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Blackout》00-12 (完)
◇咒術師末裔shu x 黑道 luca
◇一小段逃亡文(?)，私設滿滿，約兩萬字左右。
◇bgm：《神っぽいな を歌ってみた》- 96貓cover



00

混淆對方視聽的最好方法，就是將自己周遭任何會發光的物體，通通藏進黑暗之中。

對那個和太陽一樣暖和的青年，他也打算這麼做。


01

一個孩子把身體縮成一團，抱著膝蓋蹲在屋簷下的陰影處。

不知道幾天沒吃飯的他，空蕩蕩的腹部時不時絞痛，但他已經習慣這樣的狀態，只要待會挑個人少的時候，去翻一下垃圾桶就能多少填滿不斷發出聲響的胃部。

當然，他也能直接竄進人群，挑一個看起來比較好下手的貴婦，趁他們不注意時搶走她手中的皮包去大吃一頓。

這樣的想法，最近經常侵擾餓到不行的他。

昔日在家族裡接受的禮儀教育，總是灌輸他應該在普羅大眾間守法守禮，那些觀念雖然模糊卻又意外地堅實，像一道無法攀越的高牆，將他擋在巷口，無論如何都踏不出那一步。

原本穿在他身上的筆挺西裝，早已破爛到一文不值，母親幫他擦亮的皮鞋不知何時破了個大洞。他覺得自己總有一天會離開這條小巷，不再去翻那些惡氣沖天的垃圾桶，而是伸手去搶那些聚在高級服飾店外談天說笑的婦人。

他閉上眼睛試圖用睡眠消去飢餓感，但他還沒徹底進入夢鄉，耳邊卻傳來「喀嗤喀嗤」聲。

他原想忽視那串令人煩躁的聲音，不料聲響似乎沒有停止的打算，漸漸地越變越大，讓他憋不住地睜開眼。

一個男孩蹲在他跟前，手裡拿著一罐薯片，嘴巴動得不停。

「尼怎麼會在這？」男孩眨眨眼，模糊不清地問，「尼在跟誰玩捉迷藏嗎？POG！」

「……走開。」

「我不會洩漏你躲在哪，讓我也參一腳吧！」男孩笑了笑，不顧其他人投射而來的目光，逕自擠到他旁邊蹲著，「這樣的話，我們就是同一隊了！聽起來很酷！」

他不耐煩起來，把身體挪到一邊：「我沒有在玩，離我遠一點。」

「我還是第一次玩捉迷藏，你知道嗎，我小時候……」

「我說，不要理我！」飢餓加上男孩的自言自語，讓他好不容易繃住的理智潰堤，這些日子受到的委屈和痛苦一股腦地朝男孩湧去，「現在就帶著你的薯片給我滾遠一些，管好你自己就行！」

男孩頓了一下，就在他以為對方會「哇」地一聲嚎啕大哭時，男孩只是眨眨眼，下一秒發出響亮的笑。

「原來你能發出這麼大的聲音！」男孩興奮地抓著他的手，「你是我見過最最最POOOOOOG——的人！」

他因為男孩的反應陷入極度驚訝的情緒中，一時之間竟沒能組織出任何言語，只是愣愣地瞪大雙目：「你……」

「喔，對了，你玩這麼久的捉迷藏肯定餓了吧。」

男孩遞出一塊薯片給他，午後的暖陽順著屋簷的水管方向撒在他們頂頭，照亮原本壟罩著他們的屋簷陰影，嘴角還黏著薯片碎塊的男孩，背著陽光朝他燦爛一笑。

「給你一塊薯片，我們當朋友吧！」


02

在街頭生活的那段日子，Shu Yamino養成了一個習慣。

只要是自己越重視的東西，就會下意識藏進陰暗小巷的角落，讓黑暗徹底淹沒物品，如此一來就不會讓任何人發現。這樣的他，自然也很擅長在捉迷藏的遊戲中掩藏自己的身影。

同時，他也會將周遭會發光的一切物體悄悄地掩蔽起來。

所以當Shu瞧見總笑得一臉燦爛的青年，終於坐上Kaneshiro家族之首時，有那麼一瞬間，心裡頭升起想把他扯下頭目之位的念頭。

當然，他從沒跟Luca提過，未來也沒有坦白的打算。

Shu知道自己就像矛盾的陰陽極，在希望Luca發揚光大的同時，也渴求將他的身影藏進黑暗。

他已經準備好帶著這些隱晦而深沉的情感，直到自己的屍首被埋在某個荒野的土地，而他希望埋葬自己的，會是這個用一塊薯片就成功把他撿回家的Mafia Boss。

但他已經計畫好的藍圖，卻被Kaneshiro家族內部那些勾心鬥角的幹部們摧毀殆盡。

「Shu，我不想幹了。」

在一片狼藉之中，Luca的身影倒映在赤紅的血泊之中，描繪出他英俊側臉的月光，照亮他臉上茫然的神情。

這幾年跟著Luca頻繁出入各種場合的Shu，第一次瞧見他低著頭，握住左輪槍把的手微微顫抖，他說完那句話以後就陷入沉默，就連平時嘴裡喊的「POG」也在這一刻消失無蹤。

Shu想也沒想就拉著他，把人塞進車後座。

「Shu？」

「還有一點時間。」他看向後照鏡裡的Luca，微微一笑，「我們去一趟遊樂園吧，現在過去還能趕上最後的入園時間。」

「現在？但我還沒跟……」

「那支聯絡用的手機『不幸』損毀。」Shu指向副駕駛座上，那支機殼被剝掉而電線外露的手機，「我們不是故意不讓人掌握行蹤，會去遊樂園也只是順道把手機拿去維修而已。」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Shu壓根不想帶他回去。

聽見這話的Luca愕然地看著Shu，他似乎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回答，呆愣了幾秒後重新綻開笑顏。

「你說的對！我們只是去修理手機而已。」Luca笑笑地脫掉染血的白色貂皮大衣，「能想出這麼POG的計畫，不愧是Shu！」

「不過，我們可能會在途中不幸遇難。」Shu藉著夜幕的昏暗，遮掩自己的神情，「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一起離開，當然不是真的要……」

「就像茱麗葉和羅密歐那樣，假裝殉情？」

Shu Yamino剛發動引擎，就被他這話嚇得一頓，猛地回過頭。

只見後座的金髮青年，在對方的注視下露出一抹微笑，他似乎認為這樣的笑容專屬於邪惡的Mafia老大，但在Shu眼中，這笑顏跟當年那個表現奇異的男孩一模一樣。

「聽起來很酷，我們就這麼辦吧。」

「等、等等，你知道『殉情』這個字的意思嗎？」

「當然，這點常識身為黑手黨老大是必須知道的。」Luca雙手環胸，笑得更加燦爛，「I LOVE 殉情——」

陪在Luca身邊一起長大的Shu Yamino，聽見這話之後，立刻知道青年根本不曉得殉情的意思。

但他沒有戳破，只是跟著笑起來。


03

車子停在遊樂園緊閉的大門前，他們還是沒能趕上最後的入場時間。

Luca望向窗外，售票處的大燈還亮著，那是遊樂園最後一盞還在運轉的日光燈，但過沒多久那盞燈也被工作人員熄滅，他淺紫眼眸中的光亮也跟著一暗，最後眼底只剩自己的倒影。

他看著工作人員跨上機車，直到那人的車尾燈光消失在視線中，Luca才發現駕駛座上的咒術師，正盯著後照鏡裡的他看。

「我、我們下次再來吧。」Luca回望，尷尬地笑了一下，「雖然不是很Pog，但之後還有機會……」

「我們現在就走吧。」

「Wait? Shu?」

「我們現在就走。」Shu笑著離開駕駛座，打開後座車門後把手遞向裡頭的黑手黨老大，「在你卸任前，我們可以瘋狂一次……來做點很酷的事吧，Luca。」

Luca看著眼前那隻腕部微微浮現青筋的手，突然想起當年瘦得把自己縮成一團的小男孩，當時的Shu像隻餓扁的小貓窩在街頭，上下學都被護送的Luca在車上見過他幾次。

礙於自己的身分，Luca沒辦法隨意出聲讓大人們停車，只能趁著負責駕駛的大人們不注意時，偷偷推開車門跑出去。

他還記得，自己抱著品客薯片蹲在男孩面前時，對方流露出的神情有多驚訝。

在Luca懂事以來，聚集在身邊的全是身著黑色西裝的大人，他們大部分時間都板著臉，極少露出多餘的表情，就連想逗他們笑，也只會得到一張張撲克牌一樣的臉對自己僵硬一笑。

