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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維先生！！」

早晨，慌慌張張的旅行者一把推開剎訶伐羅學院某間研究室的門。

「事情大條了！我剛才得知今天是艾爾海森的生日，禮物什麼的當然是還沒準備——卡維先生？」

歇斯底里的吶喊迴盪在堆滿圖紙、模型、原材料，等等的雜亂研究室內，卻未得到任何回應，旅行者疑惑地在室內繞了圈，才發現趴倒在透光桌上，整個人被設計圖淹沒的金髮青年。
他連忙將那些圖紙放到一邊，好將人搖醒，為了不破壞他嘔心瀝血而成的結晶，還替他一張一張整平再摞作一疊。這些設計稿中，多數是各式各樣的大型建築藍圖，其中混雜著一些小巧物件的設計起草圖。

在他忙著整理的同時，青年也被他的動作給吵醒，搖搖晃晃地起身，無神的雙眼轉向他們的方向，卻好似聚焦在遠方般渙散，底下掛著濃重黑眼圈，神情憔悴。

「嗨⋯是你們啊⋯⋯不對，你們怎麼進來的？！」

這一驚嚇似乎使他的精神恢復不少——至少是能理解簡單對話的程度，旅行者趁勢重新說明來意。

「今天是艾爾海森的生日，我在想，你作為他的朋友，能不能給一點挑禮物的建議？」

聞言，卡維呆滯了一陣，才不置可否、興味索然地回答：「他從沒在乎過生日，你們幹嘛擅自替他這麼重視啊？會被潑冷水的喔。」

金髮青年難掩一臉嫌惡，旅行者不難想像他親身體會過幾次熱臉貼冷屁股的溫度差。

「但但但是⋯⋯明明是他生日，卻送了禮物過來耶，看在他這麼關心派蒙的份上，我應該準備點回禮才是！」

「派蒙才不需要這種『關心』呢！」

飛在一旁的小傢伙氣呼呼地道，書裡晦澀的知識她半點都看不懂，覺得根本是被艾爾海森給看扁了。

「總之，我就是想回個禮啦，拜託你和我們去挑禮物？」

旅行者雙手合十拜託。

「別怪我沒警告你哦。」

卡維皺眉吐舌做鬼臉，即使嘴上抱怨、勸退不停，行動倒是挺配合，認份地隨旅行者挑禮物去了。

一行人離開研究室來到須彌城最大的書店，畢竟說起艾爾海森最不可能排斥的事物之一，就是書本了吧。

高聳的書架一字排開，各式書籍琳瑯滿目，旅行者一瞬看花了眼，正為無從下手而苦惱，走到知論派相關書籍區的同時，卡維已經抱了滿懷的書本回來。

「喏，我覺得他可能會想要的書，就這些。」

旅行者先是因數量而微微吃驚，待他一本一本看起書名和價格，愈發感覺不妙。

「那個⋯⋯卡維先生，就算只買一部分，也要好多好多摩拉耶。」
「送禮人是你們，自己決定買什麼囉。如果這個不行，我再想別的就是了。」

旅行者眉頭深鎖思索片刻，書本確實是最好的安全牌，卡維搬來的書其中不乏精緻的精裝，或很是特別的設計——

「不過，艾爾海森考慮的是實用性吧？」派蒙代替他搶先說出心中的疑問。

「哎呀，我選的，沒問題。」卡維雙手抱胸，打包票。

於是，旅行者挑選出幾本個人主觀覺得不錯的，只不過，要價還是很可觀⋯⋯

「卡維先生，你準備禮物了嗎？」
「當然沒有啊。」
「那不如，我們分擔一下，兩個人一起送禮⋯⋯」

「我為什麼非得送他禮物呢？」

卡維彎起嘴角，金髮美人皮笑肉不笑，旅行者聽見無聲的威嚇。

最後當然是旅行者付清了書本的帳。

*

「既然是週末，那艾爾海森應該會待在家吧」，應卡維如此道，旅行者決定就先到他們家碰碰運氣，畢竟艾爾海森也說過，他喜歡出現在別人想不到的地方，讓別人找不到之類的。

不過，今天的艾爾海森確實如卡維所說，待在家休息。一打開大門，就看見坐在客廳長桌對面看書的他。

「你還知道要回來啊？」艾爾海森聽見門口的動靜，頭也沒抬，不鹹不淡地丟出一句。

「你什麼意思啊？陰陽怪氣。也不想想我窩在學院連日趕工是為了什麼為了誰？」沒好氣地應聲，卡維扭頭走向自己的房間，轉身閃進門內：「我好累，懶得跟你吵⋯⋯你有客人。」

艾爾海森這時才抬起頭，發現所謂客人是旅行者和派蒙，又看到他細白的手臂拖著厚重的一疊書冊：「是你們啊。有何貴幹？」

