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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該是元宵節了。
  
  元月十五注定不該悄聲無息,千家萬戶該張燈結綵慶祝新春到來,吃碗熱騰騰的湯圓,再來猜上幾題燈謎,好不快活。雲千雁心道,那麼他就更不該在此時還病懨懨窩在房內,連師父都因祈福法會的事兒無法伴在身旁,嗚呼哀哉,人世間再無樂趣也。
  
  俗話說平時不生病,一病就是大病,這話可一點不假。無論雲千雁內心如何咒罵上蒼,染上的風寒、燒上的熱度一時半會也退不得。澄君代亥雪風照顧師兄,燒水煮藥,一點不敢怠慢--難得亥道長向他請託,可不能弄巧成拙了!
  
  澄君無比殷勤,相較之下雲千雁卻是死氣沉沉,與平時相比可說是大相逕庭。澄君不知他為何這般消沉,只能勉力將今日聽聞的新鮮事與雲千雁說說,至少令並未鋪張慶賀的淨清道也摻上那麼點過節氣氛。
  
  「師兄,聽說有貓闖進壇地來啦!那可是隻大胖貓,看著就要走不動了,嚇,卻是幾人圍上也捉不住!」
  
  澄君眉飛色舞地比手畫腳,迫不及待要將所有趣事和盤托出,雲千雁卻仍是興趣缺缺。
  
  「那貓竟將幾條上好的鮮魚吃得一乾二淨,氣得廚娘差點沒將帚棍折了,說下次再見便要打得牠再也不敢進犯淨清一步……」
  
  他正待再接再厲,門口傳來細碎抓撓聲響,混著渾厚喵嗚,可把口沫橫飛的澄君嚇得不輕。雲千雁咳嗽著坐起身,忍著暈眩將門給推開,可不正是方才澄君口中的大胖貓麼?
  
  「哦嚯,果真是胖得可以。」見這貓體型肥碩竟還能靈活跑動,雲千雁不禁嘖嘖稱奇。也不知是他燒昏頭,又或是這畜生真有些靈性,他竟從大胖貓黃燦燦的眼中品出些許怒火,下一刻尖銳利爪便迎面而來。
  
  此時雲千雁雙頰通紅,熱度直衝腦袋,眼見那爪子就要撓上臉,竟還愣愣細數著爪間淬上的月白光芒。而一隻手陡然伸出,擋住了澄君徒勞無功的叫喊,也將那貓牢牢提在手中,諒牠如何掙扎也無法繼續造次。

  他手上練劍出的繭子可真好看,跟他人一樣好看,雲千雁暈暈乎乎想道。

  「怎地站在這兒,不是叫你好好躺著麼?」亥雪風皺眉道,貼上雲千雁腦門的手還帶著點夜風的涼,想必是馬不停蹄趕了回來。若非澄君在場,雲千雁便要捉來捂熱了放在心口,虧得他雖有些神智不清,卻還惦記著這是在外頭,只能一個勁兒傻笑。

  澄君這些年來早被訓練出了眼力,提著方才亥雪風遞予他的竹籃,知道師徒倆關係好,卻不可隨意探查。他趕忙說道:「唉呀是我不好,這貓就該早早趕走,不如亥道長將牠交予我……」

  亥雪風示意澄君稍安勿躁,將人哄好了掖上被子,這才不疾不徐走出,抬起手臂,與那從方才便老實地一動不動的大胖貓互瞪乾眼。

  「這貓莫非……」

  「是,就是傳聞中那隻,我親眼見過的。」澄君語畢,那貓便討好似地對亥雪風直發呼嚕,偏偏亥雪風此時不吃那套,將貓晃了晃,牠只能被迫停下,一臉不甘。

  澄君見這貓翻臉和翻書似的,也不知該不該笑。亥雪風將牠丟下了,貓在地上翻滾幾圈,暈了頭,肚皮朝天,朝亥雪風嗚嗚求饒。亥雪風終究是嘆了口氣,走回屋內取了特為雲千雁留下的小零嘴,一般在壇地內很難見到的。「你可是為此而來?」

  鼻頭飄來朝思暮想的甜香,大胖貓頓時連可憐也不裝了,一個骨碌起身,顫著鬍鬚,飛快奔至亥雪風腳邊。饒是亥雪風再冷靜也禁不住這貓饞鬼般的嘴臉,後退一步,將手中零嘴扔了出去。澄君見過狗撿骨頭,至今還未見過貓撿零嘴,甚至半途中便嗑了個乾淨,晃著尾,苦苦哀求施捨。

  亥雪風終究是黑了臉,將零嘴一股腦兒塞入澄君懷中,自己提著竹籃,只餘目瞪口呆的小道士與望著零嘴垂涎三尺的大胖貓站在外頭,尚未被春色熏上暖意的風灌入袍袖之中,讓他打了好一個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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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父,你可學壞了。」雲千雁坐在床沿,盯著甫探入身的亥雪風直瞧,臉上笑意掩都掩不住。他確實染了風寒,卻也不至於渾渾噩噩,也就只有亥雪風才看得出雲千雁是逗著澄君玩呢。雲千雁伸手撫上方才被他親得微微發腫的紅唇,拇指一壓,頂著唇瓣問道:「您將零嘴給了那肥貓,接下來我如何該吃得飽?」

  亥雪風將作怪的手拍去一旁,彎腰取那竹籃裡的物事。兩碗帶餘溫的元宵被送上桌,糯米丸兒在甜湯裡載浮載沉,他遞上湯匙,將一碗端至雲千雁面前,元宵頓時冒出陣陣白煙。

  「吃吧。」

  習武之人,濫用內力可不好啊。雲千雁心道卻並不言語,只是吸了吸鼻子,嘗了口元宵,嗯,甜的,肯定是棗泥餡兒。

  外頭被澄君和胖貓鬧得雞飛狗跳,靜室之中,兩碗元宵、兩個人,於一隅天地內共賞一輪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