久而久之，他似乎也忘記該怎麼對別人微笑。

所以當他瞧見Shu臉上豐富的表情時，像是無意間發現什麼寶物似地，覺得昏暗的周遭倏地亮了起來。

在這個髒話與子彈滿天飛的世界，他希望那些POG的事物能夠停留得久一些，尤其是這個他無意間發現的瘦小男孩，他不希望男孩最後因為飢餓，悄無聲息地消失。

那是Luca頭一次違背大人們的叮囑，執意要帶誰回家。

他們一起在Kaneshiro家族成長，Shu做為他的貼身侍從，也接受了家族內部的「菁英教育」，但男孩不像其他家人們一樣會要求他做不喜歡的事。

不知不覺間，Shu Yamino已經是整個Kaneshiro家族中，與Luca最親密的家人。

他們是無話不談的摯友，也是能向對方坦白一切的好兄弟。

所以當男孩告訴Luca自己是咒術師末裔時，他差點憋不住地想告訴全世界，他的兄弟在這個世界上是多好多珍貴的寶物。當然Luca知道這是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提及的機密事項，所以很努力地把這件事埋進心底。

那是專屬於Luca Kaneshiro的祕密，一直到現在，他都沒向其他人提過這件事。

Luca握住Shu的手，跟著他來到遊樂園門口。

「我們就這樣進去嗎？」Luca歪頭思索，「要不要把錢放在售票窗口，這樣做就不會太sussy了。」

Shu沒有吐槽，只是輕笑一聲：「OK. 我們就把錢放那裡吧。」

「太棒了！我們已經解決好入場卷的問題，就剩怎麼像個間諜一樣潛入……」

「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咒術師？」

Shu說著這話的同時舉起右手，輕輕地打了個響指，原本漆黑的夜幕頓時攏上一層模糊不清的紫藍色頂帳，從外頭望進來只會瞧見一座打烊的遊樂園，他們倆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這層結界以外的世界。

在這裡，只有一座靜默的遊樂場，和被月光拉長的兩道身影。

「POOOOOOOG！」

極少親眼看見他用咒術的Luca，抓著他健壯的手臂，雙目瞪大地東看西看。

「走吧，Luca。」

Shu一邊說，食指一邊往生鏽的大鎖輕輕一碰。

墨紫色的符文在他指尖浮現，下一秒大鎖和鐵鍊忽地斷裂，掉在地上。他一手推開遊樂園的鐵柵門，一手拉著興奮到只差沒大叫出聲的Luca，走進空無一人的遊樂場。

Luca跟在咒術師身後，腳尖踏進遊樂園的剎那，視線中那些停止運轉的遊樂設施，一個接著一個亮起燈來。

Shu的臉龐在燈火中倏地一亮，像一盞點亮黑暗的火苗，往夜空直竄。

「今天就把你沒玩過的那些遊樂設施，通通玩過一輪。」

Luca聽見他的咒術師，笑著這麼說。


04

比起沐浴在陽光之下，他更喜歡待在黑暗裡。

在這裡，他更能看清亮起來的燈火，儘管會被溫暖的光源吸引，但不同於那群撲火的飛蛾，Shu更喜歡在燭火熄滅後，將還有餘溫的光芒藏進懷裡。

同樣地，他也想把那個跟陽光一樣暖和的大男孩，悄悄地藏起來。

這是Shu Yamino不曾向Luca坦白過的秘密之一。

在他踏進Luca所在的世界前，Shu從沒想過自己會有拿起槍的一天，但他卻出乎意料地在這個子彈滿天飛的世界混得很好，事實上Shu只需要站在Luca身邊，在他遭遇任何危險時第一時間沖上去當肉墊。

Shu早已做好心理準備，他隨時都能為他的金髮男孩獻上性命，也能為他擊殺那些煩人的蟲子。

但直到現在，他還沒真正親手沾過誰的血，因為Luca總在他握上槍把前，搶先一步朝對面開槍。

『我已經習慣了，我來就行！』Luca會在開槍後，轉過頭來用自己的身影，掩去他後面那些死狀淒慘的軀體，笑著說，『Shu只需要做一個很酷的咒術師，我期待你哪天能變出好多好多薯片！』

說著這話的黑手黨老大，握著左輪的右手卻輕輕顫抖。

每每聽見他這麼說，Shu總想回他一句「管好你自己就行」，但瞧見Luca努力擠出來的笑容和貼心的小動作，總讓他的話語哽在喉頭，所以他總是這麼回青年。

『Lcua，我是咒術師，不是你的薯片製造商。』Shu微微一笑，『但我可以想辦法幫你弄一間薯片工廠，你會有多到吃不完的切達乳酪薯片。』

只要他這麼說，得到的會是Luca驅散苦悶後的開懷大笑，雖然Kaneshiro家族的那些老傢伙們不認同露出這般神情的頭目，但比起無趣的黑手黨，Shu更喜歡這個老是不按常理走的Mafia Boss。

他趴在旋轉木馬的馬背上，望著坐在前頭一臉興奮的Luca，忍不住跟著笑起來。繼咖啡杯和天女散花式的蕩秋千後，他們已經連續玩了幾輪旋轉木馬，那個開槍不眨眼的黑手黨頭頭，笑得跟孩子一樣。

只要有遊樂園、品客薯片和這個陽光般的青年，他就等同於擁有足以讓全世界欽羨的寶物。

要是永遠都在這裡就好了。

但這個念頭實在太過自私，所以Shu只敢在心底喃喃。

從剛剛開始就興奮難耐的Luca，在他開始搭旋轉木馬前，就已經察覺有道視線投射在自己身上，只是並不像在黑暗中窺看，等著把他一槍斃命的那些陰冷目光。

Shu Yamino就只是看著，偶爾笑著附和他的話。

Luca知道他的咒術師兄弟有時會盯著自己看很久，他左思右想怎麼也得不到解答，但又不好意思直接問出口。換作平時，他會笑笑地用「POG」帶過，但現在他們就在毫無人跡的結界獨處，若裝作什麼都沒看到，恐怕會讓Shu感到難過。

或許可能是一場誤會，但Luca怎麼也不想因為自己的忽視，讓家人一般的好兄弟覺得受傷。

「Shu, something wroung?」

「嗯？沒有啊。」Shu笑笑地，「只是看你玩得很高興，我也覺得很開心，我喜歡聽你的笑聲。」

Luca一愣，他不曉得Shu這番話有沒有其他意思，但他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問，只能在對方發覺自己的異狀前，趕緊喊了一聲「POG」，慌張地想掩飾些什麼，伸手指向遠處緩緩轉動的摩天輪。

「我、我們還有那個沒玩過！要不要一起去玩？」

Shu朝他的指尖方向望去，輕笑：「當然可以，一起去吧。」


05

巨大的轉輪在夜幕中靜靜轉動，車廂一個接一個晃上去，門外掛著一盞盞燈，在Shu的結界中，那些燈兀自發光宛如一顆顆繞圓的星星。

Luca站在摩天輪的入口處，瞪大雙目地注視著眼前閃亮亮的一切，礙於他黑手黨老大的身分，他從來沒有單獨或和誰來遊樂園，他的幼年時期全在射擊場和各種菁英教育中度過。

所以這些只在書裡見過的遊樂設施，讓他感到特別興奮。

旁邊的Shu望著Luca那雙映出閃爍光亮的眼眸，一想到自己是他初次來遊樂園的對象，嘴角忍不住上揚。

「走吧，Luca。」

Luca點點頭，歡快地跟在他的咒術師兄弟身後，搭上轉到他們眼前的摩天輪座艙。

先踏上去的Shu已經坐到車廂的另一端，留給後上的Luca一個不小的空位，這段距離儘管不遠，但平時在Keneshiro家族的任何人面前，他們都得維持這樣的距離。

哪怕私下相處得再好，Shu還是會覺得他們之間有條難以橫越的溝壑。

但那條橫溝，卻總是被Luca的歡快的笑聲和他的「POG」迅速填滿，他以為的距離感，也會被那個笑得跟孩子一樣的黑手黨老大拉近，而Shu也因為這樣的Luca，老是措手不及。

