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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鬼殺隊解散已經過去了半年的時間,在這個人們都在為即將來到的冬天而忙碌的秋末,我卻因為鎹鴉送來的信而來到蝶屋,檢測右手的傷有沒有復發的跡象。

正當我開始思考這樣的檢查是不是真的有意義的時候卻被正為我觸診的少女突然提出的疑問打斷了思考。

[請問風柱大人您和香奈惠大人之間是怎樣的關係?]

眼前的少女的提問實在過於突然,再加上無法聯想到與這次突如其來的檢查有什麼關係,我只能茫然地重複少女的疑問確認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少女的提問。
[我和香奈惠的關係…?]

聽到我愕然的回問,綁住兩馬尾的藍眼少女—神崎 葵並沒有停下為我觸診的動作,而是抬頭看著我的眼睛再一次問道。
[對。請告訴我們風柱大人您和香奈惠大人之間到底是甚麼關係。]

在小葵強調[我們]這一詞的同時,一直躲起來的另一名少女—栗花落 香奈乎隨即拉開了小葵身後的扇門,並藉由纏在頸上的白蛇的引導下在小葵的身旁坐了下來。

看著兩人無比認真的表情我總算是明白了自己剛才並沒有聽錯神崎的提問,也明白到這一次把自己叫來的目並不是為了檢查右手的傷一股被耍了的不快也隨即湧上心頭讓我收起到自己僅剩三隻手指的右手,不滿地把雙臂抱在胸前。

大概是從臉上的表情和動作注意到我心中的不快,坐在神崎立刻開口解釋把我騙來蝶屋的原因。
[用這種方法把您叫來真的非常抱歉,但是因為蝶屋的工作仍然非常忙碌的關係,我們實在無法抽出時間拜訪,請您諒解。]
語畢,眼前的神崎和栗花落便鄭重地向我低頭道歉。

看著兩人深感抱歉地低頭道歉的模樣,我只好維持著把雙臂抱在胸前的姿勢開始思考兩人的話。

確實,在來到蝶屋後無論是那三個小不點還是[隱]們都在為了照顧仍然未從戰後餘波恢復過來的隊士而東奔西走,在神崎的臉上更是有一對清晰可見的黑眼圈。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那麼幸運,在那一戰只是失去了兩根手指就能了事,有人失去了手臂,有人失去了雙腿,有人失去了雙眼,有人更是只能躺在床上度過餘生。
至今仍要照顧這麼多傷者日常生活的她們不可能,也沒有那個空閒為了八卦我和香奈惠的關係特地把我叫來蝶屋。
一想到這裡,我心中那股因為被騙來一趟而緩緩冒起的怒火也慢慢地平息下來。

[好吧…反正本來也不是什麼需要隱瞞的事…]

一聽到我的話栗花落立刻抬起頭想要向我道謝。
[謝謝你!風...]
[不過!在此之前...]
只是我沒有給栗花落把話說完的機會便打斷了她的話。
[...你們要告訴我為什麼想要知道我和香奈惠的關係的原因。作為當事人我有知道這個問題背後原因的權利吧?]

[這,這是…]
仿佛是完全沒有料想到我會這樣反問似的。在聽到我的話後,栗花落又一次低下自己的頭逃避我質問的視線。
[…原因現在我還不能說…對不起……]

聽到她那模稜兩可的回答,我心中那股本來已經平息下來的怒火瞬間重新燃燒起來。
在這股怒火的驅使下,仍然把雙眼臂抱在胸前的我下意識地微微抬起下巴俯視著低下頭栗花落用刻意提高的聲線向她追問道:[喂!特地把我騙來你該不會打算連原因也不說就要我回答你的問題吧?!]

就在我的情緒處於瀕臨爆發邊緣的這個時候,一直低著頭默不作聲的神崎突然抬起頭再一次向我道歉。
[風柱大人請原諒我們的無禮,我們明白自己的要求十分任性而且無理,即使如此也請您告訴我們您和香奈惠大人的關係。]
[雖然還不能把背後的原因告訴您,但是請相信我們並不是因為一些無聊的原因才想要知道您們的關係的!]
在說完這段話後,神崎便再一次低下自己的頭與身旁的栗花落一起等待我的回答。

[[……]]
[…即是說你們無論如何都不打算說出把我騙來也要問我和香奈惠之間的關係的原因嗎?]
[是。]

或許是這半年間過於平穩的生活磨平了我的稜角的關係,或許是我潛意識地把頂住黑眼圈坐在主診室的神崎的臉與蝶屋第一任主人的臉重疊在一起的關係,或許只是我已經習慣在這個房間我只能是被說服的一方的關係,在聽到神崎斬釘截鐵的回答後我居然輕易地妥協了。

[真的是…]

為自己居然如此輕易地被說服而感到浮躁的我只能無奈地伸手搔了搔頭上的白髮,然後便把心中的悶氣連同話語一起吐出來。

[算了…把頭抬起來吧!再耗下去也只是浪費時間而已…我說就是了。]
[感謝您的諒解。]
[謝謝你,風柱大人!]

