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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在前往不眠之夜的路上

銀髮青年將被自己悽慘的黑魔法氣昏的老師帶回了旅店，把懷中的黑髮少年安置在床上之後，稍微將房間內的環境打掃乾淨，整理一下空間戒指裡的物品，接著他多點了幾盞燭燈，以便少年隨時清醒。

他就這麼坐在床邊注視著少年的睡顏，直到玻璃窗外透進了冷凝的月光，他才意識到他盯著老師足有幾小時之久，腦中不禁開始回想起早上發生的事。

要是他當時將匕首擊回去，會不會刺中老師呢，體力不支的老師也許會被飛來的利器刺中，然後流出許多血吧，毫無血色白皙膚色被鮮紅浸染的模樣一定很美麗。

想到這裡，年輕的精靈望向床上閉目的少年血族，他完全沒見過自家老師這般毫無防備的一面，視線滑落在了對方的纖細的手指上，上面覆著的盈潤指甲很好看，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親手取下來。

假如拼成一朵花，老師會不會感到高興呢?

察覺到自己的想法有些大逆不道的銀髮青年，唇角很輕微的勾起一抹弧度，搖曳的燭火照亮他青藍色的雙眼，卻照不亮他眼裡的陰霾，骨節分明的指節隔著手套覆上了對方手指，他嘆息道。

“不想做讓老師傷心的事呢。”

他理應用他的血肉來成全老師，而不應該產生這種想法，儘管這些這些糟糕的妄想經常讓他感到興奮到顫慄，但每當他如此渴望之時，心中某處一股令人窒息的罪惡混雜著其他情感便會湧上咽喉，痛苦的喘不過氣來。

夜晚的風吹起窗簾，藏住了清冷的月光，也包覆起了他那些不堪的思想。

不久之後，他起身取走桌上的食材向旅店借了廚房，想起黑髮的少年在人類的食物上偏好肉食，便打算煎牛排。

鮮紅的生肉觸及到預熱好的平底鍋，不到多久便發出了非常誘人的香氣，準備翻面的肉排向上拋起，卻被一團橘色高速的撞飛了。

說撞飛是不太恰當，準確來說，它是被一顆南瓜叼走的，那顆南瓜拍著小翅膀咬著半生不熟的肉排飛遠了，青年一看便知那是他白天的魔藥失敗作，想著被蟲子咬過的食物就變成垃圾了，所幸為了以防萬一，他習慣準備備用的食材，於是他又重新準備一次料理。

第二次準備料理的過程非常順利，中途並沒有出事故或是衝出來搶食的生物，於是他端著準備好的晚餐拉開了房間的門。

然後他看見了已經醒了的少年還有一隻糊對方一臉的南瓜，見狀，銀髮的青年露出和善的微笑將食物優雅的放下，接著一個反手把那隻還咬著一半肉排的南瓜丟出窗外並迅速的關上窗子。

“老師的身體有好一些嗎?您睡了好幾個鐘頭了。”銀髮青年上前攙扶著床上的黑髮少年，神色擔憂的關心問道，對於剛剛被他用力扔出去的東西隻字不提。

“你以為這是誰害的，我那麼辛苦想出的訓練菜單，結果對你完全沒用嘛，而且竟然還有倒退的趨勢，真是服了你了。”血族少年感嘆道，望向窗外又說“剛剛那個蝙...南瓜是從窗外跑進來的吧，怪不得我做了溺水的夢，醒來的時候還有重物壓在身上。”

“老師就別在意那個東西了，您會暈倒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沒有每天進食的緣故，身為血族只吃人類的食物是無法得到充足的能量的，我想關於這點，您是最清楚不過的吧。”精靈看著對方纖細的身軀，他緩緩的解開高領的扣子“用不著在意我，您已經多日沒進食了，那就請使用我，畢竟我是...”

“不用了。”

為老師而生的...

黑髮的少年乾脆的打斷了他的話，越過了有些征愣的青年，下了床坐在桌前，拿起放在桌上的餐具說道“你今天流了不少血，在等個幾天吧，就算可以用光明魔法補充，終歸也不是能夠依賴的東西，而且我可不想把你弄到貧血。”

“我明白了，老師...”

青年的神色在搖曳的火光中變的模糊，只是語氣怎麼聽都有一絲落寞的意味在裡面，於是少年試圖靠近自家徒弟，伸手摸摸精靈垂下來的銀色髮絲，用著安慰的口吻道“阿爾這不是做飯給我吃了嗎，雖然今天的成品很糟糕，但是都有很好的完成訓練呢，阿爾已經很努力了喔，身為老師的我也感到很寬慰。”

“老師...”

