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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仗的代價



　　當早上醒來時，TJ就知道自己完蛋了。他一開始還抱持著些許僥倖，認為不過是睡眠不足的後遺症……然而等他盥洗完，那幾乎令他站不穩的暈眩與噁心都提醒著他這可不是什麼小毛病。

　　他昨天去了哪裡？看著鏡子裡臉色像是吃了盆腐壞生蠔的自己，TJ忍住頭暈，開始思索可能性。

　　昨天是星期日，他本該去參加一個同學的生日派對，然而在半路因為社群網站的轉發讓他忍不住跳上地鐵；他在千禧車站下了車，並且在千禧公園那剛擺出來就吸引許多媒體跟網路紅人打卡的大聖誕樹前跟風打了卡。

　　之後他去了公園裡一個臨時性市集，重新找到被暱稱為大豆的Cloud Gate拍了幾張有些搞怪的自拍；再然後他重新上了地鐵，準備去平時常去的滑板場找最近一起玩滑板的幾個小鬼……

　　剩下的就沒什麼太深刻的印象，他的生活節奏有時候連混亂都難以形容，滑板？但他明確記得後來他沒有溜到滑板。等等……「該死。」他咒罵一聲，完全找到理由了。他之所以昨天到了公園後沒有溜滑板就是因為窗外正在下著的大雪，而他卻只穿著件該死的棒球外套就跟那些小鬼打了一下午的雪仗。

　　「嘿，你不冷嗎？」他還記得其中一個穿著羽絨衣的小鬼驚嘆大喊……現在想來他確實是有些小看芝加哥的天氣。

　　「就這點小雪？。」他的回答是扔出一顆雪球，結結實實讓那個男孩在雪地上摔出一個人形印子，「你一定是在開玩笑。」又篇了下頭，成功閃過另一個小鬼的偷襲。

　　現在看來他比較像是在跟自己開玩笑。好不容易踉踉蹌蹌的回到床上，TJ拉過皺成一團的棉被，錯愕的發現他居然不由自主抖得像隻剛出生的小鹿。

　　這下事態真的有些嚴重，他抽抽鼻子，不自覺咳了幾聲。事到如今也只能休息了，他望著從昨天就沒停過、頗有越發猖獗之勢的大雪，突然體會到影集中那些病患沒來由的寂寞。

　　沒事的，他想。他本來就很少生病，更何況只是感冒……他揉揉眼，想著也許睡一覺起來會好得多，然而額頭的冷汗與暈眩讓他難以入眠，只能不住的咳嗽與努力用衛生紙將佔據鼻腔的膿綠色黏液擤掉。

　　不到半小時，他就開始思考是不是真的該去看醫生；但他沒有什麼像樣的醫療保險，這種大雪天又該如何出門？如果只是因為感冒叫救護車似乎又太過於小題大作……Damian？不，他最不想要的就是去勞煩Damian，一來可能害Damian也染上感冒，二來是Damian肯定不會給他什麼好臉色看。

　　Damian，該死，他是TJ現在最想看到也最不想看到的人；他確實一直都很喜歡Damian，但這不代表對方是什麼好相處的人。

　　Damian要是偶爾能溫柔點就好了，TJ忍不住胡思亂想，只要一點點就好……如果讓他看到自己這模樣，怕不是能念到自己退燒。

　　「如果可以，我倒是這麼希望做。」突如其來的清冷語調讓TJ瞬間一陣窒息，他轉過頭看，Damian此刻正站在他的房門口，綁起的馬尾辮在陽光照映的影子下像是梅杜莎的蛇，令他難以移開視線。「你發燒了？」待TJ顫顫巍巍的點了點頭後，Damian才轉身離開。

　　他生氣了？TJ一邊在內心咒罵自己的粗心，一邊思考著該怎麼道歉。他肯定是在虛弱中不小心將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話說回來，他為何沒聽見敲門聲？等他回過神，Damian再次走進他的房間，與方才不同的是，這次Damian戴著口罩與一雙藍色的一次性手套，看起來準備非常充足。

