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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星者

※紅A中心向
※追逐星辰之人終將成為星辰



是日,天文臺於未知的宙域觀測到極天的流星雨。



眼前的荒野杳無人煙,僅有如墓碑般靜默聳立的刀劍。巨大的齒輪轉動著,在空中摩擦鏽蝕發出聲響;炙熱的火焰躍動著,在遠方灼燒冶煉了無盡時光的武具。

這個世界上沒有奇蹟,只有歷經痛苦所積累而成的結果。這座山丘就是他的報償,為了他人戰鬥的男人,得到的是僅為一人存在的遼闊荒原。但今日阿賴耶開了個小玩笑,為無銘的守護者送來一位訪客。

「我曾為了理想走向滅亡,也曾達成了理想卻被召喚到地獄,以至於如今只剩下這片山丘……」守護者頓了一下,接著說:「然而,雖然我曾因為被背叛而懊悔過,也曾否定了無數的自己,但我早已回憶起來在那個事象中得到的答案,也在旅途中見證我的正確——讓我幫自己解脫吧,我已經不後悔了!」

「你撒謊。」白髮女孩一手擁著敗倒在地上的Emiya,另一手伸出擋著守護者手中那贋作的紅色魔槍,艷紅的瞳仁清澈而無所畏懼。



他的記憶回到輪迴又重新開始的那一天。

那次的召喚有些特殊。從聖杯賦予的知識可以得知那年是2004年,同時也是他的聖杯戰爭發生的年份,但從近乎虛無的記憶中依然可以挖掘出一絲違和感——組成的人員與其對應的職階似乎有些不同。

大概是某個平行世界吧!雖然腦海中沒有留存詳細的細節,但紅衣的Archer確實已經習慣在各個值得被觀測的事象中保護靈長類的世界。

不,或許應該被稱作清道夫才對。

Archer慘澹一笑,快步跟上自己的Master。

然後,世界大變。

人類全數消失,受詛咒的骷髏在街道徘徊;城市燃燒,炙熱的溫度更勝記憶中年幼時被救起的那一天。他的Master不見了,契約突然斷開,只能感覺到一個更強大、令他本能地排斥的魔力突然降臨到這座城市。「它」不一會兒就離去了,只留下另一種充滿惡意的力量。由於整座城市充滿著高濃度的魔力因子,Archer甚至不需動用到單獨行動的魔力就足以增幅自己的力量,快速趕往魔力的源頭。原本清淨的寺院充斥著邪惡的氣息,他一步步登上臺階來到頂部,眼前的場景卻出乎意料:不是因為在柳洞寺門口沒有遇上某個肩揹長刀的Assassin,而是因為目睹了應當手持聖劍的騎士王一刀將某位從者劈成兩半。

不,那不是騎士王。準確來說,那不是他記憶中的騎士王。在Archer的記憶中總有幾個絕不會在無盡輪迴中被奪取的片段,其中一個就是那一夜沐浴在皎潔明月下,蒼銀而莊嚴神聖的少女騎士,他的Saber。但眼前的騎士王卻有所不同,雖然長相一樣,但一身的盔甲卻染成墨色,手中的聖劍也失去光輝,墮轉為漆黑與血紅的色彩。騎士王漠然地用金色雙瞳盯著Archer,將劍指向他的胸口。

「Archer,臣服於我。」

Archer沒有回話,提起投影出的夫妻劍就直接往騎士王衝過去。雖然理智上知道她的強大、知道應當走為上策、知道她不是他的Saber,但是想救,想讓她脫離苦海。更何況……

「我不能放任妳繼續用這個邪惡的魔力侵蝕靈長類的世界,這是身為抑止力守護者的責任!」Archer大吼一聲,一招鶴翼三連轉移了騎士王的注意力,並讓他成功閃現到她的身後。於此同時,Archer用盡自身以及周遭的魔力投影出一把黃金的聖劍,與轉過身的騎士王正面交鋒。結果毫無疑問,偽造的聖劍斷裂,漆黑的Excalibur劈在Archer的肩膀上。騎士王一直面無表情,直到Archer藉著她自認為勝利的同時反抓住她,讓她一同雙雙倒下為止。當她正倒向Archer的胸口時,投影已經完成。騎士王露出訝異的神情。

「恢復原樣吧,騎士王!」騎士王碰撞到Avalon,刀鞘的結界隔絕黑泥的汙穢。有那麼一瞬間,騎士王的眼瞳恢復成清澈的碧綠。

「沒用的,這不過是贋品而已。」騎士王一手將Avalon拍打出去,任它被黑泥覆蓋、吞噬。她用漆黑的Excalibur撐起身體,將刀鋒抵在Archer的脖子上,再次命令:「臣服於我,Archer。」

「直接殺了我,然後自殺吧!騎士王,雖然我不知道這次的聖杯戰爭發生什麼事,但妳是不可能實現願望了。可惜妳這一次還是不能得到救贖……」

「我知道!但我現在最大的目的是為了維持這個時空……」騎士王打斷他的話,伸出另一隻手讓黃金的杯子出現在手中。「這個世界現在還不能崩潰……絕對不行。」

碧綠與金黃交錯呈現在騎士王的眼眸中,Archer知道自己投影出的贋作始終還是影響了騎士王。既然可能與整個事象、整個靈長類世界有關,上頭或許會有所消息。他閉上眼睛,等待阿賴耶的指示。

沒有指示。

既然如此,那就陪一陪她吧!

Archer睜開眼睛,任騎士王將靈長類之敵的魔力灌入自己體內。

後來的記憶極其繁雜瑣碎,但他也得知了這次聖杯戰爭異常的原因。原來騎士王手中拿的聖杯是一名自稱為「魔術王部下」的男人從其他時空送來的,並不是這場聖杯戰爭中原有的聖杯,其目的是要將這個時間點化為特異。難怪在從者們都還存活時騎士王就得到了聖杯——之前被騎士王所打敗的從者也都像Archer一樣被收編為騎士王的部下,只是他們的心靈已經在聖杯的操弄下失去自我意識。幾天後空間突然產生波動,有複數個外人闖入了這座由騎士王掌控的城市。她們打倒了同樣被操控的Rider、Lancer、Assassin,並與Caster合作往魔力來源的大空洞前進。

「妳就是在等她們?」Archer收起鷹眼,詢問身旁的騎士王。騎士王沉默地點了點頭,轉身跳下柳洞寺的屋頂。

「謝謝你的幫助,永別了,Archer。」

「嗯,永別了,Saber。」Archer拾起舊時的稱呼,目送騎士王沒入黑暗中,獨自品味再一次的分離。少頃,來自迦勒底的Master與提盾的Servant來到他的面前。橙髮的少女努力克制著顫抖,將手放在擋在她身前的少女的肩上鼓勵對方,另一邊白髮的女子也已經手持多顆魔彈,隨時出手攻擊敵人。而藍髮的Caster……莫名地讓人討厭。

不過比起那個Caster,橙髮少女的存在反而更讓他不舒服。不知為何,看到她總是會想起不堪回首的過去——他已經親手抹滅了好幾次的過去。

那是他苦痛的來源,也是讓他陷入無盡輪迴的罪魁禍首。

不知為何,看到那名少女總讓他想起那個幻想是正義使者的自己。

愚蠢,有夠愚蠢。

Archer投影出最慣用的干將莫邪,毫無放水的想法。雖然迦勒底的Master確實是能夠拯救這個特異點的唯一存在,但假如連這裡都無法通過,又如何面對漆黑的騎士王,甚至是更殘酷的旅程?