「Shu、Shu……」

Shu回神，瞥向難得發出低聲喃喃的青年，只見他偏著頭，苦著一張臉。

「怎麼了？」

「髮、髮圈勾在門縫了，你可以幫幫我嗎？」

Shu知道他平時並不喜歡麻煩別人，除非是非常緊急的狀態，才會猶豫再三地選擇開口。

「知道了。」Shu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在有些晃的車廂內緩步走到Luca跟前，傾身幫忙把髮圈和糾結在一起的髮絲，輕輕拉出門縫，「好囉，你看還會不會……」

Shu話沒說全，就見眼前散髮的Luca眼簾低垂，半垂的睫毛在燈光的照耀下泛出微金的光芒，他彷佛是一座被精細雕刻出來的神像，靜靜地在佇立在摩天輪的某節座艙。

Kaneshiro家族內既不乏覬覦他頭目之位的人，也不缺想靠身體爬上頭目旁的位置的女人或男人，對這些事絲毫不感興趣的Luca，只允許Shu一人站在他身邊。

而他現在，只要張開手就能將人擁入懷中，若再稍微彎腰就能親吻對方。

Shu Yamino喉頭一滾，忍不住伸出手把他落到耳前的髮絲，輕輕地撥到耳後。

「Luca.」

「嗯？」

Luca抬頭跟Shu的目光相觸，這時他才發覺他們倆之間的距離只有一個手掌寬，就算自己對情感之類的事再怎麼遲鈍，再怎麼不想去接觸，他也隱約知道眼前這人此刻想做什麼。

意外的是，他並不反感，而是下意識地緊緊閉起雙眼。

過了幾秒，嘴唇依然沒有迎來柔軟的觸感，於是Luca小心翼翼地睜開一隻眼睛，只見Shu看著他，輕輕地笑了一下。

「請讓我幫你把馬尾重新綁上去好嗎？」

Luca一愣，意識到這一切都只是場誤會後臉孔乍紅，滿臉尷尬地點點頭，趕緊低頭任Shu擺弄。

纖長的手指插進他金色的髮流中，Shu小心地幫他解開打結的地方，一下一下地梳理眼前這頭他見過最漂亮的金髮。

在Shu越發輕柔的碰觸下，Luca感覺心跳莫名地快起來，他暗自希望自己的表情不會太SUS，哪怕家族高層的幹部們曾經把他獨留在滿是仇敵的大樓，他也不曾像現在這般緊張過。

而這種緊張感直到Shu套上髮圈，成功幫他束起側馬尾，才有趨緩的現象，就在Luca鬆了口氣時，耳畔卻飄來一句。

「如果是我誤會的話，我很抱歉。」

「What do you……」

Luca的話語被突如其來的柔軟唇瓣給堵上，他驀地瞪大雙眼，直到Shu的雙唇離開，他才跟著回過神。

Shu撫上他的臉頰：「你會討厭我這樣做嗎？」

Luca覺得心臟似乎就快跳出來，因而什麼也答不出來，耳廓泛紅的他只能默默搖頭。Shu看著他臉上的潮紅，漸漸地從耳朵蔓延到雙頰後笑了一會兒，忍不住又多問一句。

「那你現在感覺如何？」

Luca支支吾吾地，最後才擠出一句。

「POG?」


06

遊樂園被結界壟罩在內，停止運轉的設施在咒術的作用下安靜地運轉著，他們搭乘的摩天輪車廂，在親吻過後轉眼間來到最頂端的位置，月亮懸在結界之外的天空，像是被蒙上一層薄紗。

細沙似的紫藍色月光撒在摩天輪之上，打暗了座艙門口的暖黃燈光。

在昏暗的車廂中，Shu被Luca的反應逗樂，他知道青年不曉得怎麼回話時會直接用「POG」帶過，但他這次並不想讓對方繞過這麼重要的問題，他在腦中迅速組織好言語後，輕笑一聲。

「這種時候只說POG嗎？」他歪歪頭，「沒有其他想對我說的話？你也可以揍我一拳，畢竟是我……」

「我不懂你的意思。」Luca抿抿唇，這麼做卻讓他想起方才親吻時的觸感，只好趕緊鬆開嘴，「我不是討厭你那樣做，但我想要知道理由。」

他見眼前的Shu明顯一愣，疑惑地挑眉：「Shu，我覺得你有點sussy，你是不是瞞著我藏了些什麼？」

Shu聽見這話，噗哧一笑。

他知道他的黑手黨老大直覺準確到有些可怕，唯獨感情這塊意外地遲鈍許多，Shu怎麼也沒想過，自己會碰上Luca嗅到他暗藏的這份情感的一天，要是他們沒有一起來遊樂園，他可能會覺得現在說出口還為時過早。

但現在，或許是能夠成功的唯一機會，於是他深吸口氣。

「那我現在要說一件很重要的事，你願意聽嗎？」

「當然！」

「我想說……」

Shu嘴唇微啟，但話還沒說完就見一道身影往他撲過來。

他跌坐在車廂的另一端，後腦勺在敲到玻璃窗的前一秒，被Luca的手掌及時護住，他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聽見耳邊傳來極輕的一句。

「Shu，你可以把我們關在一起嗎？」

Shu Yamino的腦袋當機了好幾秒，他沒想到Luca居然連自己最深最不想被翻出來的念想都能一股腦地勾出來，他雙唇張張合合，一時之間居然擠不出任何字句，但Luca只是望著他，神色有些怪異。

就在他呆滯的這幾秒，紫藍色的頂帳傳來細細的波紋，結界隨即從他們車子所在的方位，一點一點地碎裂。

Shu立刻回神，同時察覺Luca方才那番話的意思。

「交給我吧。」

Luca點點頭，一語不發地掏出藏在西裝內襯裡的瑞士刀，在Shu專注於施展咒術時，幫他留意周遭。

運轉中的遊樂園在Shu的彈指下歸於平靜，灼灼燈海一盞盞地熄滅，最終恢復他們踏進來前的模樣，靜悄悄的遊樂園在Luca眼底，逐漸沉進漆黑的夜晚中。

遺憾只在他眼中閃過一瞬，Luca很快又打起精神，他望向身前正專注在施咒的Shu，突然在意起對方沒說完的那句話。

沒過多久，最外層包裹著遊樂園的結界，隨著幾個身穿黑西裝的人影闖入，開始裂成蜘蛛網狀，最後碎成一塊塊透明碎片，撒在整座遊樂園之上。

年輕的咒術師不慌不忙地，另外弄了一個結界包裹住他們倆。

只是這一次，他「不小心」犯了個錯。

「抱歉，我好像把結界弄得太小了。」Shu說著，伸手攔住他的腰，「可能要麻煩你稍微忍耐一下。」

「不用在意！這對我來說EZ！EZ！」Luca笑著說，沒察覺到擱在自己腰間的那雙手，視線仍聚焦在窗外那幾個逐漸朝摩天輪走過來的人影，「Shu，你覺得會是誰呢？」

「是誰都無所謂，只要是威脅你性命的存在，我都能解決。」

「在你解決前，我就會幹掉他們。」

「那是因為你每次都不讓我動手。」Shu把手稍微往內收了一些，「你知道我的咒術能跑得比子彈還快，這次讓我來，Luca。」

「可是……」

他猛地一頓，這時他才發現他們倆此刻已經近到胸膛貼胸膛，而那隻環住自己腰的手似乎沒有收回去的打算。Luca突然覺得，這對他來說好像不是太輕鬆，但話已經說出口，他怎麼也收不回來。

所以他選擇轉移話題，試圖不讓自己把注意力放到彼此間的距離上。

「Shu……」

「嗯？」

「你剛剛沒說完的事，可以繼續說嗎？」

Shu垂下眼簾，半晌才打破沉默：「我想說的是，如果我是真的想和你殉情的話，你願意和我一起嗎？」

在這句話脫口而出之前，Shu就已經做好被拒絕或被忽視的心理準備，但當他發現對方默然許久時，有些疑惑地仰首看向把目光拋到外頭的Luca。

只見他被金髮半掩的雙耳，泛出一圈紅。

「和你一起的話，去哪裡都行。」見他不信，Luca又強調了一次，「只要跟Shu一起，不管在哪裡肯定都會很POG！」

Shu忍俊不住：「哪怕我們得一起投身地獄也是？」

「當然，我沒去過地獄，也沒有過像剛剛那種親、親吻之類的經驗。」

Luca似乎想努力掩住自已通紅的雙頰，但Shu還是瞥見他微抿卻上揚的嘴角，和他面頰上的兩團紅暈。

「但我覺得，要是這些都是Shu陪我一起的話，我會很開心的。」

Shu Yamino瞪大雙眼，環住他腰間的手下意識地放開了一些。

Luca的氣味充斥在「意外」弄出來的小結界中，原本還不是很在意的Shu，在青年說了這番話後，得花上好一番力氣才憋住某股無法言喻的衝動，不讓那深沉隱晦的慾望在這個小小的地方萌發。

