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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湖美景八月天，夏風如酒柳如煙。

仲夏夜，北方的天氣未向南方一般燥熱。天色暗下來後可說是清涼，清風帶走了身上的熱意。

柳卿佇立於湖邊，許是有段時間沒回來城裡，便藉著出去散心為由，獨自一人到了夜湖邊。狹長灰眸瞅著湖面還未綻放之菡萏，眸中明明暗暗閃過幾絲情緒，不出一秒又消逝而去。

停頓了約莫數分鐘，柳卿心裡估算了下，也該是回去的時間了，否則可趕不及，又得給班主痛罵一頓。

＊

城裡鄉外處處可聞，今日酉時，梨園有場戲──《遊園驚夢》。請來了當紅名角柳卿飾杜寶之女杜麗娘，而柳夢梅，則聽說是一手帶大柳卿的崑曲大師。宣傳紙張發下來的時候那是傳十傳百，大街小巷可說是無人不知，震驚了許多人。

這京劇盛世時期，柳老板可是被稱作京劇大師，一開口便是蕩漾人心，明是男兒身，卻又比女子更要妖媚幾分。今兒卻不知怎麼著，竟是唱了崑曲。該城梨園王班主接了戲之後也覺百思不得其解。
　
柳卿從湖邊回到梨園時，王班主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問道：「柳老板呀，您可是心血來潮？怎麼今兒突然想唱崑曲了呢？」

柳卿聞言，不慍也不怒。抬起了頭，端正俊朗的臉蛋可見歲月的磨練。他笑得如同平時一般柔和，卻多了幾分疏離意味，溫和的低嗓自喉脫出，如玉溫嗓輕聲道：「王班主可不知，柳某是崑曲出生。」

未等王班主再說幾句，柳卿一句準備上台，先行告退便抬步離去。


柳卿自是愛崑曲的。
他覆額之年便被丟到了梨園門口，給班主收來當了徒弟。從小勤學多練，班主對他疼愛有加，也要比其他徒弟更加苛刻許多。他曾說著以後要當一名比許班主更厲害的崑曲大師，卻沒想到崑曲沒落如此之快，梨園更是因一場事故而被迫由另一位老闆買去。

他口口聲聲說著要伴著班主，沒料到趕他走的人也是一手帶大自己的班主。當年班主替他收拾好了行李催促著自己離開，站在梨園前，神色凝重地對著他道：「卿，學京劇也好，總得有其他路可選。崑曲……已經沒落了，別跟著我繼續守著崑曲，我不想斷了你之後的路。」

他離開了城鎮，去了城裡找人拜師學戲曲。多年來的崑曲基礎讓他在學戲曲時比其他人要快得多，再加上一副好皮囊，不出幾年便竄紅成了一代名角。他骨子裡刻得是崑曲，唱京劇時仍是有幾分崑曲調兒。也曾被人議論過自己的風格不三不四，但他不以為意。

比起京劇，平時閒來無時，更愛哼著崑曲詞。

今日接了崑曲，不僅是因為班主來信通知說是最後一場戲，柳卿才同意接下、他更想看看，當今還有誰對崑曲仍有情意。

只盼他能等到那有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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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粉撲臉，執筆畫眉，胭脂抹紅。畫上了妝便是雌雄莫辨，只得從那高挑身軀分辨出此人是男兒身。他戴上了頭冠，啜了口溫茶潤嗓，在不多人的掌聲下上了台。

許多人不喜崑曲好京劇，可知是因崑曲那咿咿呀呀歌嗓不如京劇有打鬥有節奏有趣。偌大的戲場裡人卻僅有一半之多，柳卿可見前方幾名軍官饒有興致地盯著自己。

那眼神到底是圖姿色抑或是好崑曲，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柳卿嗤之以鼻，雖他本就不抱期望，沒想到城裡的軍官可是如此好色糜爛，臉上的表情連隱藏之意皆無。

口中詞還唱到一半，餘光撇過正中央處一名神色嚴肅凝重的軍官。那名軍官面無表情，坐姿端正，雙眸帶了幾分讚賞，十分認真地觀戲。

柳卿心頭一震，對那軍官多留了幾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