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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幹什麼？」

　　我一臉疑惑的看著自己的座位。

　　小如咬著吸管，抬頭看了周遭同學一眼，其中幾人默默低下頭，但大多數人都帶著看好戲的表情。她從打掃工具櫃中拿出兩條抹布，塞到我手中。

　　「不祥的樓梯口效應發酵。我看妳等下買些東西去看看小陽姐吧！多看幾次或許就能彌補妳昨天對她不敬所造成的後果，這樣的話，應該就不會有笨蛋失手將粉筆灰倒在妳的座位上了。」

　　「是這樣嗎？」我拿著抹布，心情沮喪的擰著。「可是我覺得可能會被殺吧？」

　　「會嗎？」小如臉上的驚訝做得十成十，我作勢要拿抹布擦她的臉，她嘻嘻笑著躲開。「這是個多好的機會啊！或許小陽姐會加深對妳的印象，然後呢，嘿嘿嘿！」小如著涎笑臉，故意磨蹭著我。「吶吶，等下帶我一起去吧？」

　　「才不要咧！」我推開她的頭。「我才不想害妳的桌椅被笨蛋弄的一桌粉筆灰。」

　　清乾淨座位，我們兩個嘻嘻哈哈的坐下，完全不理會我們兩人完全不壓抑聲量的言談造成什麼效果。

　　眼角餘光看到幾張氣怒的臉，我常想，這也許是讀女校的另一番樂趣吧？

　　有人曾經這麼形容，男威格女東朔。我不知道這麼形容這間女校的是個怎樣的笨蛋，不過呢，這的確是一間私立貴族女校，而我是混跡其中的平民。

　　話說平民，其實應該稱做「貧民」，我不曉得千方百計將我擠到這間學校的娘是用了啥手段，但她的心思我一清二楚。聽說我那個別的媽生的妹妹也唸這所學園，因為見不得跟著別的媽跑的爸所生的那幾個弟妹過著比我高貴的生活，我娘很拼命的將我擠了進來。所以說，娘也是賭這麼一口氣，不然我那個從鄰家叔叔升格當現成老爸的爹，早把我丟到另一所高中去，為了將來轟轟烈烈的上考場而努力，哪由得我這麼恣意的生活著？

　　啊，對了，貧民。

　　所謂狗眼看人低，那是因為狗的視角本就低，所以我們不應該責備牠生理結構上的不得已。有個詞彙叫做衣冠禽獸，也就是說，穿了衣服的禽鳥獸類。這可鄙，但，讓她們穿上衣裝偽裝人類的人更可鄙。人獸不分，這未免太過慘烈了些。

　　從國中轉學到這裡開始，我便過起與天使禽獸共生的慘綠生活。我想教育的確是很重要，所謂的教育涵括了學識以及精神、人格等層面。有的人養出的孩子，出落的像蓮花般，或如空谷幽蘭，而有的人教養出的孩子卻令人不忍賭淬。

　　我記得打國二起就有著的悲慘生活，舉凡書包裡的垃圾，破爛的課本，還有被拖到陰暗教室裏去訓話之類的，我好像沒漏掉任何一項。小如說我是麻煩感染源，小如說的理所當然，我不苟同，因為，我想我應該是＂超級＂感染源才對。但小如也是個異類，對這一切常視為無物，膽子大的有趣。

　　不過，我長的高，所以後來敢欺負我的人變少了。今天遇上了這種事，我突然有種很懷念的感覺。唉，時光飛逝，我今年也十七了呀。那些曾讓人困擾的事，不知為何對我已經沒有傷害，也沒法令我掛心。

　　國文課，小如的紙條傳了數轉總算到了我手邊。我打開紙條，上面寫著螞蟻般大小的字跡，大底上是在問我熊貓眼的由來，還有討論今天中餐要吃些什麼。

　　我摸摸黑眼圈，忽然眼眶又要濕了。

　　明明是看著那張看不清楚的臉時才會有的情緒，扎的我胸口極痛。有種被切割開來的感覺，連感覺神經末端的指尖都劇痛無比。

　　她是誰？

　　整天腦子裡反覆著這個問題，一刻都不能休止。

＊　　　　　　　　　＊　　　　　　　　　　　＊　　　　　　　　　＊

　　「誰？」謝慕陽疑惑的看著桌上的小點心。橘色的紙盒裡裝著粉紅色的草莓蛋糕，綿密的香草蛋糕皮包著香滑的白色鮮奶油，碎佈其間的是草莓果粒，雪般的糖霜灑在頂層，然後燒出一個可愛的心型。

