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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之三：〈弦夢〉番外

組曲 05 可惜夜

深夜，浪巫謠一人獨臥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深。
這是睦天命和友人出國遊玩後的第十天夜晚，

明明才同居兩個月不到，他卻已經習慣每天回家有人迎接的日子；習慣夜裡床鋪另一邊傳來她均勻的呼吸聲，習慣清晨迷濛睜眼時，看到她披著晨光微笑說早。

如今，只留下空蕩無人的房間與冷清的夜晚。
他像被抽走了什麼似的，整個人變得鬆垮垮。

這幾晚，他總會夢到某些片段。

是從前的事嗎？是別的世界的夢嗎？
夢境朦朧卻無比真實，沉重得讓人無法忽視。

而那些夢裡的夜晚，他總能感受到她的陪伴——不論是現世的她，還是夢裡那個眼神堅毅，將作為武器的古箏背負身後不離身，身為俠客的她。

他翻了個身，將臉埋進枕頭與被子中。那裡殘留著熟悉的香氣，是睦天命某位女性友人送的香水，有著令人感到沉醉、心安與眷戀的香氛。

「總、總之我就當作居家噴霧用了喔！」隔天清晨，她滿臉通紅的這麼說了。

那帶著果實與花香的香味，勾起他無數記憶。

香水盒上的黃色花朵圖案，也讓他想起了她那雙如星空般深邃的紫眸，想起她在寒風裡泛著紅霞的雙頰，以及在月光下靜靜聆聽他琴音的她。

「明天……要去接機……還要多久？」
他低聲喃喃，不知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夢裡的她聽。

朦朧中，夢境再次忽然襲來。

他看見睦天命，那是初見時的模樣，兩人在月下涼亭交談。
在那之後，他們以琴音與劍意交會，從陌生到並肩，從試探到信賴。
更之後，夢裡的景色不再是溫柔的月夜與琴音，而是血與雨交織的黑暗。

充斥著嘶吼、怒火、傷痕與淚水。他看見她的雙眼流血，聽見自己怒吼著。
那是他們曾一起經歷的過去——他曾無力守護的過去。

然後，他看見了自己，那個覺醒魔族之力、怒焰焚天的自己。
接著，如潮水般的片段襲來，幾乎將自己淹得窒息。

最後，火光乍現，火鳳振翅
——照亮所有的夢魘，掃去一切的陰霾。


熟悉的聲音忽然浮現：「又要放她一個人了嗎？」
是裂魔弦，他語帶探詢與憂心。

接著，是她的聲音——冷靜、決絕，卻藏著悲傷：「巫謠，就此別過吧。」
她揮起如鷹爪般的匕首，對準自己的喉嚨襲來。

最後，再聽見自己低沉卻堅定的語氣：
「不是因為厭惡或是失望，我沒有理由放手。」

夢境中，他們爭執，激辯，劍鋒相對，琴聲震盪。

他拒絕她貶低自己的每一句話，
拒絕她推開自己的每一個念頭。

最終睦天命像是解開束縛般，她收回了那些話語。

月夜之中，在某處涼亭下的她，手持著美麗的花朵。
她輕聲埋怨自己：「我有種你會記到下輩子的預感。」


在那之後，他們並肩走過餘生。

不完美，卻深深依戀；有傷痕，卻更加珍惜。
失去雙眼的她，學會以其他感官戰鬥、生活，而他，一直陪在她身邊。


他們相互扶持著、守護著彼此。


他沉浸在這樣的夢境中，沉浸在過去的幸福，沉浸在與痛苦交織的美好回憶裡。
直到一道晨光穿過窗簾，落在他的臉上。他蹙起眉，轉了轉身。

——驀地，他感受到有人指腹溫柔地撫過他額前的髮絲。


夢醒。


睦天命正坐在床邊，晨光照在她的側臉，讓她的雙眼閃耀著溫柔的日光。
她比預定的行程早回來了許多，他一時分不清夢與現實，只能低聲道：


「歡迎回來，天命。」
「－－－－－－－。」


當她開口，那聲音比往常更加沉穩而深遠，像是穿越重重夢境後終於抵達的安息。
他伸出手，輕柔地握住她的指尖，彷彿確認眼前人的真實。

這是夢與現實交會的清晨，而他知道——無論此刻身處何方、身在何世，
他終將與她相遇，墜入名為『愛』的光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