「妳們先走,這裡交給我就好。」一改輕挑的模樣,Caster如耍著長槍一般轉動魔杖,站到最前面,要與他一對一對決。真是的,學會適時留下同伴也是重要的課程嗎?Archer冷眼看著三位少女帶著畏懼衝向黑暗的樹林,如同自己當初義無反顧地進入核災現場救人,並毫不遲疑地與阿賴耶簽訂契約一般。

『要是有人因此獲救,那該有多美好啊!』

奇怪了,為什麼看見那位少女後,不論是生前,抑是死後,過去的事紛紛從腦海中湧現?

「喂,你的對手可是我啊!不要只盯著可愛的美少女們,你是哪裡來的變態大叔?」Caster對著他大喊,手中的法杖一晃,幾個由盧恩文字形成的火球向他飛來。Archer知道眼前的Caster是位強者,也知道他是位知名的傳說英雄,更清楚不該在跨越時間的戰鬥中帶入其他時間點的仇恨,但他確實是很討厭對方。當然,不只是因為生前曾經被他殺死,而是似乎經過許多累積。

彷彿在其他時間點也有與對方成為敵人。

雖然職階是Archer,但擅長的卻是近戰;雖然職階是Caster,但擅長的也同樣是近戰。雙方一來一往,整個柳洞寺外的廣場都出現裂痕。在一次的攻擊中,Caster將法杖往Archer的胸前突刺,同時利用地面的灰塵以腳在地面繪上盧恩字母。字母浮上半空中組成一個法陣發動,將Archer往空中彈去。只見Archer不慌不忙的迅速調整姿勢並將手中的武器改換成一把巨大的黑弓,並另外投影出一把兵器準備實行幻想崩壞。

被投影出的寶具雖然會降低等級,但若是拿來實行崩壞,威力仍不容小覷。Caster趕忙召喚出防禦法陣抵擋攻擊。在幻想崩壞的瞬間,整個柳洞寺爆發出巨大聲響與明亮的彩光。

「該結束了。」

當塵埃逐漸落定,Archer冷靜地舉起弓,隨時警惕可能的反擊。只見地面上站著的卻不再是原本與他戰鬥的藍髮Caster。一名黑髮紅衣的少女向他伸出手,掌心放著一顆黯淡無光的寶石。他忍不住瞪大雙眼。

他記得那位少女,記得她曾是自己在「自己」的聖杯戰爭的對手、同盟者;他也想起那位少女,想起她曾經是自己在「她」的聖杯戰爭的Master,想起她曾經希望自己得到救贖。

『得到答案了。沒問題的,遠坂。我會從現在開始努力的。』在某個世界中,自己似乎曾經這麼說過。

「是幻覺嗎?」他拉緊弓,卻遲遲無法下手。往昔的回憶縈繞心頭,他忘卻、捨棄的事物,毫無徵兆地又突然憶起:刀劍互相碰撞的火花、互拚力氣的激烈氣勢、經歷數十回合不成熟的攻防……那根本稱不上是劍舞,只是以性命相搏,拙劣地互相否定。

此時,那個與衛宮切嗣一同坐在走廊上遙望明月的夜晚閃過腦海。

為什麼,消磨殆盡的誓言又再度復甦?

為什麼,那不可能的劍擊又一次次重擊到他的心房?

僅限於那次召喚的答案,原本將會在下次被召喚出去時遺忘,沒有任何意義,但又為什麼再度甦醒?

是特異點的影響?或是奇蹟?

他不知道。

他只看見,那顆黯淡無光的寶石在少女手上再度恢復閃耀的鮮紅。

「你這傢夥在看哪裡啊?」Caster的聲音突然從後方傳來,Archer回過頭時已經趕不及防禦了。他被Caster一腳踹下屋頂,跌落在遠阪凜的幻象曾經站立的位置,用魔術增強的踢擊使他忍不住吐出一口鮮血。Archer的手撐在碎了滿地小石塊的地面,碎石紮了滿手,但他不在乎痛楚,握緊拳頭急忙著想站起來。

「小子,雖然我確定在生前沒看過你,但我們確實見過面吧!」Caster跳下地面,用法杖指著他。「再會了,下次對決的時候可不要再恍神。Wicker Man!」最後的盧恩文字落下,一個由無數細樹枝構成的巨人從石磚下爬出,將Archer抓入腹中的牢籠。

根本沒有所謂的正義使者。

內心比誰都還要清楚,曾經的理想是虛假的,因此讓心屈服,直到扭曲的內心再也承受不了而崩垮。

男人很明白,自己是被自己的矛盾趕盡殺絕。

但為什麼?在早已放棄的現在又回想起了那理應只存在於某個世界的奇蹟?

Archer的意識落入黑暗之中,雖然說不上習慣,但這份墜落感對他而言已經很熟悉了,他也知道下次睜開眼就會回到那片煉鐵廠,這次的記憶都會被洗清。而他也確實回到了他的心像世界中,只是……

守護者看著手中閃耀著赤紅的寶石鍊墜,滿腹疑問。

為什麼它恢復了色彩?



守護者握住那直指他的太陽穴的投影寶具,看向拉著弓的Emiya。他知道自己總也會被找上,過去也發生過不少次。在阿賴耶的操弄下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如果遇上軟弱了的自己,殺。

如果遇上崩潰了的自己,殺。

如果遇上迷失了的自己,殺。

身為意志力的代行者,以上的自己只會成為禍害,所以自己成為清道夫收拾掉自己也很合乎道理。然而,現在的這一個自己是否也被歸屬於上面的分類?在Emiya找上他之前,守護者已經有所心理準備了——要不是當初敗於光之御子的手下後很快地又被長時間召喚,Emiya可能會更快找到他。看著眼前的Emiya,守護者似乎又見到那個如殺人機器一般沒有心的自己,於是他說出來了,那不知為何發生的奇蹟。Emiya搖了搖頭,彷彿被背叛了一般憤怒地說:「不對,我沒有那個記憶……那不是我的記憶。這個世界上沒有奇蹟。我要斬殺自己,我要殺了你。」

「就算沒有那份記憶你也一定能理解,因為你就是我。」

守護者抬頭看著逐漸崩壞的男人,冷靜地說出另一段較長的故事。



那是一個來自遙遠未來的觀測。

受到觀測的是人、是物;是生命、是非生命;是從「有」誕生、是從「無」誕生。無銘帶著過往的記憶站上靈子虛構的舞臺,棕髮的少女抬起手向他打了聲招呼。

「你好,我的名字叫做岸波白野。」

這場聖杯戰爭的規則又與過去一般在地球上發生的聖杯戰爭不同。戰爭的舞臺是由月球上的超級電腦「Moon CELL」所建構的靈子虛擬世界,整個戰爭以淘汰賽形式進行,Master們必須與隨機的對手在每個星期的「終結日」透過Servant進行一對一的對決。在這個世界中,戰敗和死亡會導致靈魂的消滅以及存在本身的抹消,就像是電腦系統刪除檔案一樣。在最一開始會從一千名抹消記憶的參賽者中選出128名成為Master進入正式舞臺並歸還記憶,然而岸波白野卻在入選月之聖杯戰爭後沒能尋回過去回憶。

無名之人,和在此處以所有無名英雄的代表作為身份的自己似乎有異曲同工之妙,難怪會被這名少女所呼喚。此外……

無銘催動自身的魔術迴路,發現自己的靈基並不完整,無法完全使用力量。畢竟,那是個不正常的召喚。眼前的少女也不是正常的Master,而是受到Bug影響而覺醒意識的NPC——