　　「昨天在不祥的樓梯口撞到的那個女生啊。」坐在桌旁沙發上的秋淨羽沒好氣的應了句，隨即把臉埋回英文課本後。

　　「誰啊？」謝慕陽完全沒有印象，她愣愣的看著秋淨羽──或者說她的英文課本，然後有些不悅的抽走她的課本。「哪個女生？」她可不喜歡有人莫名奇妙的對她口氣差。

　　秋淨羽橫她一眼，語帶譏諷的說。「就是把妳嘴唇弄破的那個啊！」

　　「幹嗎？吃醋？」謝慕陽總算明白秋淨羽這兩天的臉色差是在差什麼了。她俯身親觸她的嘴唇，秋淨羽忙著將壓到她身上的謝慕陽推開，一時沒防備，被她偷襲成功。

　　「妳給我……稍微含蓄一點行不行？」好不容易喘過氣，秋淨羽不怎麼真心的叨念著。

　　「啊呀？我可是很擔心自己表達的不夠明確呢。」難得撒嬌，謝慕陽環著秋淨羽的肩，語氣甜膩的呼在她耳旁。「妳幹麻隨便亂收別人送的東西？」

　　「她是我隔壁班同學啊！昨天妳這麼扶她一下，今天她可被整慘了。所以我才勉為其難的收下啊。」

　　「妳關心她幹嘛？」既然抱上了，便忍不住上下其手一番，順道酸酸的問上一句。

　　「不准咬脖子！」秋淨羽真不明白，謝慕陽也不過高她十幾公分，怎麼自己會被壓的死死的，老被她親來摸去的。「我看她尷尬的可憐，就……喂，妳別亂……啊……」

　　「陽陽姐──」

　　破學生會大門而入的長髮少女臉上的急切瞬間僵硬。

　　謝慕陽掃興的坐起身，臉上有著「好可惜」的遺憾，而衣衫半開狼狽的倒在沙發上的秋淨羽則臉紅的幾乎要昏過去。她恨恨的抓好衣衫，長腳一踢將謝慕陽踹下沙發。

　　「唉唷！幹嘛踢我啦！」謝慕陽不甚認真的說著，她起身擋在秋淨羽身前，臉色極度不善的瞪著藤臣花月。「真是沒規矩，什麼事？」

　　藤臣花月拿著文件半遮臉；雖然早就知道表姊的性向，但是親眼見到……真是猛啊。她捂著臉，沒勇氣抬頭去看表姊及表＂嫂＂的臉，結結巴巴的說到。

　　「就，就是，校慶企劃案。」

　　「沒通過？」眉一挑，她接過文件。

　　「妳自己看吧。」走到一旁坐下，藤臣及秋淨羽兩人的尷尬之色還沒消退，藤臣只好急忙找起話題。「啊，好可愛的蛋糕。是淨羽姐做的嗎？看起來好好吃唷。」

　　秋淨羽搖搖頭。「人家送的，妳要不要來一點？」拿出盒中的小餐盤，將小蛋糕分成三塊，秋淨羽遞了一份給藤臣。

　　點頭謝過，藤臣走到茶具櫃前挑了個杯子，替自己到了杯紅茶。

　　「誰送的啊？真是大膽。」居然敢隨意送表嫂東西，不知死活。

　　謝慕陽與秋淨羽互視一眼，異口同聲說到。「不祥的樓梯口。」　　

　　「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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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什麼少女漫畫名啊？

　　我看著校慶企劃一角的名字，頭上有一群烏鴉飛過。今天下午通過非人性全班性表決，我獲選為此次校慶的班選代表，負責對外聯絡以及處理、傳達、參予班級會議，以了解此次校慶的活動流程以及班級任務。