沒有理會兩人眼中的感激之情,在語畢的時候我已經再一次把雙臂抱在敞開的胸前,開始思考該怎樣簡單地向眼前的兩人說明自己與香奈惠的關係。

但當我開始思考該如何簡單地說明我與她的關係以及我對她抱有的感情的時候,過去與她一起留下的各種回憶瞬間如泡沫般湧上我的心頭。

看著這些泡沫的殘影我不自覺地呼喚起她的名字。
[香奈惠…]
在恍惚地呼喚這雙手再也無法觸及的她的名字後,我的意識便伴隨著從窗外傳來秋風拂過樹上楓葉發出的沙沙聲一起沉進一段遙遠而懷念的回憶之中。

那是與現在的話題毫不相干,我與香奈惠在這間診療室外的地方,第一次單獨相處的回憶。

(說起來那一天跟現在一樣都是秋未…)

————————

在一間只能依靠微弱的燭光照明的昏暗房間中,一隻身高接近三米高的巨大惡鬼正在警戒著,警戒著那股使房間內的燭光不斷搖曳的狂風,那道正在咆哮的狂風。
[惡鬼滅殺!惡鬼滅殺!]

面對把身體藏在黑暗中不斷快速地移動,無法單憑自己的視力捕捉的敵人,惡鬼只能低著頭站在房間的中央用經過血鬼術強化的雙臂死守自己的脖子。

[可惡!為什麼本大爺的眼睛無法看清這個瘋小子的動作的!?本大爺是鬼!是貧弱人類無法觸及的存在!為什麼本大爺卻只能看清這個瘋小鬼一半的動作!?]
但是這番看似是無法接受眼前發生的現實,只能自暴自棄地放聲大叫宣泄自己的無能的話語卻是惡鬼為了誘使敵人大意出手而放出的誘餌。

[惡鬼滅殺!惡鬼滅殺!]
聽到這道狂妄的笑聲正迅速向自己突進後,一直低著頭的惡鬼露出一個陰險的笑容。

(總算上鉤了嗎三白眼的瘋小鬼!本大爺肌肉的硬度可是能比美金剛石的!憑你那把纖細的刀根本無法斬開本大爺的肌肉!)
惡鬼的名字是金剛寺,是一隻能用血鬼術強化肌肉密度,以肉體的強度自傲的惡鬼。
(你就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刀刃變成碎片然後…)
然後陷入絕望吧!

這樣的念頭剛從鬼的腦海中冒出,便被突然從腳根處傳來的痛處強行打斷。

還來不及認知到自己的腳筋已經被斬斷的事實,綠色的刀光已經伴隨狂妄的笑聲在黑暗中閃過。
[惡鬼滅殺!惡鬼滅殺!]

當駭人的笑聲再一次消失在黑暗中時,惡鬼突然失去了連接自己的大腿與小腿的支點。
在意識到自己的雙膝被挖去的時候,惡鬼的雙腳已經無力支撐自己體重只能跪倒在地上。

原先有著接近三米多高的魁梧惡鬼已經只剩下一半的高度。

仍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惡鬼只能渾然地注視著落在地上那雙曾經屬於自己的膝蓋。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駭人的笑聲再一次響起。
[惡!]

(為什麼本大爺的膝蓋會被斬去的!?)
綠色的刀光在搖曳。
[鬼!]

(為什麼本大爺無法看見斬斷腳筋的那一刀的動作!?)
碧綠的風在狂嘯。
[滅!]

(為什麼本大爺的肌肉無法防禦這個瘋小鬼的斬擊的!?)
宛如飢渴的猛獸般張牙舞爪。
[殺!]

