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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方法》





──【正文】──





餐桌上堆著大大小小的紙條，多半是採買用的發票和收據，還有一些印著浮水印的紙製帳單，凜雪鴉轉著筆，一邊在一本橫線筆記上寫字。筆記本不厚，但是每一頁都貼滿了紙條，上面爬滿了不同時期寫下來的紀錄，這是他們公寓專用的帳本。

筆記本很新，準確說來，是凜雪鴉搬來後不久才買的。在他發現分租公寓要分擔的公共費用多到不勝枚舉，而負責管理一切的殤不患卻連帳單都不好好收齊，凜雪鴉第一件做的事情便是把一本空白筆記攤到殤不患眼前。

「真不敢相信你連一本帳本都沒有。」他說。

「要那個幹嘛啊。準時把錢收齊不就好了嗎。」殤不患聳肩。

凜雪鴉想著殤不患以往一定用他大而化之的胸襟化解不少危機。從那天起，只要有空，凜雪鴉便會便接手紀錄這間公寓的所有開支。

此刻他正忙著把眼前的紙堆按照用途分類，嘴裡還不停抱怨被迫坐在自己身邊的同居人。

「不患，到底為什麼要把附帶的收據明細丟掉？」凜雪鴉說。

「不是有發票了嗎？」

「那上面只寫了金額吧。我總得要知道你把錢花去哪了。」凜雪鴉道，「還是說，你記得？」

殤不看了一眼他手裡的紙條，趴到桌上。

「這都一個月前的事情了。」他把臉別過去。

凜雪鴉搖搖頭，把手裡的紙張放到一疊歸類為「不明」的紙堆裡。

現在那疊小紙山是越堆越高了。凜雪鴉的眉頭皺了起來。

「‧‧‧‧‧‧我來泡點茶怎麼樣？」殤不患起身，不等凜雪鴉回答便逃離餐桌。

殺無生正好抱著一籃子髒衣服下樓，他看了一眼待在開放式廚房裡的殤不患，又看了看紙堆裡的凜雪鴉，最後逕自走向冰箱旁的洗衣機前。

「你喝茶嗎？無生？」殤不患從爐架前回頭。

「謝謝，但我就‧‧‧‧‧‧」

「一起喝吧。」殤不患打斷他，把茶壺擱到瓦斯爐上。

殺無生看了一眼餐桌。「你這次又累積多久的帳沒寫了？」他輕聲問殤不患。

但凜雪鴉從餐桌前替殤不患回答了。

「整整兩個月。」他說。

殺無生露出一個戲謔的微笑，像是在說「你們兩個自己好好解決吧。」

但他的笑容在打開洗衣機的那刻消失了──機器裡頭還留有大量沒收走的乾淨衣物，已經烘乾的蓬鬆布料從滾筒裡滿了出來，差點把殺無生的腳踝淹沒。

殺無生顯然認得腳邊那幾件襯衫，他轉頭看向餐桌前的凜雪鴉。

「你可不可以不要老是忘記把洗好的衣服拿走？」

「只是忘了。」凜雪鴉輕描淡寫道，繼續在筆記本上振筆疾書，屁股挪都沒挪一吋。

殺無生放下手裡的籃子，蹲下身來開始收拾一地的衣物；殤不患越過他的頭頂，伸手在一排茶葉罐前游移。殺無生翻著從滾筒裡抽出的一條長褲，表情變了。

「為什麼我的褲子會在這裡？」他說。

「啊？」殤不患低頭，他選了一個紅色的鐵罐。

「這件是我的吧？」殺無生把手裡的褲子抖開。「凜雪鴉？」

「‧‧‧‧‧‧混進去的？」凜雪鴉終於抬頭。

「少來，」殺無生站直了，「你又偷穿我的衣服嗎？」

「不小心的。」凜雪鴉承認，把筆放下了。

「我看根本是故意的吧，你又不是沒褲子穿‧‧‧‧‧‧」殺無生抱怨道，開始忿忿地把所有衣服都疊到手裡。

水燒開了，殤不患取走茶壺，將熱水咕嚕咕嚕地倒進三只馬克杯裡。他端著沖好熱茶回到餐桌。

「就你衣服最多，竟然還老是偷穿無生的衣服。」

「這不能怪我，不患。最近我褲子有點緊啊‧‧‧‧‧‧」

「才怪，你的腰圍根本沒變好嗎。」殺無生反駁。

凜雪鴉聽了，忍不住笑了起來，他伸手接過殤不患遞來的杯子，輕鬆地靠到椅背上。

「而且不是衣服多，我這個叫做勤於更換──」

忽然一陣沉悶的撞擊聲隔著天花板打斷了凜雪鴉的發言，三人在餐廳裡面面相覷。

浪巫謠回來了。

「是時候幫他買把梯子了。」殤不患說。

「我跟巫謠提過，他說太佔空間。」

殺無生把手裡的衣服疊到餐桌椅上，殤不患給他拉了一把椅子。

正說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三人頭頂傳來，一雙舊靴踏的樓梯乒乓作響，幾秒後靴子的主人便衝進廚房，不帶半點猶豫。

「巫謠，什麼事這麼慌張‧‧‧‧‧‧」

三人看著浪巫謠氣喘吁吁地靠在門框上，帽子、甚至是吉他都沒卸下，慌亂的視線停在凜雪鴉身上。

「凜雪鴉，」浪巫謠說，「今天──現在──帶我去買衣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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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理解的是，」殺無生說，「為什麼義賣是賣你的衣服啊？」