他在內心某種衝動逃離禁錮前，給自己的心理狀態下了一個結論——

不妙。

真的很不妙。


07

以術式將他們與外界隔開的咒術師，瞅著跟自己緊緊地靠在一起的金髮青年，終於忍不住出聲。

「Luca——」

「噓，我們會被發現的。」Luca低語，「你也不想被那些傢伙發現吧，我們不是說好要一起走嗎？」

Shu喉頭一滾，他的手還圈著Luca的腰，這人此時把注意力全放在摩天輪底下晃悠的幾個黑影，幾乎整個人壓在他身上，他知道現在的情況不容自己太過自私，但他快壓抑不住了。

糟糕。

「Shu？」

見對方都沒反應的Luca往下一望，但瀏海遮掩了咒術師的雙目，讓他沒能看清Shu的表情，等他開口想問時，腹部忽然抵到某種硬物。Luca疑惑地把視線往下移，只是眼前依舊因黑暗而模糊一片，他下意識地伸手過去，握住。

月光照進停止運轉的摩天輪座艙，短短幾秒鐘，映入Luca視線內的是他手中握住的某種棒狀物。

Luca愕然地盯著，直到Shu尷尬出聲後才猛然收回手。

「抱、抱歉，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Luca憋住差點脫口而出的喊叫，難得口吃，「你、你可能會Unpog，但碰上緊急情況難免會這樣，我也有過，所以……」

「你剛剛說什麼？」

Luca一愣，儘管只是一點細微的動作，但他還是察覺Shu攬住自己的力道變得越來越大。他覺得自己似乎踩到對方某種無法言喻的底線，但他又思考不出個所以然，只能小心翼翼地回。

「我說我也碰過這種情況……」

「是誰讓你發生那種情況？嗯？」

Shu溫聲，語氣平緩的句子充斥在狹窄的結界中，他的字句彷彿能錮住人的繩索緊緊地纏住Luca，讓他打了個寒顫。

儘管如此，Luca還是不想說，那並不是件能向他的咒術師兄弟傾訴的事，他不想被過去束縛，也不想對方因為這樣同情起自己。

Shu似乎發覺他的意圖，把頭抬起來後，靜靜地看著他。

謊言與真實交雜的話語，往往是通向毀壞的第一步，Kaneshiro家的老人們用命令與行動告訴Luca這件事，而他也察覺自己因為家族的那些蠢事，某些對他而言非常重要的情感正逐漸崩壞。

所以他才選擇向總是站在自己身邊的Shu，發出求救訊號。

而他的咒術師毫不猶豫地伸出援手，Shu簡單的一句「我們現在就去遊樂園吧。」，對Luca而言彷彿是點亮黑夜的第一盞燈。

Luca抿抿唇，心底那座放上自尊和Shu的天秤，自始自終都傾向眼前這個專注地盯著自己看的男人，他也的確不想因為自己的不坦承，或他自以為善意的謊言，成為撕裂他們之間關係的引爆點。

Luca垂首，低聲回：「那是遇見你之前的事了。」

「我好像沒提過，但我第一個殺的人是保母姊姊，她……她因為偷了父親的東西被推到我面前，我那時剛學會怎麼開槍。」

不似以往高亢的聲調，放輕語氣的Luca像是在述說別人家發生的故事。

「他們用布袋蒙著她的臉，用毛巾塞住她的嘴，他們告訴我那個人是背叛家族的無恥之人，讓我朝她開槍……等他們掀起布袋時，我才發現她是經常陪我玩的姊姊。」

「我立刻在他們面前大吐特吐，父親抓著我就是兩巴掌，力道大到像要殺了我一樣……其實我不太想說這件事。」Luca苦笑，「你知道嗎，我那時甚至因為太害怕而有反應，所以我才說你不用太介意……Shu？」

Shu沒有插嘴，默默地把臉埋在Luca的頸窩，他原本只是有些煩悶，氣自己沒有注意到對方的狀況，沒想到自己的言語勾出了Luca原先不想提的往事。

是我的錯。Shu心想，禁錮他的雙手又鬆開了些。

「Shu，你在生氣嗎？」

他搖頭：「我沒有對你生氣，我只是在氣那些蠢蛋。」

Luca聽見這話一愣，低低的笑起來：「那些事真的很不酷，但我已經不在意了，希望你也不要因為這樣就……」

「不，我還是有點在意。」

「WHY？」

「我不想因為自己的行為讓你尷尬，但我覺得你似乎不打算解釋。」Shu把位置往後挪了一點，讓外頭的月光能照到金髮青年身前的模樣後，他伸出食指，輕碰同樣貼著自已腹部的某物。

「Luca，你現在也和我一樣了。」

Shu垂下眼簾，順著他的西裝褲紋路往下探。

「我可以對此，有所期待嗎？」


08

被對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往後一縮的Luca，狠狠地撞上他腦後的結界，讓他痛得悶哼一聲。

他聽見耳邊傳來幾聲輕笑，委屈地揉揉後腦杓：「Shu，你那是什麼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Shu拇指與食指並用，將他褲頭的拉鍊往下拉了一點，露出裡面的黑色四角褲後，把自己同樣硬挺的柱身貼上去，「雖然你有很糟糕的經驗，但我想要……應該說，我想讓你忘掉那段過去。」

Luca慌張地抓住他想繼續動作的手腕：「我、我說過我已經不在意了，所以你不用這樣……」

「Luca，是『我』想要這麼做，我是為了我自己。」被握住腕部的Shu抬起眼簾，嘴角微勾，「所以我才問，我可以期待嗎？」

說著這話的Shu，眼眸映出金髮青年漲紅的臉孔，Luca被困在眼前這人笑著編織而出的語句裡，他雖然不擅長閱讀，但不代表他不知道這些字句的意思。

他像是終於察覺水沸騰的青蛙，儘管在強烈的戀慕灼傷自己前及時躍出水面，但Shu的身影卻已經倒映在他的腦海，無論Luca睜眼閉眼，第一個浮現在腦海的都是這個嘴角帶笑的男人。

太荒謬了。

他心想，但更荒謬的是在他發覺自己的心意時，身體竟不合時宜地起了反應。

Luca原以為只要默不作聲就能掩飾過去，沒想到Shu竟抓著這一點，讓他在本人面前，直視剛剛才清晰起來的情感。

Shu見他遲遲沒反應，眼底亮起來的火花又倏地熄滅，他垂首低聲說。

「你要是討厭的話，我會……」

還沒說完話，Shu就見一雙手伸到面前來捧起他的臉頰，他訝異地睜大雙眼，下一秒只見Luca的長睫毛在昏暗的座艙內一顫一顫，嘴唇上突來的觸感讓他沒能馬上反應過來。

他們的呼吸交織在鼻間，Shu能感受到青年不太熟稔的親吻，他目光一沉，用左手壓住Luca的後腦勺，主動加深這個本該淺嚐即止的吻。

「唔……」

「把嘴張開，Luca。」

Shu輕聲，用舌尖撬開他微開的唇縫，舔吻他敏感的上顎。

不曾有過這種經驗的Luca，原先捧著Shu臉頰的雙手，不禁垂下來抓住他的手，心癢難耐地用指甲輕抓他扣住自己腦袋的那隻手臂。

「Shu……Shu……」

不同於先前搔弄他內心的輕吻，這一次幾乎讓Luca喘不過氣來，他忍不住喊了幾聲，模糊的字句溢出嘴邊的同時，也勾出他們之間的交纏的銀絲，落到Luca微敞的襯衫內。

Shu沒有停止動作，反倒維持著左手的姿勢，用另一隻手拉開Luca的西裝褲拉鍊，輕撫裹著莖身的四角褲。

下體傳來的碰觸讓Luca狠狠地打了個寒顫，他急得想離開Shu的雙唇，阻止對方接下來的動作，但他才剛往後退就被年輕的咒術師又壓回去。

被壓著親吻的Luca，不喜歡一直被追逐的感覺，於是他在Shu收回舌尖的瞬間，輕輕地咬了一下他的下唇以示抗議，但這舉動似乎沒有傳達給對方，Shu瞧見他通紅的耳廓時，微微一笑。