本應無法撼動我的身體的風正在咆哮,用牠的利爪撕裂我的血肉,用牠的利齒噬咬我的堅骨,直至把我撕成碎片前這陣狂風才會停息。
這是被鬼殺隊的劍士迫上絕路只能無力地仰望那張佈滿傷痕的臉的惡鬼心中僅存的想法。

看著掛在那張臉上充滿狂氣的笑容一陣刺骨的寒意隨著對方的狂笑聲一起湧上金剛寺的心頭,那是金剛寺在成為鬼後就再也沒有感受過的—名為恐懼的感情。

這份恐懼隨著雙腳的痛楚一起緊緊地咬住惡鬼的意識,把從戰鬥開始時便一直在耳邊迴盪的話語烙印在鬼的腦中。

惡鬼滅殺。
明白到這四個字已經不再是單純的文字和話語而是接下來即使發生事實後,內心已經被恐怖佔據的惡鬼只能作出最後的掙扎。

[哇啊啊啊!]

仿佛要用氣勢驅散心中的恐懼似的,惡鬼在咆哮同時用剛恢復過來的雙腳用力一蹬,撞退眼前的獵鬼人。
[本大爺才不要死在這裡!]
語畢的同時白髮的獵鬼人便被撞飛到半空中,掛在那張臉上的笑容也隨即便撞得粉碎。
見狀惡鬼立刻握緊自己的巨拳朝白髮的獵鬼人揮去。

就在擊出巨拳的手無法保護自己的弱點的時候,惡鬼聽到了那個白髮的獵鬼人的話語…

[就是現在了匡近!]

…以及利刀出鞘後,獵鬼人的呼吸聲。

[風之呼吸 陸之型·黑風煙嵐。]
瞬間惡鬼的背後突然刮起一陣碧綠的烈風斬去惡鬼揮出的右臂。

[實彌!不要停下來!]

聽到突然出現在惡鬼視線之中的黑髮獵鬼人的話,白髮的獵鬼人立刻朝背後的天花用力一蹬,從上而下高速迫近身下的惡鬼。

[風之呼吸 貳之型·爪爪·科戶風!]

兩道綠色的風從惡鬼的身旁吹過,斬去牠的兩肩。

在雙臂落在地上的瞬間惡鬼在這一戰中的疑問都得到了答案。
為什麼自己只能看清對手一半的動作,為什麼自己無法看見斬斷腳筋的那一刀的動作。
這都是因為自己身後還有一名獵鬼人。

甚至連那個白髮的獵鬼人在戰鬥中看似是毫無意義地狂笑的行為都是為了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同時遮擋同伴走路和揮刀時發出的聲音。

[勝負已分!]
[結束了!]

難道本大爺要死在這裡嗎?
這是惡鬼看到眼前那個黑髮的獵鬼人背上白色的[滅]字時最後想法。

[[風之呼吸 參之型·晴嵐風樹!!!]]

激昂的狂風和狂嘯的烈風在此碰撞,堅硬的脖子瞬間便連同惡鬼的上半身一起被撕成連碎片都說不上的齏粉。

惡鬼,滅殺。
······
在把盤據在神社內的鬼斬殺後,兩位獵鬼人推開了神社的大門,在賽錢箱一旁的石梯上坐了下來。

[終於結束了呢~]

在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後,左臉上有著兩道傷痕的黑髮青年—粂野 匡近一邊用紙擦去日輪刀上的血跡一邊向身旁的同僚兼同門師弟—不死川 實彌說道:[幫大忙了實彌,要是你沒有來的話都要要跟那隻鬼耗到那個猴年馬月了。]

聽到匡近的道謝,實彌只是有些不耐煩地把日輪刀收起來,用因為長時間大叫而變得沙啞的聲音回道:[別說傻話了,這種除了硬就一無是處的蠢貨即使只有你一個人也能輕鬆幹掉的。]

[真的是!你就不能好好地接受他人的謝意嗎?]
在說話的同時匡近輕輕地敲了敲實彌的頭。

[不要碰我的頭。]
聽到實彌斬釘截鐵的話,匡近只能有些無趣地把手從實彌的頭上拿開,然後繼續說道:[對呢,那隻鬼這麼笨真的幫大忙了。明明有著這麼堅硬的肉體卻乖乖地站在原地把自己的八角*讓出來,真的讓這次任務變得簡單多了。對了!實彌你以後任務的時候要不要像剛才這樣一邊大叫惡鬼滅殺一邊行動?雖然是我提案的不過你那樣子真的很有氣勢,連我也被你嚇一跳了。]
*八角:指人體結構中沒有肌肉保護的四對關節,分別是;肘,肩,膝和踝這四對角。

[不幹。這種事不但暴露位置還要浪費體力根本百害而無一利,而且我的喉嚨到了現在還在痛。]

聽到實彌的話匡近便微微地點頭表示讚同,然後再一次把手伸向對方的頭上撫摸那頭蓬鬆的白髮。
[說的也是呢,實彌辛苦你了。]

[我說了不要碰我的頭!]
[這種小事就不要在意了。說起來實彌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嗎?沒有的話就一起去吃飯吧!]