她是一張白紙。

「請問你是……?」少女的聲音打斷無銘的思考,只見她的手仍固執的舉在半空中。無銘伸手過去緊緊握住對方:「我將在這場聖杯戰爭中擔任妳的Servant,為了不暴露真名叫我Archer就好,請多指教。」

無銘的騎士至此跟隨在少女身旁,陪著她以「不想死」為動機行動,在生死的競技中陪她尋找自我。在這段生活於學校的時光中,無銘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紅色惡魔與她的Lancer、保健室的紫髮NPC學妹、故友面貌的競爭對手、家人面貌的師長、還有充當監督的神父;另外也有不少新面孔:嵐之航海者、森之獵人、太陽騎士、藍衣的巫女狐……等等。

就在某天,主從二人遇上了宿命中的對手。

「Archer,你想要吃什麼?」岸波白野正拉著無銘往販賣部前進,無銘嘆了口氣勸道:「Servant不需要食物,Master,妳也不要再去浪費錢買那些垃圾食品了,要買就買既輕便又有飽足感且治癒功能的藥劑就好。我可不想浪費時間在Arena蒐集錢幣。」

「但我不喜歡它們的味道。」岸波白野皺了皺鼻子。比起帶有化學味道的藥劑,當然還是香甜鬆軟的糕點才能治癒她的身體和心靈。即便沒有過往的記憶,岸波白野也相當確定:她討厭吃藥。在他們轉過彎看到販賣部前,清亮的少年聲已經從販賣部的方向傳來。

「我和Saber等一下就要到Arena一趟,所以我們現在真的很需要補給品。拜託賣給我吧!我回來就會還錢。」一名清秀的棕髮少年在櫃檯要求店員暫且讓他賒帳,姿態放得極低,猶如對方不只是一名由程式操控的NPC,而是貨真價實的人類。

這在這座月海原學園是難得一見的景象。

「我要兩份草莓蛋糕捲。」岸波白野甩開無銘的手跑向販賣部的櫃台,點了兩份餐點之後歪頭看向高了她一個頭的棕髮少年問道:「你想要買什麼?」

少年對突如其來的提問嚇了一跳,緩了幾秒才結結巴巴地回答岸波白野的問題。「炒……炒麵麵包。」

「那就再兩份炒麵麵包。」岸波白野接過四份餐點,將屬於少年的炒麵麵包塞入對方懷中。少年抱著麵包,匆忙地彎下腰感謝少女:「謝謝妳的幫助!抱歉,我等一下有約了必須先離開,下次見面的時候一定會把錢還妳!」

「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岸波白野想了想後,附加了一句:「請加油。」

「妳也是。」少年直起身子,對少女報以真摯的笑容。

這是兩組人馬在第七輪決賽前的唯一一次見面。在這段過程中,無銘不斷克制自己不要干涉Master與對方的交集。他不希望自己的干涉讓岸波白野失去尋找自我的契機。又或許,他不希望自己的干涉加速少女瞭解真實的自己。

在他見到那名棕髮少年的瞬間就察覺到了。

他是一張白紙。

在最終賽中,勝利者是岸波白野和他的Saber,可以直接向Moon CELL前進並許願;戰敗者是岸波白野和她的Archer,將立即被Moon CELL刪除。岸波白野和紅之Saber站在紅牆的另一邊,不捨地看著正在遭受刪除的另一對主從。

「Archer……」細小的聲音接連呼喚著,無銘不敢看他的Master,他已經不想再看到任何絕望了。何謂正義的使者?就連在身邊的人都保護不了如何自稱正義?

再次想了想,那一個衛宮士郎果然是愚蠢得可笑,但是那為了老爹的夢想努力奮鬥的少年與岸波白野似乎又沒什麼不同。雖然追尋的事物不同,但在這段與岸波白野相處的時光中,他在少女的眼瞳中看到熟悉的光輝。

他不忍心看著那光芒就這麼黯淡。

「Archer……」岸波白野又喚了一聲她的從者,無銘終於轉向發出聲音的少女。然而,在同樣被攻擊程式吞噬的面容中,意外地見不到絕望的神情。少女露出滿意的笑容動了動口型,無銘伸出近乎崩壞消散的手臂,卻無法抓住離他近如咫尺的少女。

岸波白野消失了,彷彿未曾存在過一般;無銘消失了,再次墮入到黑暗深淵。

謝謝你。

這是他的岸波白野最後無聲的遺言。

感謝什麼?

他沒有拯救到她啊!

恍若一瞬,恰似千年,在一片感受不到時間流逝的黑暗中,無銘對方才結束的戰役感到懊悔。他也認為只有現在才有機會後悔,畢竟世界上沒有奇蹟,不會再有第二次保住記憶的機會了。無銘緊握著已然恢復鮮紅的寶石,期望能好好記住那位不存在的少女。突然,整個空間發生巨大震動,無銘感到自己被一股外力狠狠甩出去,摔在一片湛藍的天空上。

不,不是天空,而是由靈子組成,恰似天空的大地。無銘眨了眨眼適應光線,眼前所見的是華麗貴氣的羅馬式建築群。

「UMU,這位勇士,你願不願意加入朕的麾下?」似曾相識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無銘震驚地轉過身去,曾為敵人的紅之Saber正在向他招手。

再次遇到岸波白野則是更之後的事了,只是那個岸波白野也不是他的岸波白野。棕髮少女笑著牽起薔薇皇帝的手——他的Master已經不會回來了。



待在羅馬領域的時光也說不上和平愜意。首先,在他加入羅馬陣營之前,這個事象的岸波白野與她的王權戒指因為某些意外一分為二。為了將另一位代表靈魂的岸波白野和王權奪回來,羅馬領域與俗稱「小玉藻支配領域」的千年京就開始了戰爭。在擊潰巫女狐後,更發現原來還有第三位岸波白野——代表肉體的岸波白野存在,因此他們又繼續和更加強大的阿提拉陣營戰鬥。

在某個夜深人靜的夜晚,無銘剛從邊界回到羅馬宮殿,正要去和太陽騎士討論刺探成果時,恰好在王座廳遇到鬼鬼祟祟的岸波白野。

「Master,妳在做什麼?」

岸波白野嚇得一楞,但在看到原來是無銘之後便安心地拍了拍胸補。「原來是無銘先生,嚇了我一大跳……」印有紅色條紋的素白長裙隨著步伐搖擺,少女光著腳丫小跑步到無銘面前,彷彿獻寶一般將手中的甜食舉到男人面前。

「這是草莓蛋糕捲,你要吃嗎?」

這不是他的岸波白野,卻依然是岸波白野。

「謝謝。」無銘收下了蛋糕捲,無奈的笑著說:「晚上不要吃那麼多,小心變成我們的緊急糧食。」

「才不會!」少女紅著臉做了個鬼臉,轉身離開了王座廳。

後來,她也確實沒有機會成為羅馬領域的儲備糧食了。失去靈魂、肉體以及王權的岸波白野無法穩定精神,只能陷入永無止境的沉睡。薔薇皇帝倚在王座前,不斷呼喚著她的奏者。

失敗了,他又再次失敗了。無銘離開羅馬領域,在SE.RA.PH的邊界獨自思索著。為什麼阿賴耶要派遣他來這裡?讓他再次品嘗失敗的苦果?

他看著隨身攜帶的寶石,不禁想起曾經的那場,帶來了全新體悟的「失敗」。這一次的召喚是否也有什麼意義?

