷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殤不患走了過來，在他身邊蹲下。凜雪鴉發現他似乎沒想像中那般驚慌。

「凜雪鴉，你哪裡痛？」

「唔‧‧‧‧‧‧」凜雪鴉想了一下才回答，「手──」

「好。那我們去找刑亥吧。」

凜雪鴉點點頭。

他本來以為，殤不患會把他抱起。但老師只是起身，低著頭問他：「站得起來嗎？」

凜雪鴉只好又點了點頭。

「我們走吧。」高大的老師伸出一隻手，要他把沒事的那隻手交出來。

凜雪鴉只握得住那對指尖。他回頭，想偷偷給嘯狂狷吐吐舌，但想到殤不患可能會看見，還是作罷了。

殺無生就坐在教室最後頭的位置把一切都看在眼裡。他搖了搖頭，繼續玩起殤不患送給他的九連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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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後殤不患拉了那張隨時會鏽垮的折疊凳，在凜雪鴉面前坐下。

凜雪鴉穿著一件毛外套站在殤不患面前，過長的袖子捲了至少三次，他才有辦法伸出手來。

窗外的寒風已經不再刺骨，但殤不患還是堅持只把窗戶推開一小條縫。

「你今天是故意讓自己跌倒的，對吧？」殤不患說。

凜雪鴉的肩膀縮了起來。一直要到很久以後，他才學會如何在大人面前說謊。

「凜雪鴉，看著我。我知道你不是為了引人注目。」

凜雪鴉又動了一下。但還是看著地板。

殤不患捧起凜雪鴉的臉，逼著他看向自己。

「你能告訴我為什麼要這樣做嗎？」

「我討厭他。」凜雪鴉不知道為什麼就說了出來。

「好，你討厭他。」殤不患說，「那你能不能說說看，你討厭他哪裡？」

「老師都喜歡他。很會寫作業，又聽話。」

「不像某個人，整天調皮搗蛋、作業亂畫、還到處亂跑？」

凜雪鴉想掙脫那雙大手，但他發現自己無法動彈。

「凜雪鴉，你聽我說，」殤不患那漆黑的眼神又掃了過來，凜雪鴉覺得很難受。

「如果你想像他一樣被老師稱讚，那就試著去做好一件事。」

「我才不要被老師稱讚！」

殤不患竟然笑得很開心。「我就喜歡你這骨氣。」他說。

「但是凜雪鴉，你看看你，你來這裡多久了，有哪件事情是你有好好完成的？」

凜雪鴉沒有回答。

「仔細想想，有沒有？」殤不患挑眉，「我來幫你想想好了。帶新同學？才沒有。幫我適應新環境？少來。從學校逃跑？失敗囉──」

凜雪鴉想抗議，但是殤不患沒有給他機會。

「倒是你搞了不少破壞，好像還偷了不少糖──」

「你到底要說什麼。」

「如果你是大人，那就試著讓自己做好一件事。那怕只是一件也好。」

凜雪鴉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聽不懂嗎？真可惜，我本來覺得你挺聰明的。」殤不患故意嘆氣，放開了他。

凜雪鴉覺得胸口悶悶的，像是憤怒，但又不太一樣。

殤不患從口袋裡翻出一本小書，在他面前翻開。

每一頁都有一個奇怪的符號，但和凜雪鴉會寫的那種不一樣。在符號旁邊有鮮豔的插圖，漂亮的像是節慶才有的裝飾燈泡。殤不患每翻一頁，凜雪鴉的眼睛就跟著轉動。

「這是什麼。」

「給你的挑戰。」殤不患說。「這是一種新的符號，學會了，你想陷害誰都可以。」

凜雪鴉抬起頭來。

「喂喂，你的耳朵只聽你想聽的話嗎？」老師笑了起來。

「從現在開始的一個月，每天晚上我們都來讀這本。」

「那怪盜的故事怎麼辦？」凜雪鴉皺眉。

「嗯‧‧‧‧‧‧確實呢。」殤不患說，「我們可以輪流著讀。如果一個月內你學會了‧‧‧‧‧‧」

「學會了會怎樣？」

「那第二個月開始，每天我多讀一個章節給你聽。」

凜雪鴉幾乎站直了。

「再告訴你個祕密吧。怪盜的故事，最一開始也是用類似這種符號寫的喔。」

「你看的懂嗎？」

「當然。」殤不患露出了他最自豪的表情。

不用看，他也知道凜雪鴉上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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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個月，凜雪鴉安分了很多。

連殺無生都注意到了。一天他從自己的連環裡抬頭，看著昔日總是滔滔不絕的同學。前些日子殺無生解開了九連環，丹翡竟然高興地哭了出來，但殤不患只是笑著要他把連環再安裝回去，搞的他莫名其妙。

於是他又一頭鑽進自己的世界裡，直到今天才注意到凜雪鴉那不尋常的變化。

「凜雪鴉，你最近撞到頭了嗎？」

「撞你個頭。」凜雪鴉回答，「不是，我是說，才不是那樣。」

他正盯著那本彩色的符號書，殤不患把它送給了凜雪鴉。

他只差最後一頁的符號串記不起來了。這些東西太麻煩。有好幾個夜晚，他必須和殤不患念個不停、寫個不停，才有辦法記住那些歪來歪去的符號。

但說也奇怪，最近他倒是很想替那面斑駁的牆，寫上滿滿一串這種符號。

不過這也只是他一瞬間的想法，他甩了甩頭，把這個可笑的念頭從腦海中甩掉。

殺無生皺著眉，也不多問，又回頭到他的組裝事業裡去了。

除了那些奇怪的符號，凜雪鴉也開始學起了"進階版"的文字。

那些文字比符號還困難，凜雪鴉費盡寫了一整晚，寫到殤不患都捲著被子睡著了，才把作業好。

他滿心歡喜地從書桌前回頭，只覺得一陣失落。

但是第二天，丹衡在全班面前好好地誇獎了他一番。

「你的字很美，凜雪鴉。」丹衡看著他的眼睛說。


「是嗎？」殤不患說，「丹衡誇獎你了？」

「是真的。」凜雪鴉坐在床上。

「不錯嘛。」

"我很厲害吧？" 這句話跑到了凜雪鴉的舌尖，卻沒有跑出他的嘴。

沒有關係。他突然這麼想。

總有一天，這個男人會誇獎他的。

「那就按照約定，上次我們看到第幾頁來著？」殤不患洗好臉，走了過來。

凜雪鴉歡天喜地的把書攤開，塞到殤不患手裡，沒注意到老師的眼角笑了起來。















──4.《望其項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