　　也就是打雜的。

　　當班上所有人都可以專心一致的想著在校慶時如何妝扮自己，我卻要拖著半條命去奔波，而且還可能因為必須當招待而不能參加重要的校慶舞會。

　　我纂緊眉頭，臉色凝重的走過竊竊偷笑的同班同學，手中緊捏著企劃流程報告，彷彿心情相當沮喪的往學生會議室去。因為這個會議學生會長謝慕陽不會參予，所以一律被稱做「喪禮」，所有人都低著頭，聽著上面的人去分配工作。

　　真是幸福的令人受不了。

　　我一直想試試看這個位置是什麼樣的感覺，原來，竟然是如此的幸福啊！既不用煩惱該穿什麼款式的內衣才可以讓平板的胸部有看頭，也不用擔心衣服的款式妝扮太俗氣，更不用煩惱小腿太粗、皮膚過差，甚至不用在活動前兩個禮拜禁吃宵夜，以避免長痘痘，這種生活真是令我開心不已。而且，從國中就一直是壁花的我，今年總算可以不用當壁花，逃過丟臉命運的我，只差沒踮起腳尖跳天鵝湖。

　　藤臣花月。

　　這個名字忽然迸了出來。我的手在摸到會議室門把的同時，靜電刺痛我的指尖。

　　轉角走近一位帶著自信微笑的少女。白色的襯衫以及蘇格蘭風格百褶裙，點綴出她的青春活力，彎起的嘴角，還有閃動的眼睛，讓她成為發光體。

　　「呃，妳不進去嗎？化霓？」隔壁班的芊芳以奇怪的眼神看我一眼，有些疑惑我在呆愣什麼。

　　「欸，那個，」我以下巴偷偷示意她。「那個女生是誰？」

　　「喔。」芊芳不感興趣的推開門，將我拉到椅子上。「藤臣花月啦！妳不要告訴我妳不知道她。」

　　「我不知道。」

　　我應該知道嗎？是應該知道吧？每一件事情，只要是關於她的，我……很渴望知道。

　　「吼，」芊芳沒察覺我的視線正停在誰身上，只是低著頭邊翻文件邊一股惱的說出她所知道的所有情報。「她是小陽姐的表妹，爸爸雖然是個中國人，不過入贅到藤臣家，所以她才有個奇怪的日本名──雖然我覺得那應該是他媽媽少女漫畫看太多的結果──去年入學的，雖然跟我們同年，不過因為奇怪的因素，所以現在才唸高一。她是藤臣家的千金大小姐，下面有三個三胞胎弟弟。喜歡琴棋書畫……」

　　芊芳後續的話我沒聽進去，我直盯著那網主席位走去的纖細身影。

　　名門小姐嗎？

　　那是另外一個世界吧？

　　我看著她姣好的臉容，心下明白，她很快將會成為學校的風雲人物，跟她的表姊謝慕陽一樣，坦然的接受著眾人的崇拜，美麗而愉快的在學校中留下傳奇。

　　頭一次為自己的身世感到自卑。我從來沒埋怨過爹為什麼只是個平凡的上班族，也未曾抱怨娘是個三八的毆巴桑，更未曾嫌棄那兩個還在流著鼻涕哭哭啼啼黏著我的弟弟。

　　可人家是咬著金湯匙出生的，我想她連用的棉棉都可能是經過奈米高科技楚理，既不會外滲也不會變形吧？

　　一不小心又想到沒品的事。

　　訕訕笑著，我抬起頭，竟恰好與她的視線交會在一點。她沉穩的臉上出現了些許詫異，然後笑了，很溫柔。

　　心臟好痛，好痛，不能呼吸。

　　我咬住下唇，緩緩的吐氣，看著她略擔憂的臉，我笑著。

　　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我不知道，就像昨天，在不祥的樓梯口看見她的臉時一樣，怎麼開完會，怎麼走回宿舍，我不復記憶。

　　唯一記得的是：她突兀的向我打招呼，說蛋糕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