無銘閉上雙眼,從SE.RA.PH的邊際墜落,落入尚未形成的領域。在那片領域中沒有靈魂可以生存,只能被消滅。無銘賭了一把,要是他的任務還沒完成,抑止力的運作是不會讓他消失的。又或者,就算這次被消除,抑止力也會讓「另一個他」來到此處。

他賭的就是會有一名帶有記憶的無銘回到靈子虛構的世界。

他賭贏了,但情況有些不同。

原來無銘早已開始了一場漫長的漂流。



所謂的漂流者,指的是在各個事象遊走的旅者。他們或許有辦法控制下一個目的地,也或許沒辦法控制;他們或許有故鄉可以回去,也或許已經失去歸處。無論何者,他們都是此世的異邦人,懷抱著各自的目的在比尋常人更加廣大的世界前行著。

「UMU,這位勇士,你願不願意加入朕的麾下?」確實聽聞過的台詞從背後傳來,無銘轉過身再次加入羅馬的麾下。

可喜的是,岸波白野的悲劇尚未被量子紀錄固定帶固定下來。

無論要輪回多少次,一定要將她救下來。

在接下來的漂流中,無銘失敗了許多次。有時是在戰鬥中被擊倒,有時是無法改變結局。但在輪迴數次之後,隨著世界線的差異,他已經漸漸能摸清楚背後的真相。整個事件的幕後黑手就是自薦為軍師的科學家,一個從未想理解他人的男子。他誘導羅馬領域和千年京的領導者認定阿提拉為絕對的惡,必須打倒她才能將岸波白野恢復。然而,如果打敗阿提拉,賽法盧會被強制啟動重現於SE. RA. PH並與經過14000年後再次來臨的游星一同破壞地球文明與靈子世界。但若是成功擊敗賽法盧,肉體的岸波白野會跟著死去,精神的岸波白野會消耗太多力量,再加上靈魂的岸波白野與玉藻前一同消失,在三個碎片無法合為一體的情況下,岸波白野依然註定「死亡」。

如果已經剩下最糟的選項,不如就直接破壞科學家的計畫。只要讓某位聖劍使在量子紀錄固定帶的時間點來臨前搶先一步將賽法盧連同星舟的核心斬殺,科學家就會漂流到下個事象重新開始。這麼一來悲劇就不會被固定。

如果是那名弱小、不自量力、彷彿沒有極限全力奔跑的月之勝利者,一定能扭轉結局……

看著每位岸波白野雖非無懼,但仍目光炯炯地面對挑戰,無銘和緩地期待著。

殘留的可能性還很充足,這還不是沒有選項,走到死路的世界。

岸波白野當然沒有辜負他的期望。某位紅色的岸波白野得到了來自遠方的記憶,從一開始便一舉揭發科學家的陰謀。在三個陣營的合作之下,星舟的核心被擊碎,遊星失去了來自月球的信號,無法降臨到地球。科學家的計謀毀於一旦,量子紀錄固定帶將岸波白野的勝利作為時代的錨點儲存,整場戰役宛若一首閃耀金色光輝的詩篇,完美畫下句點。

在倖存者的宴會中,薔薇皇帝和巫女狐爭先恐後地從廚房端出一大盤接一大盤的佳餚美饌,將岸波白野和阿提拉夾在中間;戈爾貢的妖女意外地與法蘭西的聖女聊起天來;太陽騎士拉著太陽神之子想要趁著夕陽尚未落下時比劃一番;愛爾蘭的光之子、暗殺者武術家以及飛將軍暢飲美酒。無銘走出門外,恰好看見一抹蒼銀的背影消失在林立的石柱後。

這麼一來,他是否又更追上她的腳步一點了?

無銘的理想源自衛宮切嗣的夢,最終型態則是成為如同少女騎士一般的英雄。因此在結束聖杯戰爭後的日子中,他幾乎捨棄了日常,只為追逐那蒼銀的身影。最後他成功了,同時也失敗了。他成為了正義的夥伴,但從未與騎士王併肩而立,他也不認為自己有這個資格。即便此時他們倆同時站在這片新天地,他也未曾與她共鬥。

尤其是在徹底瞭解她的心願後。

尤其是在知道自己永遠失去拯救她的機會後。

尤其是在發覺自己生前根本沒有與她真正交心後。

無銘稍稍回憶起他的戰爭。那位閃耀光芒、名留青史卻否定一切功績、否定自我的騎士王,至今仍然做為一名英靈、一名從者行動著。想必,她已經拯救過無數的世界了,但她何時才能得到聖杯許下那錯誤的心願?她何時才能被拯救?

誰又能拯救她?

抱歉,他沒辦法。

「無銘先生?」少女的嗓音在耳邊響起,無銘抽離回憶,看著如今的契約對象。「怎麼跑出來了?Master,如果不趕緊回去宴會,那兩個女人肯定會鬧起來的。即便身為女孩子,也不要小看自己遭逢到女難的『好運』!」

「沒問題的,Saber和Caster現在正待在廚房,估計不會那麼快出來,阿提拉也會幫我拖一點時間……」岸波白野背著手,走到無銘面前,抬起頭來直視他的目光,嚴肅以對。「我想問你一些事情,可以請你告訴我嗎?」

無銘點頭,攤手擺出「請」的姿勢。岸波白野清了一下喉嚨,開始組織語言:「雖然那位岸波白野的記憶確實幾乎是從我……我們與阿基米德進入月靈晶體中心開始,並在自我犧牲後結束,但其中參雜了一些與『我』不同的經歷——在月海原學園的記憶。」

「無銘先生,我是不是認識你?」

無銘不是沒有想過可能會發生這種事,但他也不希望發生。

不過既然發生了,那就順其自然吧!

他開口敘述他所知道的岸波白野的故事。

「看來在達到這個世界線之前,犧牲的『我』比想像中還要多啊!而且居然還有男性的我,以及與無銘先生建立羈絆的我……」夕陽已經完全落下,Extella的夜空閃著點點星光。岸波白野張合著嘴,支支嗚嗚地無法組織下一句言語。看著她不知該如何面對自己的神情,無銘說道:「確實在其他的事象或許還有其他擁有不同未來的岸波白野,但妳就是妳,不是別人。而我,是妳的Servant,這點是不會改變的,Master!」

「其他的我是什麼樣的人?」

無銘摸了摸岸波白野的頭,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屋內傳出一陣喧鬧,他將岸波白野帶回宴會廳內,交託給端著甜點、從廚房歸來的兩位Servant。看著混搭西式與日式風格的超大型草莓蛋糕捲,無銘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們頑固卻懂得變通,她們弱小卻強大,她們瀕臨消逝卻不曾絕望,她們的眼瞳直視黑暗卻永遠閃耀光芒。

她們是如同岸波白野一般的人。



無銘認為自己已經完成了這次的任務。游星必然會造成地球毀滅,因此阿賴耶令他來到岸波白野的身邊,幫助她、使靈長類的世界得以存續,十分合情合理。既然如此,在危機解除、沒有守護理由的當下,抑止力停止運作,被阿賴耶收回去那孤獨的心象世界也十分合理。無銘感受到自己這次的漂流似乎有些久,這次大概是真的要離開了吧!

突然,他在虛無中感受到熟識卻稀薄的魔力。

是岸波白野!為什麼她會在這裡?而且存在幾乎快消失了!

為什麼Moon CELL要刪除它的王權者?