旅行者將書全部堆到桌上，喘口氣後才說：「這是給你的生日禮物喔，艾爾海森，生日快樂！」

「這些書是哪來的？」

「我們從書店買的新書——」旅行者說到一半，覺得還是補上這麼一句會比較好：「是卡維先生幫忙挑的。」

「噢，原來是你們把他從設計圖裡挖出來的啊。」艾爾海森意義不明地哼笑一聲。

灰髮青年瞥了一眼室友緊閉的房門，接著注意力才落在書堆上，徑直一本一本看起書目。
旅行者雖然覺得他這麼做多少讓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在送禮者面前直接檢視禮物什麼的⋯⋯嗯不過很符合艾爾海森的風格就是了——但自己也是匆忙準備的，更沒有費心包裝，也就算了。

「這些書⋯⋯呵。」瀏覽過最後一冊書封，艾爾海森的嘴角掛上一彎不易察覺的微笑。

「怎麼了，你喜歡嗎？」這些超貴的欸拜託你喜歡！

「嗯，我還挺滿意的，而且既然是你們的心意，我就不推辭收下了，謝謝，有勞你們費心。」

旅行者心中嘆一口氣，臨時抱佛腳的禮物也算是成了，念及艾爾海森不喜歡他人打擾，時間眼看也快到他會以吃晚餐趕人的時間了，便主動帶著派蒙離開。

改天再去感謝卡維先生吧。

*

兩天後。

深夜，整日在千壑沙地探索奔波的旅行者終於將冒險告一段落，趕在每日委託刷新前，來到酒館向委託人覆命。

前腳剛準備離開時，就看見一名眼熟的金髮青年獨自坐在窗邊吧台。
他走過去打招呼，結果對方和前天早晨一樣，趴在桌上昏睡不省人事。
紅透的臉頰與脖頸、與迎面而來的酒氣，猜測他大概是喝醉睡著了吧。

接著，對方和前天早晨一樣，因為他的動靜而驚醒，搖搖晃晃撐起身，轉過頭看向來者，說出了一樣的話。

「嗨～是你們啊⋯⋯你們怎麼在這裡？」
「呃，卡維先生，你醉了嗎？」
「嗯⋯⋯？還好啦。」

一點都不像還好的樣子。
待會聯絡艾爾海森來把他扛回家吧，聽說之前也是這麼處理他的。

「看到你就想來打個招呼⋯⋯還有，謝謝你幾天前陪我們去挑禮物。」

從方才便神色迷茫的卡維彷彿聽到關鍵字，朦朧的紅瞳取回一絲清明，自然而然地答道：「噢～那件事啊⋯⋯沒什麼，舉手之勞而已。海森那傢伙時常嘀咕還想添什麼書目在架上，以為我都沒聽到嗎？不過那可都是價格令人髮指的書籍，我完全買不下手！難得有人想送他禮物⋯⋯我怎麼不藉這個機會順便幫他了卻心願呢，一舉兩得嘛！」

卡維燦笑，露出潔白貝齒，似乎是覺得暈眩，一手將頭撐在桌面，才轉身回頭重新看向旅行者，這個動作讓他拉長了其中一側雪白的脖頸——原本應該是如此，現在卻覆上了點點紅斑。

旅行者識相地不再多問，與他寒暄幾句後帶著派蒙離開。
然後，在酒吧門口與艾爾海森撞個正著。

碰撞發出叮噹清脆響聲，旅行者低頭一看，艾爾海森的腰間掛著一副鑰匙，與之前沒看過的精緻鑰匙扣。

「嗯？艾爾海森，你腰間的那個⋯⋯」派蒙看見亮晶晶的東西，馬上來了興致。

「這樣待會比較方便拿。」
「我想問的是新鑰匙扣啦！」

剔透的綠琉璃以細緻的切工削成輕脆的薄片，外觀以稜鏡揉合翠葉設計，邊緣與葉脈鑲上了內斂的金色滾邊，銀色細鏈將小葉子門串在一起，風吹過便發出唰啦唰啦的舒心聲響；月光透過薄葉折射出細碎鏡閃，投下變幻莫測的晶瑩閃光，好看極了。

「這個嗎？卡維給我的生日禮物。」艾爾海森不以為意地回答：「他嫌我太常拿錯鑰匙了，特意給我一個和他的鑰匙圈色系完全不一樣的。」

眼前實物與記憶中設計圖的對應、趕工到必須睡工作室的卡維、對艾爾海森感興趣的書目瞭如指掌的卡維、總是來酒館帶卡維回家的艾爾海森、親暱的印記⋯⋯旅行者忽然覺得自己像偵探，將這幾天以來的細瑣線索拼湊在一起得出不得了的真相。

他只能訥訥說出一句：「⋯⋯很適合你喔。」

「還算實用。」

艾爾海森向旅行者點頭致意，與他們擦肩而過走進酒館。

/23.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