他覆在Luca莖身的那隻手，緩慢地游移到黑色的內褲腰帶上。

Shu以指尖勾住他的腰帶，湊到Luca開始發燙的耳畔，壓低聲音。

「這裡，可以讓我來嗎？」

「……不行。」

Shu一愣，轉頭望向還紅著臉的青年，只見他勾起的嘴角還掛著一點唾液，雖然雙頰染著紅暈，但能發現他原先抓著自己手臂的手，已經往下移動到Shu挺立的下半身。

「我、我沒有要拒絕你，只是不想只讓你弄。」

Luca的聲音越來越小：「所以，我們一人一半可以嗎？」


09

『人到底在哪？』

粗啞的嗓音在耳邊轟然響起，他將耳機拉遠一些後才回：「還沒找到，但他們把車停在外面，肯定就在這裡。」

『動作快點！找到人後趕緊處理掉，時間拖越長對我們不利！』

他隨意地應了一聲，關掉老頭子還在繼續轟炸的頻道後，用手勢示意後頭跟上來的其他夥伴，他們被上層派來尋找半途失蹤的自家老大，那些氣急敗壞的老傢伙們，認為是那個站在老大旁邊笑著不說話的青年把人拐走。

說不定是Boss自己跟人跑了。他心想，抬頭望向那一節節靜止在半空中的摩天輪車廂。

家族內不是只有那群老頭對Shu Yamino這個男人有意見，事實上他周遭的兄弟都對Shu頗有微詞，即便如此還是沒有人成功取代Boss身邊的位置，因為那個人總在事情冒出火苗前，迅速無聲地解決。

他親眼見過，那個纖瘦的青年淡然地站在一群趴在地板呻吟的壯漢之中，那傢伙當時沒有掛起平時面對Boss時露出的笑容，反倒一語不發，瞄了一眼手腕上的錶。

『要遲到了。』

青年說著這話的同時，鞋跟踩過離他最近的某個男人的手指，那人疼得大叫出聲，讓Shu眉頭微微一皺。

『安靜點，過沒幾分鐘就忘了我們的約定？』

青年一個彈指，那人的聲響被堵在嘴裡，沉默又瞬間淹沒他們。

他的聲音飄盪在窄小的陰暗巷道，輕得恍若從空中落下的羽毛：『我沒打算管你們這群人，也不想插手你們的閒事，但僅限於不涉及到他。』

『你們管好自己就行，我和Luca也會自己看著辦。』

話語落全，背對那群壯漢的青年在抬腳邁出步伐前，突然往他所在的位置望過來，悠悠地說了句「你也是」之後，又恢復成平時的模樣，悠哉地走出巷子。

他當時沒有摻合進去，只是暗暗地躲在遠處圍觀，他沒想到自己會被對方發現。從那時開始他的本能便告訴自己，不要輕易接近那個無法捉模的青年。

除非Boss也同意，要不然他無法相信，那個笑起來讓他覺得詭異到頭皮發麻的青年，會不顧老大意見逕自策劃一場拐人的戲碼，雖然青年的確有能力這麼做。

「人真的在這裡嗎？」後方的兄弟壓低聲音，「池田，我不覺得Boss會躲在這種奇怪的地方，說不定他們……」

「他們肯定在這裡。」他說，「你們倆去雲霄飛車那找找，大塊頭就跟我搜這裡。」

後頭的倆人點點頭，轉身就往反方向奔去。

他知道Shu Yamino有不同常人的能力，自然就不會在那些普通人能抵達的地方，所以他讓其他兄弟去查停在軌道上的雲霄飛車，而他則留下來，思索要怎麼一節節車廂查上去。

他是家族中最想讓這件事和平落幕的人，他暗自希望那個懷有詭異法術的青年，不會因為這樣就對他們懷恨在心。

他可一點也不想看見那可怕的傢伙，因為Boss失去理智的模樣——

咯噹。

從頭頂傳來的聲響讓池田下意識抬頭，但漆著無顏六色的車廂仍舊安穩不動，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於是回頭繼續跟旁邊的大塊頭討論怎麼啟動摩天輪。

在距離底下黑衣人好幾層樓高的座艙內，兩個被藍紫色結界包覆住的人影，緩慢且無聲地動作。他們貼著彼此，兩隻手交叉在中間，在對方堅挺的性器上來回撸動。

Shu的視線緊貼在眼前的Luca身上，只見他雙唇緊抿，似乎不想因為身下的動作溢出任何聲響。

他喉頭一滾，握住Luca陰莖的力道又加大了些。

「……Shu！」

「噓，我們會被發現的，Luca。」

跨坐在他身上的Luca，趕緊用空著的手摀住嘴巴，吐出的語句黏黏糊糊：「你、你明明是故意的，為什麼要這麼做……等、等等……」

Shu的手滑到最底部，掌根在觸碰到底下的部位時，雞皮疙瘩立刻爬滿Luca全身，但他沒有要停下動作的意思，一手揉捏讓黑手黨老大不自覺發出呻吟的囊部，另一手繼續摩娑柱身。

他平緩的氣息開始紊亂起來，一下一下的鼻哼碎在Shu的動作中，徘徊在狹窄的結界裡。

Luca因為他的撫摸減緩了手上的速度，但Shu並不介意，反而移動位置，讓自己硬挺的陰莖能夠更貼近他的黑手黨老大，他緊緊地盯著Luca，深怕錯過任何一個動作和神情。

他要將這個人，完完全全地藏起來。

Shu鬆開揉捏囊部的手，輕輕地抓住Luca柔順的金髮，讓他的頭向後微傾，露出那顆滾動的喉結。

他平時總是小心翼翼地藏著這些致命的部位，要是有人不小心碰到這些地方，不管對方是誰，他的身體會下意識地一拳揮過去，但眼下Shu讓他露出喉結的輕柔動作，卻讓Luca的心跳急速飆高。

Shu的目光一沉，手上動作沒停，湊過去舔吻他的頸脖。

Luca從沒見過他這幅模樣，雖然心底驚慌但還是問了一句，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Shu，你想咬嗎？」

「……我可以嗎？」

「嗯，如果這麼做能讓你開心的話，我會希望你咬。」

聽見這話的Shu，發現自己心裡繃住理智的鋼索，發出某種不妙的「啪擦」聲響。

Shu舔了一下Luca的喉結後張開嘴，輕輕地用牙齒咬住的同時，還握住他莖身的那隻手，也跟著重重地往上一撸。

儘管Luca努力憋住聲音，卻還是因為下半身襲來的快感而發出低吟。

濁白的液體灑在彼此的襯衫上， Luca神情有些恍惚，身體癱軟地整個人趴在Shu身上喘氣。

等他終於回過神來時，Shu已經不知不覺地清理好衣服上的所有污漬。

Luca把臉埋進Shu的肩窩，尷尬到不太能直視他的咒術師兄弟。

「你還好嗎？」

Luca啞著聲：「我這樣是不是有點奇怪？我、我覺得自己好像變了個人一樣。」

「怎麼會？不管你做了什麼，你依然是你。」Shu彎了彎嘴角，「更何況這還是我先起頭的，不是你的問題。」

Luca這才把頭抬起來，忍不住親了年輕的咒術師一下。

「Shu，我覺得我可能回不去了。」他低聲，「就算我沒有家，你也願意跟我一起走嗎？」

Shu回吻他的黑手黨老大：「沒有家的話，我們可以自己蓋一間，如果不想定居，我們也能一起去旅行……就像你說過的，哪怕眼前就是地獄，和你一起的話我想這件事肯定也會變得很酷。」

Luca被他的話逗得一笑，月光撥開雲層照在Shu的後背，也襯得金髮青年面上的笑容更加燦爛。

他們的相遇，是Luca帶著他走出那片又餓又痛的黑暗。

而這一次，Shu會拉著他掙脫那池又深又臭的泥沼。


10

自從Luca學會怎麼開槍後，他發覺自己踩在腳底的土地，隨著時間逐漸鋪滿一個又一個的彈孔，那些子彈曾在各個器官裡頭彈跳過的軀體橫躺在地，一具具地堆疊成山。

——只要違背Kaneshiro家族信條的人，全都得死。

包括曾經和他形影不離的保母姊姊、偷偷買薯片給他吃的園丁爺爺，和那個熬不過他的請求，幫忙帶上Shu回家的司機叔叔，他們無一不被冠上背叛者的惡名，死於刻有Kaneshiro家紋的左輪槍下。