頹廢的念頭從彼方傳入無銘的心頭,此刻的他幾乎能與岸波白野相通。

「不要放棄!」無銘怒吼著,憑藉意志衝往岸波白野的方向,遠遠望去或許就像是身形不斷被削去,撕裂了黑暗的流星。他將在這段時間累積的所有魔力傳送給岸波白野,只求能保住她的意識。

「自我消滅太快了……!還差一點,還差一點就趕不上了……!已經把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只有——」無銘急得怒吼:「剩下的就是妳的工作了,Master!給我竭盡全力,手不能動的話就把舌頭動起來!妳忘了自己的特長了嗎?那總是讓我感到棘手的毒舌都跑到哪裡去了?這種不乾脆的地方可是妳的優點!給我想起來,那個把劍交於妳手的笨蛋傢夥的名字叫做什麼?」

頑強的意志復甦,鮮活生命的鼓動在黑暗中泛起漣漪,岸波白野已然清醒。

「來吧,Archer……!」清亮的少年聲撕裂空間,重重撞擊無銘的耳膜。

那是少年的聲音,而不是已經在長久的漂流中慣聽的少女的召喚。

他當然認識這個聲音。

那人曾經是紅之Saber的Master,但身處於這個事象的那位岸波白野卻似乎是「自己」的Master。阿賴耶還要開他多少玩笑呢?

罷了,至少他已經知道某個被固定下來的幸福結局了。

「啊……就是這樣,真是讓人久等了,Master!」黑色的空間破碎,無銘抓住岸波白野的手,面對那令人懷念的面容。



新的戰場為月之裏側,是因為「愛」所構築出的舞臺。迷宮在巨大的櫻樹之下盤根錯節,唯有擊敗「衛士」才能層層潛入月球的核心。身著黑色大衣的月之癌笑著欣賞玩具們的掙扎。

雖然月之裏側的勝負足以影響地球上人類的生存,但在這裡的生活意外地愜意。迷宮的探索隨著理想王聖的指揮逐日推進,在紅色惡魔與阿特拉斯院的人造人加入後更是如虎添翼。岸波白野與無銘就這麼一面探索迷宮,一面度過一日日的輪迴。在與新舊面孔多日的相處之下,無銘彷彿又回到了自己早已捨棄的日常。

「Archer,你想要吃什麼?」少年坐在床沿看著他閉目養神的Servant,一手拿著炒麵麵包,一手拿著草莓蛋糕捲。無銘睜開眼睛,恍惚之間,少年的身影與那位月之勝利者的形貌重合在一起。與Saber相伴的岸波白野、徒具空殼的岸波白野、逐漸消逝的岸波白野、在巨石下消失的岸波白野、統合整片新天地的岸波白野……以及最初的,與無銘一起被刪除的岸波白野。

他/她們是相同的人,其根源皆聯繫至那月靈晶體。

他/她們是不同的人,白紙上描繪了不同的色彩。

他/她們誕生於「無」,終成為「有」。

他/她們擁有各自的未來,擁有各自的終途,但同樣地光彩奪目。

「Archer?」少年再次喚了無銘一聲。無銘回憶起了那少女的笑顏,指了指少年靠近他的那一隻手。

「草莓蛋糕捲,謝謝。」

那句「謝謝你」或許不是毫無意義的。

無銘永遠不會忘記最初的那一張白紙。



悠哉的校園時光不能掩蓋聖杯戰爭的本質。隨著攻略的推進,同伴們開始犧牲。兩位Altereago的存在曝光,迷宮向下延伸,月之海學生會的人數銳減。岸波白野於是選擇踏入無銘的無垢心理領域尋求擊敗月之癌的轉機。

「抱歉。明明有我跟著,還讓你遭遇了這麼辛苦的戰鬥。」在無垢心理領域擊退前來干預的月之癌後,無銘有些懊惱。雖然說那位完全沒有記憶、憎恨聖杯戰爭的「自己」不願意幫助岸波白野完全情有可原,但回復記憶之後一想到明明「他」就跟在Master身邊,卻還是讓岸波白野差點崩壞,不甘心的情緒就這麼湧上心頭。唯一令無銘慶幸的是,作為「本能」的他到了最後一刻還是選擇將手中的劍交付給岸波白野。

他打從本能地被岸波白野吸引著。

他就是那種無法放任這種笨蛋不管的愚蠢之人。

「表情不錯。雖然承認敗北有些不甘心,但是你的『不知放棄』比過去的我還要更勝一籌。」無銘對著因身體逐漸消失而有些慌張的岸波白野笑道:「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不要緊張,我來把你送回外界。既然BB的目的是壓制Moon CELL中樞,我們就得分秒必爭了。戰鬥從現在才要開始,和往常一樣的逆轉劇要開始了,Master!」



少女純潔的愛起始自日常中的一句關心、一句閒談。幸運E的她為了拯救傾聽者的性命侵蝕Moon CELL創建了另一個世界,雖然那份純淨的祈願曾一度被魔性菩薩加以扭曲,但她依然實現了如果不假定她是「幸運EX」就無法達成的奇蹟。無銘作為一名參與者,見證奇蹟的誕生。

在魔性菩薩被擊敗後,受到汙染中樞開始重置,初始化的浪潮從月靈晶體席捲而來。不屬於初期直的資料將全部被肅清,若不趕快脫離中樞則會被刪除。事態分秒必爭,必須在重置之前將岸波白野送回表側才行。主從二人順著NPC的領導奔馳著,但很快地就被境界線的防壁擋住。

「等一下!那是牆壁,要怎麼進去裡面?」

「讓開,我來破壞它。」無銘投影出幹將莫耶,奮力地往被稱為世界盡頭的牆上擊去。在火花四濺中,牆上產生些許龜裂。

拜託了,一定要來得及,至少要讓岸波白野過去。無銘催動著幾乎發出慘叫的魔術迴路,拚上靈魂與世界抗爭。

但來不及。

如果只有無銘一人會來不及。

「丟人,白色的那個。居然做個捷徑就用盡全力了?」月之癌展開一道黑色障壁,擋住赤黑色的浪花。聽聞這聲音,岸波白野立即往月之癌的方向大步跨去,但另一道黑色的壁卻擋在了他們兩人中間。

「BB!」岸波白野用力敲打黑色障壁,眼睜睜看著月之癌一點一點消散的身體。

「你以為我是為什麼才鞭打著自己跑回來的?你要是在這裡回頭,還有什麼意義。」月之癌笑著,越過岸波白野那痛苦的神情對無銘喊道:「好了,Archer先生,快點把那邊那個幸福的人送走吧。送到遙遠、遙遠的,遙遠到我伸手無法觸及,遙遠到我再也看不到執念和幻夢。」

妳也是「她」啊!在月之海學園中,擁有那面容的少女點綴著他們的日常;在已然遙遠的記憶中,相似的身影也同樣充斥在日常的點滴。看到那副面容露出如此燦爛的笑顏,無銘不可能拒絕。

「對妳的決意表示感謝。即使是以此身為代價,也會讓他存活下去!」

拜託了,請借給我力量!無銘輕聲吟唱,努力地回想那把聖劍的形貌。雖然那位從者長期使用的是受到風王結界守護的聖劍,但他確實有幸見得另一把傳說之劍的真面目。青藍色的柄、金黃色的符文、銀白的劍刃……閃耀著黃金光輝的聖劍在無銘的手中成型。

在某個傳說中,它選定何人為王;在某個事象中,它達成一擊七殺希臘英雄的成績。那是他曾經的追逐目標所使用過的聖劍,也是選定那名少女騎士成為英雄的聖物。

那是英雄的表徵。

「Caliburn——!」無銘喊出它的真名,黃金之刃擊碎世界之壁,通往星辰大海的道路已經開啟。他勉強止住因失去氣力而顫抖的雙臂,伸手拽過岸波白野。

「Master!」他奮力地抓住掙扎地想去拯救月之癌的岸波白野,將對方往那洞口推去。岸波白野使盡全力伸出手,依然想抓住障壁另一側的少女。少女背對著兩人,拼命逞強地不願轉身。對從未得到過拯救的她,又有什麼可以給予回報?