銀髮精靈的口中吐出了一聲呢喃，他捧起少年觸著他髮絲的手，將臉湊過去，僅有幾盞燭燈照亮被髮絲半掩的面容顯得有些不真切，卻能夠感受到虔誠的意味。

看來是他突然倒下的狀況嚇到對方了，少年明白這是自家徒弟獨有的撒嬌方式，於是他靜靜的任由對方沉重的鼻息噴灑在手心上，安撫著對方的情緒。

這樣的狀態持續好一段時間，銀髮青年似乎意識到對方的體虛狀態，他放開了黑髮少年的手，就這麼佇立在一旁目光專注的看著準備進餐的老師，彷彿感受到了青年期盼的心情，血族少年就這麼頂著對方的視線品嘗盤中自家徒弟的心血。

“話說你怎麼只做一份，難得那麼美味的佳餚，不願意嘗嘗自己的手藝嗎?”似乎是被對方注視的有些不自在，他向銀髮的精靈問道，手裡慢條斯理的使用著餐具。

“像我這樣粗鄙的身分，只用乾糧便足夠了，這般豐盛的食材讓我食用的話，豈不是暴殄天物。”銀髮的青年溫和的笑道，似乎是感受到對方的困擾，他端坐在少年的對面道“我看著老師就行。”

那傢伙又再說類似的話了。

“話別這樣說，擺脫了過去的你，現在已經是我貝利.巴洛的徒弟了，能夠抬頭挺胸的行事，所以別再說那些貶低自己的話了。”少年朝向對方揚起了自信的笑容，話語中有著勉勵的意味“你更驕傲一些也無妨。”

銀髮的青年依舊如同貝利所預料的一樣，並沒有給出任何回覆，只見對方一瞬間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卻馬上被從容的微笑掩蓋住了，快到像是錯覺。

嘛...日來方長。

黑髮的少年心中如此思索，慢條斯理的將面前的食物給盡數消滅了，待盤中無任何東西時，窗外稍早原本還殘留著些微人聲的街道上，此時已經鴉雀無聲。

少年看向餐桌對面，銀髮的精靈不知何時拿著一本硬皮書用著羽毛筆在上面塗畫著什麼，這時少年才想到對方似乎有紀錄東西的習慣。

“老師怎麼了嗎?”銀髮青年從書頁中抬起頭，注意到少年目光的方向，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莫非老師對我的日記感到好奇嗎?”

沒等少年回答，銀髮青年很自發的將手上的書籍緩緩的轉過來，笑容看上去莫名的有些高深，正當他做好看見正經如論文般的文字準備時，表情頓時微妙了起來。

“阿爾，想不到你平常那副模樣，畫出來的東西倒是挺可愛的嘛。”說到這裡，他不禁想到剛剛上面的圖畫，又問道“話說你平時到底是怎麼看待光明小精靈的，畫得一點都不像。”

“能得到老師的誇獎，真是太榮幸了。”銀髮青年微笑的說到，直接忽略了老師最後一句話。

面對這樣的調侃都面不改色的青年，黑髮血族變得有些意興闌珊，他索性起身走到放置隨身物品的地方翻找了起來，沒過多久他在對方疑惑的眼神中翻出一把小剪刀“我剛剛才想到，我得幫你補補血才行。”

“不是用魔藥，而是用最傳統的方式。”他走到青年的身側，對著他一頭銀白色秀髮瞧了瞧，面色看上去相當猶豫“我的食譜中有一個偏方，是需要飲者的頭髮，一點點便行了。”

銀髮的青年看著老師一臉認真的尋找他頭髮上適合下手的部分，有點想告訴對方，其實他本人不是很在意頭髮的事，不過看在老師全神貫注的神情，他最後還是把那句話收回去了。

一盞茶時，他感受到後端豎起來的頭髮被挑起，他的老師低下頭的側顏被微弱的燭光打在小半個面頰上，此時的老師看起來是那麼認真，像是在進行什麼儀式似的。

而在這昏暗的房間中，響起了老師清朗的聲線。

“其實我啊...一直希望阿爾能夠幸福喔，身為老師...”他看見對方直起纖細的身軀，老師並不高挑的身材使他用不著刻意抬頭就能看見老師的臉，月光與燭光將黑髮的少年染上兩種顏色，對方拿著一小束銀色髮絲的手舉到胸前說道。

“不過抱持著這種想法的人除了我，似乎沒有其他人了，當然...”

黑髮血族那張精緻的面容一反常態的展露出一抹笑容，與平日放鬆中帶著一絲肅然不同，那是一抹混雜著苦澀、無奈、釋然以及那麼些微的寵溺。

“也包括你。”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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