Luca花了好幾年的時間，才漸漸習慣周遭發生的這一切，但這並不包含Shu Yamino。

他無法想像Shu的身體被子彈破開，毫無血色地躺在他跟前，像那堆屍山的某具屍體一樣，睜著眼睛看著他。

一想到這，Luca的心臟彷彿被人擰住，讓他眉頭微皺。

察覺他神情變化的Shu，幫他把亂掉的襯衫整理好後，擦掉還掛在Luca嘴角的銀絲，笑了一下。

「別擔心，我們會一起離開這裡的。」

Luca點點頭，低頭握住他的手：「Shu，我接下來要講一些比較認真的事。」

「嗯？」

「因為我背叛了家族，所以這麼說可能沒什麼信用，但……」Luca深吸了口氣，繼續說，「我不會背叛你，也絕不會讓你死在我面前。」

「關於這點，我也一樣。」Shu反手牽住他，手指輕蹭Luca指頭上那些被槍把磨出來的繭，「我不會讓那些人有任何機會動你一根寒毛。」

「Shu，你相信我嗎？」

「當然。」

Luca沉默了會兒才把手輕輕抽離，他在Shu的注視下站起身，主動離開包裹著他們的結界後，小心推開摩天輪車廂的門，外頭冷冽的強風瞬間灌進座艙，金色的髮絲被風吹得凌亂。

他背著冷風，對著Shu粲然一笑：「那你能為了我，從這裡下去嗎？」

Shu見狀，解除結界後走到Luca面前，伸手攬住他的腰把人往懷裡一帶，在對方反應過來前，兩人的雙唇又輕碰了一下。

「樂意至極。」他笑著說。



有那麼一瞬間，他似乎瞧見有人從空中墜下，但甫一抬首窗外卻仍舊空無一物，他只當是錯覺，繼續手邊的動作。

他們找到啟動摩天輪的開關鐵盒，但鐵盒被工作人員上鎖，只能花點時間撬開鎖，但等他們成功按下摩天輪的啟動開關後，外頭卻忽地傳來劇烈的響音。

他們齊齊往聲音源頭望去，一個白色的身影站在最頂層的座艙門邊，朝他們所在的方向看過來。

在池田愣住的期間，大塊頭比他更快衝出門，對著離他們有好一段距離的Boss大喊，要那個冷著臉的黑手黨老大趕緊下來，他慌忙第跟著出去，發現Luca附近沒有那個詭異的青年後才稍微鬆口氣。

「別喊了，你難道還不曉得Boss的脾氣嗎？」

「怎麼會不知道？」大塊頭氣急敗壞地吼他，「要不是那混帳帶走Boss，我們或許能一次滅掉那群讓人看不順眼的小嘍嘍！」

他嘆了口氣，放棄跟兄弟爭論，只是拉著人往後退了一步。

「總之小心點，說不定Shu Yamino就在附近。」

「怕他做什麼？我老早就看他不順眼！」大塊頭沉聲，「他老黏在Boss旁邊，只要稍微跟老大多說一點，他就會盯著你看，直到你閉嘴為止……要不是Boss在旁邊，我就一拳揍過去了。」

幸好你沒那麼做。他心想，還是硬抓著大塊頭不讓人衝上去。

「別衝動，我們只要等車廂轉到這裡，就能讓Boss跟我們走了，所以……」

「嘿，老兄——」

響亮的大吼驀地打斷他，他們朝發出驚人吼聲的方向看去，只見他們的Boss將雙手搭在嘴邊，做出大聲公的姿勢後繼續朝他們喊。

「告訴你們一個秘密——」

「我不需要不尊重我們的人！哪怕是Kaneshiro家族也一樣！」

「因此，我決定跟Shu一起離開！」

話說到這，Luca忽地止住聲，他淡淡地看著底下愣住的兩個兄弟，好半晌才突然笑出聲來並舉起右手，對他們比了個中指。

「所以別老跟蒼蠅一樣來煩我們，YOU FUCKING BITCH.」


11

兩人因為Luca的那番話而愣住，最先回過神來的是瞪大雙眼的大塊頭，他無法置信地咒罵一聲後，就想望前衝去堵在出入口，打算第一時間逮人。

但他剛跨步出去，就被站在身後一語不發的兄弟拉住。

「冷靜點，先去關掉電源。」

大塊頭急得甩開手：「媽的！你難道沒看見Boss那副像是被詛咒的模樣？他可從沒那樣跟我們說話！」

「我們無法保證Shu Yamino是不是也在那上面，要是他們一起下來，只靠我們倆可能會壞事。」他按了一下耳機，打算聯絡其他人，「我們等山口他們過來再一起堵人吧。」

「等他們過來，Boss就會跑了！」

「總之你先等一下，我先叫……山口？」

他按著耳機喊了幾次，另一邊傳來幾句模糊不清的低語後忽地沉默下來，沒過幾秒只剩沙沙聲響迴盪在耳邊，其中似是夾雜著某種金屬物在地板拖曳的刺耳響音。

在不詳的預感竄上腦袋前，另一端的詭異聲音停了下來，正當他感到疑惑時，只聽見「喀擦」一聲。

『池田先生，你也忘了我們的約定嗎？』

聽見這話的他打了個冷顫，腦中浮現那群趴在地上因為痛苦而呻吟的大漢。

他立刻拔掉耳機，朝旁邊的大塊頭喊：「還愣著做什麼！快去關電源！」

「所以我說，為什麼……」

「你要是不想死，就他媽聽話！」

他咬牙，沒等大塊頭完全關閉運轉的摩天輪電源，衝到緩緩降到眼前的座艙前，腳底一蹬後用手扳住車廂頂版，使力把自己的身子撐上座艙頂頭，運轉的摩天輪在他穩住身體後才徹底停下。

池田小心地攀上維修用的梯子，心底盤算著在另一邊的Shu趕過來前，先一步到Boss那邊。

大塊頭見狀也想跟著爬上去，卻被池田吼了一聲，讓他在下面待命。

池田見大塊頭沒跟上的意思，才轉頭瞥向Boss所在的座艙，雖說剛剛那段期間車廂已經往下降了一點，但距離地面還是有好幾層樓高，儘管如此他依然覺得Boss會不按牌理出牌。

池田順著樓梯一階階爬上去，小心翼翼地穩住身體走過轉軸支撐架，但在他踏上Boss的座艙瞬間，就見他們的黑手黨老大笑著迎接他。

「你能爬到這裡也挺厲害的，池田。」Luca站在另一端敞開的門邊，「但我不是說過別跟蒼蠅一樣來煩我們？這樣一點也不POG。」

他其實極少這樣直接跟Boss面對面談話，但哪怕次數少到一隻手就能數出來，池田也不曾像這般緊張過，雖然他這趟出來一直將重點擺到那個詭異的青年身上，但某種層面上，Boss和那傢伙同樣令人顫慄。

池田深吸口氣，努力把話語從喉頭擠出來：「Boss，雖然老頭們交代要處理那傢……Shu Yamino，但我、我可以試著跟他們談談，讓他們不要動他，只要您願意回來……」

「嘿，聽著。」

Luca輕笑一聲，抵住門邊的腳跟似乎往外移出去了點。

「你覺得從不聽我意見的那群老頭，會聽你的話？」被這話堵住的池田一時間竟找不到任何說詞反駁，那話是他剛剛情急下生出來的解決方案，他沒想到會這麼快就被Boss當場戳破。

「但至少比整個家族一起針對您要好……」

「這樣好了，我們來玩個很酷的遊戲。」

「什、什麼？」

「在告別Kaneshiro前，我們最後幹點像黑手黨一樣的事，你覺得如何？」Luca側身，微微探頭出去，「你看外面，從這裡到地面的高度至少有三層樓高，從這裡跳下去的話，應該會摔成肉餅吧，POG！」

「……您是在開玩笑嗎？」

「池田，你覺得我會跳嗎？」

池田看著面上還掛著笑容的Boss，風吹開他金色瀑布般的瀏海，暗沉的夜幕從天際開始褪去，勾勒出天邊曲線的遠方群山泛出一點點朦朧的淡金日光，他淺紫色的眼眸在即將破曉之際，透出清亮的光芒。