「櫻——!」岸波白野喊出少女的真名。

「——在。」少女頓了一下,轉過身含淚揮手。「再見,前輩。我,最喜歡你了。」

倏地,格式化的浪潮突破的一層障壁,吞沒少女。

「牆壁破壞掉了,趕快,Master!」還來不及感傷,無銘就將岸波白野推入洞內。一瞬間,岸波白野被扔進了無聲的空間。他站起身來回過頭,想呼喚無銘快點跟上。

然而,想說的話卻完全被堵在喉嚨中。

「總算是趕上了。抱歉,我知道你會想抱怨,但你還是大人有大量一點吧。」無銘輕撫著閉合的缺口,看著位在外側、一臉震驚的岸波白野。「我們將在此分別,我去不了那一側。能回到表側的僅限Master。我能以你的力量保持形體就到此為止了。你從這邊消失的話,我也就消失了。」

岸波白野衝回世界之壁前,奮力敲打著堅硬的牆壁。但他知道,沒有Servant的力量,這片牆壁不可能輕易裂開,不可能被他這個平凡人敲開。岸波白野癱軟地跪下,既月之癌之後,他又要失去另一個重要之人,那無以言謝的、如同自己分身一樣的搭檔。

就在這種地方?

「別擺那麼難看的表情,我是多虧了你這個Master才終於能抵達這裡。Servant最終都是會消失的,只是大多數的Servant是在戰鬥中消失。但因為你勝到了最後,我才沒在戰鬥中消失,我才能像這樣放下手中的擔子。」無銘單膝跪下,將手貼上世界之壁。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是,他的目光是多麼地柔和。

啊,已經連臉都看不清了嗎?

「雖然把離別拖得太久不怎麼好,這次就睜隻眼閉隻眼吧!聽得見嗎,Master?」無銘用力敲了一下牆壁,對著難以辨識的面容述說道:「雖然並非未曾敗北過,但你/妳確實是足以將劍交付于手的優秀之人——謝謝,生前沒有達成的夢,你/妳讓我達成了。」

『得到答案了。沒問題的,遠坂。我會從現在開始努力的。』

「沒問題的,岸波。我已經得到救贖了。」無銘露出前所未見的笑容。「好了,別磨蹭了。你還有該做的事、該去拯救的人吧?雖然道路艱辛,但你的話應該沒有問題,無需恐懼地前行吧。」

拯救了你/妳是有意義的;成為守護者是有意義的。那張白紙日後還會染上什麼樣的色彩真是令人期待。無銘揮了揮手,再也看不見岸波白野的身影。



送別了岸波白野,無銘孤身一人撐著傷痕累累的靈基走回赤黑的浪潮。黑色的壁已經消失,紫髮的少女漂浮在浪濤中,存在著、掙紮著,只希望一刻的存活能幫助岸波白野換取一刻的脫逃時間。無銘沒有開口,默默將殘存的魔力交託給月之癌。

「與其留下來幫我,不如去顧及前輩的安全,我能在白櫻將前輩安全帶離Moon CELL之前擋下這片浪潮。」月之癌冒著冷汗,頑固地看著不請而來與她一同面對刪除的無銘。

「沒有必要。雖然無法見證,但這個岸波白野已經註定能有幸福結局。」無銘搖搖頭,繼續將僅存的魔力輸送給月之癌。「倒是妳,甘心就這麼被刪除嗎?BB……不,櫻!」

「不需要更改稱呼,我不是你認識的那個人。」月之癌知道他在叫誰的名字。這個男人和岸波白野不一樣,他所認識的「櫻」是在另一個事象中被捲入地面的聖杯戰爭的少女,而不是那位保健室的NPC少女。

她們倆從本質上就不同,所以和岸波白野的情形不一樣。月之癌不需要無銘叫出她的真名。

「我不需要你的施捨。」月之癌依然想要斷絕他的魔力供給,然而此時的Moon CELL不允許她的決定。她的力量不夠,無法拖延足夠時間讓櫻與岸波白野脫離月球。

「那就當作我自作主張吧!我只不過是希望我所認識的人能在我所見到的世界笑著罷了。」無銘瞭解月之癌的處境,更加主動地將所有的魔力貢獻給對方。

「真的是一個笨蛋,我似乎能理解為什麼那孩子會喜歡上你了。」月之癌想起那個被自己親手割捨掉的自我,想起她所見到的紀錄。曾未被拯救過的少女看著曾一度被拯救過的男人所經歷過的無數輪迴,深深嘆了一口氣。「好歹也是『我』喜歡上的人,這就算是答謝你的幫忙吧!」

在岸波白野的蹤跡消失在月球上後,紫髮的少女靠近男人且捧起對方的面龐,並在他震驚的神情中將自己的額頭輕輕貼上他的。

「再會了,『 』!」

格式化的浪潮吞噬二人,落櫻在眼前散開,化成片片蝶翼朝星海的彼方飛去,將月之蝶的愛意傳遞給銀月下的某人。無銘還來不及反應就立即被一連串浮現在腦海中的畫面淹沒,層層落下。



這是遙遠事象的紀錄,是Moon CELL捕捉到的可能性。失去權能的月之蝶在最後一刻將她所儲存的資訊傳送給協助者做為餞別禮。

那是一場櫻之夢,少女靜靜期待著與少年重逢的那天。

那是一季歸來的春天,少年牽起少女的手,與夥伴們漫步在落櫻繽紛的街道。

那是一個陽光普照的日子,少年與少女坐在公園野餐,陪同騎士王尋找信念。

那是一段光輝歲月,少年與少女暫居於時鐘塔,一同規劃未來的藍圖。

那是一場夢的延續,少年歷經多年的追尋,終於在與世隔絕的理想鄉與少女緊緊相擁。

或許捨棄理想,或許堅持己道,不論選擇為何,都有通向快樂結局的可能性。「正義的夥伴」不是詛咒,只是一種選擇,一種也可能有幸福未來的選擇。

所以原諒自己吧!你沒有錯,他沒有錯,你們都沒有錯。

所以救贖自己吧!你也好,他也好,你們都值得踏上星光點綴的大道。

白紙上揮灑出了不同的光景,無名的守護者始終成為正義的夥伴。

守護者睜開眼睛,他終於又回到那片金鐵交鳴的荒野。幾近崩壞的Emiya在守護著的身旁舉著黑色巨弓,閃著寒光的箭鋒直指對方的太陽穴。



「你是我,我是你,我們的本質是相同的。因此,我們同時也是他,那個相信正義的笨蛋。雖然談不上是正確,但我們的選擇也不是錯誤,那選擇只是引領我們走上不同的道路而已。如果能再重來一遍,你一定還會進入那核電廠吧!」守護者緊緊抓著黑色箭尖,企圖說服Emiya。「雖然現今的我們只能反覆進行著殺戮的工作,但我們不也確實拯救了許多生命嗎?我們的存在不是毫無意義的,否定自己同時也是否定了與我們結緣的人,否定了我們拯救的人……所以,原諒他、原諒自己吧!」

「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聽了守護者的話語,Emiya更是顫抖。他搖著頭憤恨地說:「原諒自己?說得那麼容易?我又沒有你的經歷。如果不殺了你,我又算什麼?我現在的存在意義又是什麼?」

他鬆手,箭矢射出頓時插入沙地中,塵土飛揚。

「既然說服不了你,那就沒辦法了。」守護者投影出陰陽相伴的雙刀,直指Emiya。「我要原諒自己。那怕這記憶的存續只是阿賴耶開的小玩笑,我也不會放過任何能救贖自我的機會,因為我已經答應我的Master了!」

