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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者的記憶】

曾經看過的——炫目到讓眼睛不自覺流出眼淚的光芒和灑落在肌膚上不可思議的溫暖，那敵國人稱之為太陽的事物，高高的鑲嵌在湛藍天空之上。是里德‧克雷看過最美麗的東西。

里德其實在很早便察覺到格蘭特與自己還有其他隊員的不同，阿格瑪、馬龍、巴利等這些里德看不透的人們，格蘭特都可以很自然的與其交談與互動，那時候他已經知道——格蘭特和他是不一樣的。

所以在那個時候，他才會做了那樣的安排。不說、不聽、不看格蘭特驚愕且盈滿憤怒的湛藍眼睛，——這是場有去無回的突襲行動，他和其他隊員都很明白，包括格蘭特。

「為什麼要調開我，給我個理由。」最初的少年已經長成24歲的沉穩青年，壓低的嗓音飽含著不自覺的威嚴。

里德默默看著格蘭特，很專注的，像是要把他的整個輪廓一筆一筆的刻在自己的腦海裡。

在等待里德的回應的時間裡，格蘭特斂著眼，不是沒有注意到眼前的人的視線，也沒有刻意的去迴避那好像跟其他人不太一樣的情感——所以他才不明白。

為什麼不一起參與行動、為什麼只單單留下他一個人、為什麼…寧願和其他夥伴一起…卻不願意讓他不管行動成功與否都跟在身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幾分鐘或許幾個時辰…眼前的人還在沉默著，但各種擾亂他思維還有情緒的臆想卻讓格蘭特不願再繼續想下去了。

「——里德‧克雷！回答我。」

彷彿被從來沒有過的稱呼驚醒，里德眨了眨深綠色的雙眼，看著格蘭特小愣了一會，隨即露出和以往一般的笑臉。

『什麼嘛、就這個問題嗎？——當然是因為你治癒術不佳，我擔心阿～這次突襲非常重要，萬一失敗——…』

「不要敷衍我！」格蘭特少見無禮的直接打斷別人說話，拳頭逐漸握緊。
不僅僅是因為里德說得是事實，也是因為他們都心知肚明這絕對不是真正的答案。

『——…………………』

『…———因為、』

再度沉默了很久，里德的嗓音很輕很輕的響起，『你還不可以死。』

——就這麼簡單、而已。

空氣彷彿凝固了，格蘭特自戰爭開打後就一直少有情緒波動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極度憤怒的表情。他上前揪住里德的衣領

『我已經沒有家人了！！你不能這麼對我！！！』
『里德．克雷！！』

因憤怒而微微撕裂的嗓音在耳邊響起，里德歛下眼，不發一語。
格蘭特望進那雙彷彿森林一般鬱鬱蒼蒼的眼瞳，深處的情緒再也掩藏不住，淺褐色的髮絲蓋住里德的表情。
怔住，緩緩地、鬆開手垂下頭，格蘭特抵在里德的肩上。

『不要這麼殘忍...拜託了...。』


※



看著里德轉身離開的背影，格蘭特站在原地。

——他希望我活著。

腦海裡一大片一大片的空白，只剩下這唯一的想法。

———他希望我活下去。

「里德，我…、」格蘭特張口，音量卻微乎其微，地面的風吹拂過樹梢，沙沙的聲響吞噬了所有想說的話。

他目送著他的小隊長遠去。

※
那是他們最後一次的交談，也是最後一次的回憶。

——和格蘭特的…

里德望著寬廣，彷彿沒有邊際的天空，四周的殺聲與哀嚎聲還在持續著。深綠色原先充滿生機的瞳孔被血浸染，顯得有點污濁…但、依舊可以很清晰的看見天空與象徵太陽的光點倒映在其中。

…Soleil、

他無聲的蠕動了下乾裂的唇瓣，沒有聲音，只有血沫不斷的從嘴角溢出。
真的回不去了，里德想著。隻離破碎的身體傳來的劇痛和思緒似乎是兩個不同的個體，在名為『里德‧克雷』的容器裡互相衝撞著。

——明明很痛，意識卻出乎意料的清醒…還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點一滴的流失，真是噁心。

想要自嘲的笑，卻連扯動嘴角的力氣都沒有，里德只好將視線再度聚焦到眼前的天空上。

真的很美…這一大片遼闊的蒼穹，跟那人的眼睛是類似的藍色呢…雖然不願承認，但其實他很羨慕那些軍國的人，可以活在這麼美麗的天空之下。尤其、尤其還有——…

『……Soleil………』

發出像是瀕死的獸的微弱嘶聲，里德努力睜著眼，想要看清楚已經漸漸模糊的景物，一點一滴的透明液體逐漸蓄滿血汙的眼眶，滑下。

——真的真的、回不去了。
——其實、他很想要自私卑鄙的把那個人留在身邊…至少最後一刻都還能夠在一起。
——但是不可以、
——連說後悔的權利也沒有、
——所以……
———………。

※

■■■■年，■■■戰爭艾殷科吉諾神殿突襲行動失敗。■■■將軍歿，影軍第■■小隊出動者全員殉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