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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症候群




至少他是喜歡巴黎的。

啟程以前，他曾經想像巴黎會有多麼適合他的偶像。比如站在艾菲爾鐵塔下的他，沐浴在不多不少的日光下，像盞指引未來的明燈；或在轉角的咖啡廳品著紅茶，所以指尖的動作配上不時飄來的玫瑰氣味，每一個眨眼都是世界名畫。

但事實——嗯，他想巴黎也許並不能算是世界名畫裡最美的背景。

「——小助理。」

虞陌鬆開安全帶，看著被車窗框住的一片塞納河，他想巴黎或許更適合留在五十吋的電視窗裡。

「你在想什麼？有我在旁邊你還有心思想其他的？」
「......不，沒事。」

確實如此，他當然沒心思，好好把這每分每秒刻在腦裡都來不及了。
他輕歎口氣，也許只是他對巴黎有太過不切實際的幻想罷了。畢竟每個城鎮都會有，扒手、路上的垃圾、或不太友善的服務生，不會所有地方都是飄著花香又處處充滿時尚藝術氛圍的吧。

「......煜先生。」虞陌又深吸口氣，「您會不會覺得巴黎好像......跟雜誌上差的有點多？」

他曾聽說過所謂的巴黎症候群，因為巴黎不如想像裡充滿優雅而感到焦慮之類，雖然事不至於此，但現實巨大的落差的確還是讓他感受到衝擊。

「你不喜歡嗎？」
「不，倒不是那個意思。」

怎麼可能不喜歡？
下了車，他看著他每一絲隨著河風飄盪的長髮，身後是一片剛好的夜，點著幾盞商家的燈火，無一不把煜襯得閃閃發亮。
如果要給巴黎留下一句話，除了謝謝以外還能說些什麼呢。

「晚上的話就蠻不錯的。」

至少背景裡的瑕疵全都被夜色蓋過，剩下最完美的主題，多麼美好的巴黎。

他們並著肩，漫步在河岸邊，偶爾聽煜開著一兩句老掉牙的法國人笑話，僅是如此就已經讓他感到幸福不已。

「噢。」

步上了橋，上頭吹著的風掠過，他望向他身後的風景，那是有些熟悉，他曾經列在腦袋裡必去的聖地之一。

「這裡就是心鎖橋了。」

虞陌喃喃自語，這裡與雜誌上滿橋的情人鎖倒相去甚遠。他是覺得可惜，他想他掛上去的鎖肯定是整座橋上最重的一個。

「我沒看到鎖？」
「鎖掛得太多太重了，政府擔心橋會垮掉所以拆了。」
「愛情還真沉重呢。」

沉重的愛情，好一個雙關。

也許不必掛上鎖也沒關係，他想，他只是確定這些儀式上的東西對於他的喜愛並不會有太大影響。

「小助理，我們要不要也來掛個愛情鎖？」
「......什麼？」

他愣了愣，而煜又再次複述了遍。
直到他確實地確定好自己耳朵沒出問題之前對方已經先一步走到了扶手邊，左手像抓著什麼一樣在他面前晃了晃。

「鎖不是在這裡嗎。」

他將那顆鎖掛上了橋，半蹲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
而虞陌完全曉得後續的步驟，他在網路上早看過數十遍。他緩步湊了過去，盡全力壓住呼吸和略微顫抖的手，小心地扣上鎖頭，跟著身旁的他一起用鑰匙鎖得緊緊的。他的血液沸騰得感覺手都要燒起來。
撲通，他儀式性地聽見了鑰匙沉沒水中的聲音。沒有人能再打撈上岸，他們的鎖會就這麼留在橋上，即使政府再拆除一遍、一百遍。

「好啦，」煜滿意地望向他扔去的遠方，「不知道橋會不會因為這道鎖垮掉。」

那是肯定的，光是他的心跳聲都已經讓他覺得要震垮整座橋，更何況是那顆其他人都看不見的鎖。
虞陌閉上了眼，深呼吸，他想，他的確是喜歡巴黎的，也許是愛得要患上新的巴黎症候群。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