「這就是我的答案!」

巨大的固有結界展開,半邊的天空被齒輪覆蓋著,半邊的天空則是一大片火燒雲。

Emiya投影出數把刀刃飛向守護者,守護者險險閃過劍雨。他們熟悉著彼此的招式,雖然招招狠辣,一時之間居然難以分出勝負。守護者投影出熾天覆七重圓環,擋下偽‧螺旋劍的幻想崩壞。

他的旅途絕對不是沒有意義;他不能讓他的旅途變得沒有意義。

彼時,他的無限劍制中出現了原初之火與輪轉勝利之劍。

「借我一下啦,Lancer!」守護者的手中出現長久以來的孽緣。那是他們都經歷過,但被Emiya忘卻的緣份。即便如此,對於這把魔槍的敬畏應該依然是烙印在他的內心深處。守護者看著Emiya那一瞬震驚的神情,瞄準空隙衝了上去。

「我贏了。」必中的紅色魔槍指著坐倒在地的Emiya,天空的一半被齒輪覆蓋。守護者慈悲地看著與自己一模一樣的面孔,準備親手賜予對方安穩的永眠。

然而,在魔槍攻擊的前一刻,阿賴耶開了個小玩笑。

「住手!」稚嫩的少女聲線凝結守護者的動作,點點光輝組成銀髮少女的面貌。她一手擁著敗倒的Emiya,一手向前擋住魔槍的突刺。



容器實現了一族的悲願,但只有一人得以見證。她發動了宛若天堂(Heaven’s Feel)才有的奇蹟拯救了沒有血緣關係的弟弟,笑著關上聖杯的門扉。

接著,她做了一場又一場的夢。

在夢中,她看到了許多過去,她看到了許多未來,她也看見許多不同的可能性。

她看見自己始終抱持著對衛宮切嗣的仇恨,或許將弟弟殘忍殺害,或許將弟弟製作成玩偶。那些「她」的行動一直受家族所控,「她」也不想反抗,就像是一臺機器一般。

她看見Berserker被弟弟與他的從者合力擊垮。她在這個事象最終度過平凡卻美好的日常,雖然短暫卻也終於脫離愛茵茲貝倫的宿命,而弟弟也在歷經長久的追尋後在一片如夢似幻的大草原與愛人緊緊相擁。

她看見自己慘死在金髮的王者手中,忠誠的Berserker始終陪伴在自己的身旁。這一個事象的自己雖然死狀慘烈,但在看到自己在乎的人的身邊一直有人相伴後,她選擇笑著來到下個夢境。

她看見從最一開始,衛宮切嗣與愛麗絲菲爾就做出了不同的抉擇。銀髮的女孩正常地上學、交到許多好友、充滿天真的幻想、與弟弟成為平凡的家人……雖然之後和親友們被捲入巨大的危機,但那位女孩一定沒問題的。她相信著自己。

最後,她看見弟弟帶著破碎的理想步入永續的輪迴,宛如殺人機器般完成一個又一個命令。這個夢她以前就見過了。在她的聖杯戰爭中,Archer被擊倒後,靈魂被正牌的小聖杯接收。在接收的那一瞬間,容器見證了那位Servant的一生。即便已經得知她認識的那一位弟弟將幸福地迎接春暖花開的日子,另一位做出不一樣選擇的少年始終是小聖杯心中的一個疙瘩。

或許是聽見少女的祈禱,或許是察覺少年的哀求,或許是來自某個世界的奇蹟,更或許是一個小玩笑。少女從夢中醒來,成為煉鐵廠的一名訪問者。她的懷中抱著Emiya,擋下了守護者的攻擊。



「我現在已經不後悔了。」

「你撒謊。」



「你還在後悔,我能感覺到你的心還在痛苦的哭喊。」女孩閉著眼睛,頭輕輕靠在Emiya的側臉。

「我沒有,我已經醒悟了。」守護者低垂雙眼。「仇恨、否定自己是錯誤的選擇。既然他無法理解,那就只好幫他解脫……」

「你錯了!」女孩搖頭打斷他的話。「既然你不後悔,為什麼又要殺死自己?難道你不肯承認——否定衛宮士郎的自己也是自己?」

守護者張著嘴,啞口無言。

少女手心向上,催動與生俱來的魔術迴路,守護者隨身攜帶的紅寶石頓時發出光亮。於此同時,在Emiya心口的位置也微微亮起,那嗡嗡作響的聲音正是寶石的共鳴聲。

「過來吧!他也需要救贖。」

守護者聽從女孩的話蹲坐下來,讓女孩牽過他的手使他與Emiya的手交握在一起,以寶石為媒介串聯起兩人的記憶。頓時之間,虹膜蒙上了一層血紅色。戰場、屍體、飢荒、屍體、箭矢飛出、屍體、利刃落下、屍體、屍體、屍體……Emiya的記憶充斥著死亡,他的雙手染滿鮮血。

比起拯救,他殺害的生命更多。

不對……

比起成為英雄,他更像是一名清道夫。

不對……。

與其繼續受到抑制力使喚,倒不如一開始就不要簽定契約還比較輕鬆。

不對……!

反正拯救生命只是自我的一種心理補償罷了,根本不是真心為了世界著想。

不對。

完全的拯救不可能實現,成為守護者沒有意義。

不對!

Emiya被背叛的不甘、對「正義」的失望盤踞著他的心頭。那份悲傷與懊悔是他難以忍受的情緒。即便不斷反駁,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還是再度後悔成為正義的夥伴。

「不對,這不是我,我已經不是這樣子了。」他一手捂著嘴,覺得自己的胃正在翻騰。此時的Emiya已經睜開眼睛,他迷茫地看著守護者與他交握的手。

「這就是你的經歷嗎?真是羨慕啊!」Emiya氣若游絲地吐出這麼一段話。語畢,Emiya的身體也開始崩解。霎時之間,銀髮女孩的懷中只剩下一個缺了一塊心的機器人,那洞口掛了一個失去色彩的寶石的鍊墜。守護者慌張地想縮回手,卻還是被女孩緊緊抓著。

「他是你,你是他,你們倆的本質是相同的。」女孩將機器人的心取下,放到守護者的手心。「接受他的想法,然後再決定要不要原諒自己吧!」

「如果我失去了這段時間的記憶,還是會像他一樣吧?」守護者看著兩顆寶石逐漸合而為一,此時他的心臟彷彿跳著有兩種節奏,難以重合。他其實不曾忘記過去進行的職責,只是在決定原諒自己後,下意識地將痛苦的過往深埋封鎖。而現今與Emiya的重合則是解開了枷鎖,讓他回憶起了一切。

「結果繞了這麼一大圈還是什麼都沒改變嗎?到底什麼才是正確的選擇?我不瞭解。」守護者雙手抱著劇痛的頭,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他確信自己成為守護者是有意義的,他已經知道這個選擇不會讓每一個「他」都踏入地獄。然而某個屬於他的一部份依然咆嘯著悔恨。

「抱歉,原來我還無法原諒他。我還無法原諒自己。」看著女孩失望的表情,他痛苦地笑著。守護者發覺自己沒有辦法抱著這種心態輕易說出原諒。此時,一道光輝破開千重的火燒雲,照耀到守護者的身上。那是召喚的信號,也是聖杯戰爭啟動的徵兆。誰在貪婪?誰在祈禱?誰在追夢?誰在後悔?在群星的交戰中,誰的心願會實現?刀劍的墓場又會為誰開啟?守護者雖然不知道,但他有預感,這又將會是一段漫長的旅程。他的身軀由下而上逐漸化作光點,朝光源的彼端飄散而去。