　　「量過了嗎？」Damian問，即使表情在口罩的遮掩下難以看清，TJ還是隱隱約約能感受到詢問背後的譴責。

　　「我沒有量。」不知道為何，TJ心底湧起一股反抗。「嘿，我沒事，只要睡一下就好了。」他掙扎著想起身，卻被Damian凌厲的眼神給壓了回去。「你剛剛有敲門嗎？」

　　「沒有。」Damian抬眉，不知從那裡變出一支耳溫槍，「過來。」他說，一手扶著TJ的頭，用種與其語氣不同的輕柔將之塞進對方耳朵。「你咳得很嚴重。」他望著自己的手指在TJ剃平的鬢邊，摸起來有些搔癢感。

　　「不是什麼高燒。」TJ嘆口氣，從Damian進門開始，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做錯什麼事情的小鬼。「你還有很多事要做吧？」他問，試圖讓Damian離開。

　　「三十八度半。」Damian說，隨後再次起身離開。望著他消失在門口，TJ在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感受到些許的失落。

　　我期望什麼？他苦笑著想，雖然知道Damian不至於放著他不管，不過要其待在自己身邊？那是完完全全的作夢……然而就像是要否定他的想法，Damian不到五分鐘就走了回來，回來時手上還多了一杯水與幾片藥片。

　　「先吃藥。」他先是將藥片與水放在TJ的書桌上，然後在TJ驚訝的眼神中出手將其扶起成坐姿。「吃完再睡會好些。」他看著TJ臉上的震驚並沒什麼反應，只是把藥片跟水塞給對方。「你有聽見嗎？」

　　「……有。」回過神的TJ趕緊就著水一口氣將藥片吞嚥，「抱歉。」他說，隨後又有些驚慌，似乎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道歉似的說道：「我是說，不，我……」

　　「沒什麼好抱歉的。」像是看穿TJ想解釋什麼，Damian淡淡的開口：「沒有人願意生病。」他邊說邊將TJ書桌前的椅子拉到床前，非常自然的坐下，彷彿他本來就該坐在那邊。「睡吧。」

　　「你沒別的事情要忙嗎？」努力忍著噁心感躺回床上，TJ看著Damian那一副要在此落腳的姿態，趕緊開口問道：「我是說，你的行程……」

　　「今天是假日。」Damian看了眼手機，一副雷打不動的沉著。「沒什麼要忙的。」

　　是嗎？TJ有些疑惑，最近Damian為了申請法學院的事宜而有些忙碌，假日也經常往圖書館跑，再說了，他從不會讓自己沒有安排……他管那叫什麼？虛度光陰？「你確定？」他眨了眨雙眼，看在Damian眼裡像是一隻在大雨中全身淋濕的小狗。「你真的不需要待在這……」

　　「你很希望我離開？」看他這樣子，Damian忍不住問道。對於TJ平時那些逗弄他早已習慣，現在見其這副模樣，他忍不住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不不……咳……我不是那個意思！」TJ驚慌失措的說，眼看他又要掙扎起身，Damian趕緊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躺好。」他說，對於TJ的反應之大有些意料之外。」他看著TJ那雙平時總是打著鬼主意、此刻卻無比溫順的雙眼，心中有些異樣的漣漪。「既然你不是這麼想，那我在這也沒什麼影響。」又聳聳肩，「所以你希望我離開嗎？」

　　「……我希望你留下來。」TJ早已沒了平時的嘻皮笑臉，相反的他看起來脆弱無比，就是下一秒落淚Damian也不會感到意外。

　　「我保證在你睡著前我會在這。」Damian輕聲說道，思索了一會，將手伸進棉被裡握住TJ的右手。

　　雖然傳來滾燙令Damian有些不安，但此刻TJ終於緩緩閉上雙眼。Damian看著窗外的大雪與掛在牆上的滑板，不用猜大概也能知道這傢伙大概又是因為穿得不夠或是其他什麼理由而讓自己著涼。

　　真蠢。他想，就在這時，TJ正好傳來一聲形似夢囈的低語。「謝謝……」

　　Damian看著胸口均勻起伏的TJ，原先想念他幾句；然而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畢竟等TJ好了，多的是時間讓他正視自己那混亂的生活作息。

　　「不客氣。」捏了捏TJ的手，Damian的嘴角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微笑。

　　而睡得香甜的TJ，卻完全不知道有什麼樣的地獄等著痊癒後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