「刑亥姐說，不賣衣服的話，就只能賣我的吉他了。」浪巫謠不甘願地說。

「我的意思是，要募款多的是方法吧。」

凜雪鴉那台白色休旅車在高速上奔馳。浪巫謠的臉色陰鬱，但殤不患覺得真正氣惱的是殺無生，除非他最近的表情又往凶神惡煞之路進化了一些。

殤不患把視線從後照鏡抽了回來。他其實不想跟來的，但是看著後座那兩人失常的樣子，他總不放心只讓駕駛席上的凜雪鴉陪著他們。

「應該只是一種宣傳手法吧？」殤不患說。

「對，說是有被媒體拍到過的衣服都要，便服也是。」

「凜雪鴉，你不是和刑亥很熟嗎？」殺無生問，「這種事‧‧‧‧‧‧」

但凜雪鴉似乎假裝沒聽見前半句。

「我在意的是，明天就要未免也太強人所難了一點。」凜雪鴉看了一眼鏡子，「這件事情應該已經進行好一陣了，只是巫謠今天才想起來吧？」

看浪巫謠臉上的表情，殤不患知道凜雪鴉猜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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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無生提著剛找到的購物籃，和浪巫謠在成排的衣櫃間穿梭。在他們兩側是比人還高的大型展示櫃，裡頭各色樣式的衣物都有，疊的整整齊齊，幾乎堆到天花板去了。

這間偌大的成衣店客人雖不少，卻也都迷失在這樣琳琅滿目的貨架堆裡。店員們各個動作勤快，臉上帶著親切的微笑，在忙碌中和顧客們保持著最低限度的距離；殺無生忍不住覺得這樣的環境，浪巫謠即便不戴帽子，也不會被人打擾吧。

「等等，」

他們在一個塞滿毛衣的衣櫃前停了下來。浪巫謠抬頭，把貨架都審視了一遍，最後踮起腳，從較上層的那排挑了一件灰領的。

他拿著毛衣在自己身上比了比，似乎很滿意。

殺無生朝他遞出籃子。

浪巫謠道了一聲謝，把衣服扔了進去。

「無生，其實你也不用那麼生氣。」他說，又拿了一件深綠色的。

「我沒生氣啊。」

「是嗎？」浪巫謠說，「可是你看起來心情不好。」

「沒什麼。」殺無生說。

浪巫謠沒再多問，往下個貨架去了，殺無生跟著他，略過掛滿襯衫的那排，進到一塊較休閒的展示區。這次是連帽衣。

「無生，這裡好適合你。」浪巫謠說。

「......你今天怎麼這麼多話？」

浪巫謠沒有回頭，往最裡邊走了過去。

「心情不好的時候，多聊天？」他說。

「誰教你這亂七八糟的建議啊。」

「凜雪鴉。」

殺無生覺得自己的臉色肯定更糟了。

「我沒生氣。」他只好又說了一遍。「你要是覺得我臉色不好，我本來就長這......」

「不是臉，」浪巫謠說，「是直覺。」

他又踮起了腳尖，想勾出一件尺寸較小的衣服。

這次殺無生替他拿了下來。

「其實你可以先穿我的。」殺無生說。

「謝了，不過那不是長久之計。」浪巫謠說。

他把手裡的衣服也扔進籃子，接著多拿了兩件不戴帽子的。

「再說，你太高了。我穿不了你的尺寸。」

「凜雪鴉怎麼就沒這個問題。」殺無生聽了忍不住笑了起來。

浪巫謠回頭看了他一眼。

「有時候，你真的會佩服他有的是方法......」他說，竟也露出一抹微笑。

他們轉往褲裝的方向。在一群模特兒下方，殤不患和凜雪鴉正帶著一地的購物籃，霸佔了一張休息用軟沙發。

他們背靠著對方，凜雪鴉正悠哉地啜飲著紙杯裡的飲料，時不時還將背往後壓向殤不患，似乎很享受的樣子。

見到他們走進，殤不患抬起了頭。

「你們來啦。」他看起來隨時會起身，任由凜雪鴉摔個四腳朝天。

「久等了。這些是最後了。」浪巫謠說。

他指了指殤不患腳邊數個裝得滿滿的籃子，裡頭全是他稍早挑好的衣物。

「我們走吧？」他說。

殤不患一把拍開凜雪鴉的肩膀，站了起來。

四人提起那一地的新衣服往櫃臺走去。










──【正文】END──




──【番外】──






回程的高速上，外頭下起了細雨。冷空氣給車窗罩上一層淡淡的白霧，殤不患從前座上伸手按了幾個按鈕。

「我老是搞不懂這是怎麼做到的。」他說，白霧散去了。

「不要緊。我以前也不知道。」凜雪鴉看了一眼後照鏡，「還不是過的好好的。」

一輛卡車按著喇吧呼嘯而過，殤不患打了一個哈欠。

「拜託你等等別睡著，我還要回去作帳呢。」凜雪鴉比了比後座。

殤不患看了過去，後座的兩人已經睡著了，浪巫謠的頭已經垂到殺無生肩上，殺無生的臉則靠著車窗。兩人耳邊各帶著一只耳機。

「我可以陪你聊天，」殤不患回頭，「只要你不提帳本的事‧‧‧‧‧‧」






──【番外】END──





【彩蛋1】
浪巫謠首先會找凜雪鴉買衣服，是因為他有車。

【彩蛋2】
不用緊張，殺無生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彩蛋3】
成衣店是(嗶──)。

【彩蛋4】
不是浪巫謠身高不夠，是貨架真的太高。









──13.《方法》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