「該是道別的時候了。永別了,伊莉亞。」

「不對,我們不會永別。」女孩抱著機器人站起身來抓住守護者的手。「既然不相信奇蹟,那就相信歷經苦痛累積的成果吧!這份成果不會背叛你們,你們一定能得到與其相等的報酬!我等你,我等你原諒自己。」

她望著守護者,堅定地說:「我們一定還能再見面。」

機器人的心彷彿跳動了一下,與守護者的心跳同步鼓動著。守護者摸著心臟跳動的位置,感受到Emiya的心正漸漸與自己重和。

原來,還有人在等待他們,還有人對他們有所期待。只是,真的很抱歉,他們都還沒辦法完成對方的期許。

既然如此,他們也只能這麼回應了。

「抱歉,我說錯了。可以再來一次嗎?」守護者額前的髮散下,隨風擺動。在飛散的光點中,他溫柔地笑著。

「再會了,伊莉亞。」

「再會了,士郎,願我們能在未來相見。」



紅衣的Archer佇立在一輪光帶之下。此地為冠位時間神殿.所羅門,是守護人理的最前線,同時也是人理保存的最後壁壘。假使在這裡敗退,人類的歷史將會燒卻,靈長類在過去創建的功績會全部消失,每個人也會失去所擁有的「當下」。沒有退路,只能在此面對無窮無盡的七十二魔神,這空間的一切都是敵人,是由人類之惡所組成的宙域。

即便如此,依然有人在此前行。

「聽著,聚集於這個領域中的一騎當千,萬夫莫敵的英靈們啊!那怕本為無法相容的敵人,那怕本來為沒有交集的不同時代之人,現在也背對背互相掩護吧!不是為了阻止人理燒卻,而是為吾等的契約者開闢前行的道路!我的真名乃是貞德!在主的名義下,化為各位的堅實之盾!」曾在SE. RA. PH. 有幾面之緣的聖女揮舞著潔白的聖旗,慷慨激昂的號令響徹整座神殿。星群響應了她的呼喚,到此為一人戰鬥。從夜空降臨的那一道道身影好似流星一般,令人目不暇給。

僅憑藉一度結下的緣分細絲就足以召喚出了那麼多位英靈?甚至是緣份淺薄的自己?不,雖然Emiya與那兩位少女,與迦勒底的緣份尚淺,但當緣分的細線構築成千絲萬縷的網,奇蹟將會發生——

不對,這不是奇蹟,而是她們在七大特異點經歷千辛萬苦才累積出的成果。

守護者站在聳立的斷柱上眺望遠方,眺望那奇蹟般的成就。

救國的聖女高舉聖旗,主的光輝護佑眾生;鮮血魔女高聲歌唱,巨大的賽伊特城從地面緩緩升起;穿刺公露出尖牙,血染的王鬼穿刺屍骸;鮮血伯爵夫人踩過受難者,幻想的鐵處女暢飲鮮血。

薔薇的皇帝率軍踏上深紅與黃金的征途,謳歌童女的繁華帝政;飛將軍帶頭衝鋒陷陣,軍神五兵為眾人殺出一條血路;軍師坐鎮運籌帷幄,十兵八陣束縛無盡的敵人;年少的馬其頓之王出謀劃策,騎上愛駒開始他的蹂躪征服;上帝之鞭跨越星辰之海而來,軍神之劍解放瑪爾斯的力量重擊不屬於它的破壞。

嵐之航海者舉起火槍,帶領黃金鹿航向新的暴風夜;科爾基斯的公主輕揮法杖,萬疵必行修補歸零損傷;希臘的大英雄揮舞巨斧,射殺百頭將魔神柱擊成萬千碎片;背叛的魔女再次站上阿爾戈號的船尖,精粹的神代魔法轟然直下。

倫蒂尼恩的騎士召集雷電,華麗的叛逆否定世界的終結;童話作家毒舌地在一旁評論,為你撰寫的故事強化共同戰線;巫女狐將魔力提升至極限,水天日光天照八野鎮石為團隊帶來源源不絕的生命力;繪本的少女翻開書頁,獻給某人的故事為廝殺的戰場帶來繽紛的希望;可能性彼岸的風暴之王軍臨宙域,閃耀於終焉之槍吞噬無垠的天地。

鋼鐵的白衣穿行於戰火之間,提燈天使根絕一切毒害之物;狂王踏上屍山血河,死牙之獸的噬碎穿刺魔神;善於八極拳的暗殺者提槍上陣,神槍無二打的威名再次重現;鮮血魔女換裝閃亮登場,賽伊特城的擴聲器撥放震耳欲聾的歌聲;森之狩人潛行深入險境,祈禱之弓爆放出不淨的毒物;施捨的英雄釋放噬神槍,在地面匍匐的殘渣隨著日輪的火焰順從死亡。

閃耀的銀之腕跟隨那王之光,緊握聖劍的銀之臂散發一閃即逝的光輝;咒腕的山中老人抬起惡靈的手臂,妄想心音捏碎共鳴的假像;太陽騎士持著聖者的祝福踏步向前,輪轉勝利之劍釋放太陽的恩澤;銀白的風暴之王從盡頭前來,閃耀於終焉之槍打入宇宙之外。

天之鎖化作神造兵器的真容,繫以人與神明的鎖如今束縛住魔神柱;金星女神躍上天舟,震撼山脈的明星之薪蹂躪大地;戈爾貢的魔獸女王睜開魔眼,萬魔神殿強制封印蠢蠢欲動的災禍;年幼的戈爾貢妖女揮動巨刃,賜予魔物女神的擁抱;密林的豹神一馬當先衝向前方,無可逃脫的鉤爪帶來死亡;冥界女神釋放深淵的英靈,魔獸戰線的緣份重新連結;花之魔術師憑欄眺望,在永世隔絕的理想鄉露出一抹微笑。

此外,一無所有的廢棄孔更是匯聚了特異之外的一切羈絆。龍之魔女拔起劍,咆嘯的憤怒迸發出復仇的火焰;征服王領銜衝刺,王之軍勢掀起陣陣沙塵;神秘時空的女主角追尋Saber的蹤跡,無銘勝利劍的光輝斬裂魔神;銀髮的魔法少女華麗變身,奏響的魔力順著多元重奏飽和炮擊奔流而出;黑膚的弓兵女孩投影雙劍,無法迴避的鶴翼三連守護著她的姐妹;抑止力的代行者踏入戰場,趁著花開之時摘下玫瑰;聖杯的分靈腆笑著守望,白之聖杯謳歌著純淨的祈願。

最後,無銘的目光回到離他僅有數米外的蒼銀身影。騎士王的背影直挺而堅毅,一如他當年認識的少女騎士。她是否已經尋找到答案?這一次,他是否有資格與她共同戰鬥?

即便他尚未學會原諒?

「喂,小子,還不快走?我們的契約者需要幫助啊!」熟識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來,藍色的槍兵轉著鮮紅魔槍,挑釁地看著自己。

英靈衛宮摸著胸口,紅色的寶石守護著他的心。雖然此身為劍所成,但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正熱血地跳動。

他還在前進,他還能前進。

他還沒原諒,他還能原諒。

他還能看到星星。

騎士王解除風王結界,率先揮舞著閃耀光輝的聖劍踏入戰場,Archer開口,低吟出那句慣習的咒語。

「Trace on!」

衛宮士郎緊握住干將莫耶一躍而下,追趕著蒼銀的星,奔赴那英雄聚集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