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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靜靜地坐著,難得沒有開語音打遊戲,俊沒多想,點開夜神開始今天的外掛作業。昏暗的房間只剩下風扇運轉的聲音,沉悶而潮熱的氣流被攪動,二氧化碳被兩人吸入又吐出,無語地循環。倏地彭站起身,把一些東西收進褲袋,套上針織衫就離開房間,依舊一言不發,留下俊一頭霧水,連一句「去哪?」都來不及說出口。俊不禁心生不滿,感覺彭好像愈發不尊重他,他這出門沒說目的地也沒告知回來的時間,帶走了鑰匙完全不顧他人的需求。該死,自己早該去配第二副鑰匙。他獨自縮在角落,像被蛛絲纏成食繭,明明自己使用的空間比彭多,卻感覺整個房間都充斥彭的氣息,彭光是待著,就壓迫著他的心臟。什麼時候開始的?從什麼時候開始對方之於自己變成如此沉重的存在?奧竹東。他心想,一定是這個爛地方的一推破事讓他們的關係逐漸變質。不到這地方來,就不會受傷,也不用三更半夜聽彭擾人的對話了。他看著自己紅腫的腳踝,心中湧出一股無以名狀的悲傷,覺得自己怎麼落魄到這個地步;腦中浮現了幾個名字,幾張面孔,好像誰都過得比他好,都在往前,就剩自己留在原地,在一攤惡臭的泥淖裡掙扎。開門聲打斷了俊的自怨自艾,他繼續盯著螢幕,即使聞到食物的香味也沒興趣知道室友宵夜買了三小。螢幕黑色部分的反光映出自己憔悴的面容,想起自己今早被貨籃撞傷瞬間那錐心的劇痛,濁黑濃稠的厭惡感又浮上心頭,對即將來臨的明日只抱有膩煩和茫然。「阿俊。」低沉的聲音撞散房內的靜謐,被叫喚的人不得以把視線從螢幕上轉開,面對聲音的主人。彭從他那用棉被和枕頭建成的巢穴中站起,拿著一盒東西走向俊,最後在他身旁坐下,一抹香甜隨之在俊身旁飄散開來。「這個你要不要?應該可以擋一下。」彭遞出手中的東西,是消炎藥和貼布。俊一時沒有意會過來,只是愣愣望著對方;而彭低著頭半垂眼睫,沒有正視俊,幾縷捲髮擋在他眼前遮去他的目光,如墨般的深潭無漣無漪。「……好啊,謝了。」良久,俊才啟口,想再說點什麼卻哽在喉頭。抿了抿嘴,那盒藥和彭襯衫上的上的黑紫橙紅全混在一起,化作再也憋不住的滾燙淚水落下。羞恥隨即遍及全身,俊立馬撇過頭捂住雙眼--這是他最不想讓人看見的。他拚命呼吸著,要把濃郁的酸楚吞回復中。他聽見藥盒和貼布被放到桌上的聲音,然後一股力量把自己拉過去。仍舊是沉默,那潮濕而無法明喻的情感在不知道是絲抑或棉的襯衫布料渲開來,他感覺微冷的指節撫過後頸,輕輕拍著自己的背。俊沒有抗拒,任由Winston天香溫暖的甜膩把自己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