他忽然害怕起這個違背常理的男人，真的會轉身一躍而下。

這趟回去要是沒處理掉Shu Yamino，無論他還是他的兄弟們通通都只剩死路一條，在加入Kaneshiro的那一天起，只要違背家族信條就會得到懲罰，這是家族內部眾人的共識，哪怕在外人眼中看起來莫名其妙。

但同樣也是這一點，讓Kaneshiro比其他家族來得團結，所以他多少要帶點「成果」回去。

池田從西裝內襯的口袋掏出一把手槍，將槍口對準Luca的胸口。

「您要跳的話，那我這邊會先動手。」

「你覺得這樣我就會照做？你是不是對我說的話有什麼誤解？」Luca挑眉，「我再說一遍，我會離開Kaneshiro家，哪怕是以死亡的形式也無所謂。」

「您這麼做到底有什麼好處！」

「老兄，你的話好像有點多，老實說我一點也不在乎你們的看法。」Luca往外瞥了一眼後又說，「我只是想待在值得珍惜的人身旁，而眼前這點高度對我來說不是什麼難事。」

「三層樓高！您是被那傢伙下咒，所以瘋了嗎？」

Luca勾起的嘴角驀地一收，淡淡地問：「所以你認為我不會跳？」

池田咬牙：「Boss，但凡還有一點理智的人，都不會選擇跳下去。」

「我現在就公布正確答案，你覺得我不會跳？哈！」

聽見這話的Luca，原本側著的身體站回了正面，像是要擁抱什麼似地在池田面前張開雙手。

Luca重新綻開笑顏，靠在門邊的右腳鞋跟往後一踩，身體往門外傾倒。

池田見狀慌忙地伸出手，他想在事態一發不可收拾前，拉住即將墜出座艙的Boss——

但那人卻將左腳鞋尖使力一蹬，將自己的身子向外推。

只差一秒就抓到Boss衣袖的池田，最後還是沒能成功捉住滑過掌心的袖子，他在摔出車廂外之前，雙腳就下意識止步在門邊。

「我告訴過你的，我會跳！」

Luca的身影墜入覆滿大地的金色光芒中，那陣夾雜著笑聲的話語散落在風中。

就在池田以為Boss即將摔成肉餅時，一道影子從旁邊掠過，接住了急速下降的金髮青年，墨紫色的半透明結界覆在他們周邊，在燦金的光海中特別顯眼。

「雖然知道你會跳，但沒想到你這麼信任我。」Shu有些無奈地說，「我要是晚個一秒，你可能就……」

「我知道。」Luca環住他的肩膀，眨眨眼，「但我也知道，你絕對不會讓我真的摔下去。」

Shu愣了一下，笑出聲：「你說得沒錯，不會有那一天。」

「除了池田和底下那個大塊頭，另外兩個人你似乎已經解決了？」

「大塊頭？喔，你說那個罵起人來特別難聽的那位先生。」Shu輕聲道，「他已經被我請回家休息了，現在似乎還沒有其他人追過來，多虧你拖住了池田先生。」

「那你為我感到驕傲嗎？」

Shu緊緊環住他的腰，傾身啄吻Luca的嘴角，但這舉動似乎逗樂懷中的青年，讓他也跟著一起笑出來。

「我永遠以你為傲，我親愛的Boss。」


12

剛下過雨的天空在烏雲散去後，難得的暖和陽光撒在寒冷季節裡，鋪滿他腳下的青石步道。

他因為某件大事，在這條商街耗掉一整個下午，一群孩子遠遠地看見他的身影後，推出一個男孩朝他的方向奔過來，男孩抬起頭來，望向站在屋簷陰影下的他。

「松本先生，我們已經問了這邊的店家一圈還是沒發現那些人，請問我們還要繼續嗎？」

他瞥了眼腕上的錶，從他們接獲情報到現在已經過了整整四個小時，松本不耐煩地搔搔頭，正猶豫著要不要索性向那些老人們回報是錯誤消息時，孩子身後不遠處的街角，一個坐在陽傘下用餐的女人，吸引他的目光。

她穿得一身黑，那頭有著和陽光一樣燦爛的金色長髮被束成馬尾垂在背後，一雙修長的大腿交疊，短靴的鞋尖輕敲桌腳，她沒有注意到投射在自己身上的視線，纖長的手指拂過盤面，悠然地拿起一旁的刀叉。

松本下意識地將目光放到她身上，雖然身形跟他們尋找的人相差幾千里遠，但他卻覺得那女人似乎知道些什麼。

「就先這樣吧。」他掏出幾個金幣給孩子，「剩下的我自己來，你們可以解散了。」

松本瞧孩子們歡快地捧著錢離開，才抬腿往女人所在的方位而去。

他原本只想老老實實地，和兄弟們幹完最後一票後爽快的金盆洗手，沒想到池田先生在他們的老大失蹤後，因為失職而引咎卸任，松本甚至沒見到池田最後一面，就被趕鴨子上架成為新的幹部。

他很想推給別人，但坐在輪椅上的前頭目把他找過去後，以瘮人的視線盯著自己看。

『你應該要知道，背叛Kaneshiro家的唯一下場是什麼。』與Boss有著相似臉孔的前頭目，聲音儘管沙啞，但那平淡的語氣依然讓人不寒而慄，『我親手培養的後繼者，居然變成那副狗樣子，實在太丟家族顏面！』

『松本，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把他們處理掉，我們都很看好你。』

想到那天交代給自己任務的話語，一股冷意瞬間竄上松本後背，他巴不得把這殊榮讓給其他人，但他終究無法忽視前頭目的瞪視，只得冒著冷汗應下這份吃力不討好的差事。

他現在就想回去殺死當時的自己。

松本心想，在經過馬路後來到女士的桌旁。

手持刀叉的她正專注於手中的動作，她小心翼翼地用叉子將漢堡中的美生菜拖出來，接著挑出一大片的番茄，等漢堡中的所有蔬菜都被擱置到一邊，她才叉起麵包，張嘴咬了一小口。

「親愛的女士，不好意思打擾您美好的下午茶時間，希望您花一點時間幫我個忙。」

剛咬了一口麵包的女士，停下動作後仰首，疑惑地望向突然到來的男人。

松本發現女士擁有一雙淺紫色眸子時，腦中突然閃過在前方率領他們衝進對面家族的Boss，用那雙令人膽寒的目光回頭掃視身後的兄弟們時的畫面，他怎麼也沒辦法想像，那個沒什麼表情的老大會像這樣坐在一間咖啡廳，悠哉地喝下午茶。

他搖搖頭，立刻把這個不切實際的幻想趕出腦海後，才拿出一張揉皺的紙攤開在掌上：「請問您有看過這兩人嗎？」

沒有塗抹任何化妝品的金髮女人，擁有一張令人驚豔的精緻面容，她嚥下嘴裡的麵包後嫣紅的薄唇才微張，儘管嘴角還黏著芝麻粒，但聲音卻讓他莫名的覺得熟悉。

「我沒見過，他們是誰？」

「他們是邪惡凶狠的壞人。」松本回過神，想了想又說，「他們做了很壞的事，需要接受一些懲罰，所以我正在找他們。」

女士微微一笑：「壞事？這倆人難不成是殺人犯？」

「不用擔心，他們不是殺人犯，只是……」

「嘿，老實說無論他們是不是殺人犯都與我無關。」

女士打斷他的話，端起放在桌子對面的咖啡杯，她的小指微翹，抿了一口已經冷掉的拿鐵：「我只是在這裡享受下午茶，就算他們在我面前殺人，我也會把我的漢堡吃完再離開。」

不曉得該怎麼接話的松本，尷尬地笑了幾聲後又問。

「所以您確實沒在這條街上看過這兩人？」

「我在這裡坐了一整個下午，不信的話你可以問他。」她將叉子尖端指向店內正在磨咖啡豆的店長，又往紙張上的黑髮青年一指，「再說，要是看見眼前有如此英俊的男士，怎能不上前搭話？」

「英俊？」

松本皺眉望向Shu Yamino的畫像，他以為女人們更喜歡Boss那種有著高貴氣質的王子臉。

女士發現他困惑的表情後，似乎有些不快地眉尾一挑：「您要是沒有其他事的話可以離開了，美味的漢堡正等著我。」

松本見自己的確在這裡得不到有用的情報後，也興起離開的念頭，但當他瞧見女士把杯子又放回對面的舉動時，某種奇怪的直覺讓他不禁多問了一句。

「女士，您是在等人嗎？」

她嘴角微勾，將落在臉頰旁的髮絲用食指撥到耳後。

「是的，我在等一位優雅的帥氣男士。」她唇角微勾，語氣上揚，「所以希望您不要像昆蟲那般煩人，我認為這不是紳士的舉動，Unpog。」

松本聽見這話，意識到自己無禮的行為後跟對方道了聲歉，轉身就走。

只是心底揮散不去的異樣感，依舊令他渾身不舒服。

直到松本拐過街角，坐上家族派來的車子的剎那間，方才女士那句「Unpog」在他腦海一閃而過。松本沉思了幾秒，忽地想起什麼後立刻對司機喊了一聲，他跳下車後使力甩上門，不顧旁人拋過來的奇怪視線，朝剛剛的餐廳狂奔。

等他再度抵達女士所在的位置時，一名服務生已經在收拾女士用完餐的桌面。

「Shit！」

松本罵了一聲，趕緊撥電話給在其他街區搜索的兄弟。

鞋跟踩在青石地板上，發出喀搭咖搭的聲響，黑色的緊身褲完美襯出她修長的大腿，束在後背的馬尾髮絲在風中晃盪，暖陽照在她的金色長髮上，泛出耀眼的光芒。

在女士旁邊的是一位戴著眼鏡的青年，眼底盈滿了笑意，任人挽著手臂走在街上。

「Shu，我做得好嗎？」

「除了最後那一聲Unpog外，堪稱完美。」Shu輕聲道，「多虧你的幫忙，我們才能順利離開。」

「太好了，我以為自己會暴露！說真的，我沒想到咒術還能轉換性別，酷！」

「我只是短暫偽裝你的身型而已，如果我再厲害點，就能把時間拉長一些，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能維持幾個小時。」

「你已經很棒了！」Luca鬆開手，在他面前轉了一圈，「你看我走在街上都沒人認出我來！POOOOOG！」

Shu跟著笑起來：「畢竟沒人想到邪惡又兇狠的黑幫老大，會變成一個受人注目的美麗女士。」

Luca嘿嘿地笑了一下：「看來Shu喜歡這種類型的美人。」

「Luca，我得糾正你。」Shu把他往人行道的方向帶，「我會喜歡，是因為眼前這位漂亮的女士一樣是你，不是其他人。」

「所以只要是我，你都會喜歡？」

Shu沒有正面回應，只是默默地彈了個響指，原本晴朗的藍天瞬間暗了下來，之前就見過他設結界的Luca，有些困惑。

「Shu？」

自從離開遊樂園之後，Shu偶爾會像現在這樣，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自己，像是有什麼話要說卻又猶豫著說不出口的樣子，Luca沒有催促過他，只是跟著他一起安靜下來。

他們站在結界中，旁邊的汽車一輛輛行駛而過，等第四輛車子經過他們時，Shu才緩緩開口。

「Luca，你知道混淆別人視聽的最好方法是什麼嗎？」Shu見他不解的樣子，深吸了口氣，「就是把周遭任何會發光的東西，通通藏進黑暗，這樣就不會被其他人發現……我其實也想過這麼做。」

「是嗎？那你想把什麼東西藏起來？」

Luca湊到Shu眼前，轉換成女性身形的模樣後的他，睫毛相對的長了一點，眨眼時宛如搧翅的蝶翼，儘管外貌上有些許改變，但他身上的氣味仍然是Shu熟悉的那個味道。

在腦中組織好的話語，因為Luca的突然接近讓Shu一時之間說不出口，這窘況並不在他構想的畫面裡，他甚至因此結巴起來。

「那、那個我……我、我我我……」

「喔，難不成是我嗎？」

莫名知道他在說什麼的Luca，看著Shu尷尬地點頭後，粲然一笑：「太好了，要是別人的話，我恐怕會有些忌妒。」

「忌妒？」

「嗯，老實說我剛剛有一點點羨慕變成女性的自己。」

Luca側首望向一旁的店舖，乾淨透明的玻璃映出他窈窕的身材，這讓他意識到自己原先的模樣跟映在玻璃上的女性有多大的不同，但他沒有自己預料中地感到失落，反倒笑出聲。

「但你剛剛說，不論哪一個『我』都會喜歡，那真的讓我很開心！」

Shu被他的話逗笑，他撤下結界，望向把視線轉回來的Luca：「你難道不覺得我噁心或自私？」

「嘿，你聽我說。」

Luca往前踩了幾步，黑色的短靴敲在青石步道上，響亮的聲音引來路邊幾個青年的注視，他沒有理會那些人的目光，清亮的淺紫色眼眸在陽光下閃爍，而現在那雙眼瞳中只映出Shu的身影。

「如果你希望照亮前路，我可以當那盞驅逐黑暗的火光，但你若只想待在黑夜中，我也能夠成為懸在夜幕的黯淡星星……只要你依然待在這裡，這些我都能做到，Shu。」

「這麼害羞的話，我、我可能只會說一次。」他拉住Shu的手，笑得一臉燦爛，「我這麼說，你會覺得我幼稚或太有自信嗎？」

Shu Yamino搖搖頭，回握住那雙溫暖的手，從他們相遇那一刻起，Luca的存在於他而言就如高掛在天空的太陽。

雖然家族的事務讓Luca大部分時候都板著臉，但私底下Shu能夠背著所有人沐浴在他暖和的笑容下，漸漸地他有了這個人的笑容屬於自己的錯覺，甚至升起想把人藏起來的念頭。

他從沒想過要讓Luca知道這個秘密，他這次打算全盤托出是因為，他認為這麼做對青年比較公平，他甚至已經有了會被厭惡的心理準備，才鼓起勇氣跟對方坦白。

而這個和陽光一樣溫暖的青年，卻說能為了他掩藏自己的光芒。

「不好意思，能請教您一些問題嗎？」

正打算回應Luca的Shu，在開口前就被前來搭話的兩個青年打斷，他們無視站在她身邊的男人，逕自向有著美麗容貌的女士打招呼。

Shu笑了一下，拉緊握住的那隻手把人往懷裡一帶，因為對方突來的動作而沒站穩的Luca，被迫在大街上當眾和他的咒術師兄弟擁抱，他甚至沒來得及看清過來搭話的青年們的容貌。

他一手牽著Luca，一手搭在他的腰間，面上笑容不減。

「你們找我的男孩有什麼事嗎？」

「啊？」

Shu趁著他們還困惑於自己的用詞時，拉著Luca轉身奔進離他們最近的一條巷道。

在走進陰影的剎那，Shu就解開了他身上的咒術，從踩在石磚上的黑色短靴開始到頭髮的長度，僅僅幾秒有著漂亮金髮的女士，變回了那個笑起來和陽光一樣的青年，衣服也恢復原本的那套白條紋西裝。

還是得藏起來。Shu心想。

Shu見後頭兩個礙事的人沒追上來，才鬆開他的手，止步在巷道：「Luca，我知道你不介意我想把你藏起來的那種念頭，但我是真的會像這樣，把你直接帶到一個沒人能發現的地方，所以……」

「這樣的話，就一起去沒人能找得到我們的地方吧！」

發現自己復原的Luca，興奮地拉住Shu的手，他沒等對方回話直接牽著人往巷道的另一頭走去：「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那時你正在玩捉迷藏。」

默默讓他拉著走的Shu頓了一下，笑出來：「我記得很清楚，你用一塊薯片就買下我未來的所有時間。」

「嘿嘿，我的運氣真的很好！」

他們走過陰暗潮濕的小巷，在準備踏進隔壁街頭時，陽光直直地往Luca頂頭傾倒，雖然他沒有明說，但Shu察覺他那句還沒說出口的話。

「你是不是想說，把接下來我們會遇到的一切都當成遊戲？」

Luca一頓，訝異地轉過頭：「你怎麼知道我想說什麼？POG！」

Shu笑笑地往前走了一小步，跟他肩並肩的站在巷口，他們身後是一條昏暗與滿是汙泥的小路，前方是鋪滿陽光的青石大道，雖然地上仍然有水坑，但不妨礙他們前行。

他微微一笑：「我們跟那群不識相的人玩場大型的捉迷藏吧，Luca。」

「POOOOG！那我們數到三，就一起開始遊戲吧！」

Shu點點頭，瞥了一眼Luca後緊緊地牽著他的手，在其他路人的側目下齊聲喊。

『一、二、三』

『LET’S GOOOOO!』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