[不用了,吃飯的話我有飯糰就可以了。]
[難得在任務中遇到了,就當是為了與師兄交換情報一起去吃飯吧。]

[只是交換情報的話沒有必要跑到鎮上吧?]
[不要這樣說嘛~附近的小鎮好像在舉辦秋末的祭典似的一起去走走吧。說不定在祭典上還能找你命中注定的女性呢。]
[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我對這種事沒興趣。]

[真的有夠頑固…我明白了!祭典上會有很多萩餅你要吃多少我都請你了。]
[與萩餅沒有關係,我只是不想跑到鎮上參與祭典而已。]

就像對待頑固的弟弟一樣,匡近耐心地說服實彌與自己一起參與鎮上的祭典,甚至亮出了請對方吃萩餅的這一張皇牌。
但即使如此實彌固執的態度仍然沒有絲毫的軟化,這讓匡近不由得疑惑起來。

[難道實彌討厭祭典嗎?]
[雖然說不上討厭不過也沒有特別喜愛。只是…]
[只是?]
[…那是讓孩子們開心玩耍的地方…]
在說話的同時實彌下意識地把視線從匡近的臉移到庭院中枯木的楓葉上。
[…我這種人待在那裡只會礙事而已…]

[實彌…]
[所以你要去吃飯的話就自己去吧,我只要在這裡等待鎹鴉送來下一步指示就可以了。]
語畢,實彌便從行囊中拿出六個沒有餡料的飯糰開始大口啃食起來。

看著實彌臉上那難以形容的表情,匡近的心情也漸漸變得鬱悶起來。
在用力地搔了搔頭上的短髮後,匡近便對著實彌說道:[我明白了!實彌,你在這裡等著吧。師兄現在就到鎮上買一大堆便當和萩餅給你,要
等師兄回來哦。]

語畢,匡近便頭也不回地跑了起來,在越過庭院後便從神社的石梯上跳了下去。

看著那個消失在自己視線中的背影,實彌只是默默地說了一句。
[笨蛋。]
然後便咬了一口手中的飯糰。

至少,在鎹鴉送來下一步指示前,實彌都會不抱期望地等待那個好管閒事的師兄回來。
······
就在一邊啃著手中沒有餡料的飯糰,一邊百無聊賴地等待著鎹鴉或是匡近回來的實彌剛剛拿起第四個飯糰的這個時候,一位不速之客一奔一跳地跨過庭院滿是瓦礫和枯葉的地板來到實彌的腳邊,並發出一聲歡快的叫聲。
[噢嗚~]

聽到這聲不屬於人類的叫聲,實彌不由自主地抬頭確認聲音的主人。

抬頭一看,只見這位長著一身白色毛髮的不速之客一邊興奮地擺動自己蓬鬆的尾巴,一邊用那雙富有靈性的黑色眼睛盯住自己手中的飯糰。

雖然無法從牠的外表分辨出這孩子的到底甚麼品種的犬隻,但從那雙筆直地盯住自己手中的飯糰的烏黑眼睛,實彌還是能看出這是一隻來向自己討食物的中型犬。

看著這隻中型犬那條興奮地擺動著的尾巴和掛在牠的嘴角快要落到地上的垂絲,實彌默默咬掉飯糰的海苔,把手中的飯糰遞到這孩子的臉前。

[嗷嗚!]
看見遞到自己臉前的飯糰,這孩子立刻興奮地用後足站起來,撲到實彌拿著飯糰的臂上大快朵頤地吃掉飯糰。

在看到這孩子在狼吞虎嚥地把飯糰送進肚中後便開始伸出舌頭舔掉黏在自己手上的飯粒的模樣後,實彌緩緩地放下抬起的右手好讓這孩子不用繼續站著,在臉上繃緊的肌肉也隨緩緩放下的手臂放鬆下來,並在實彌那張佈滿傷痕的臉上留下一道輕淺的微笑。

只是這片刻的安閒和實彌的笑容一起如同只能綻放一夜的曇花般,很快便因為突然響起的[喀嚓]聲消失在庭院之中。

······

有一隻以路過的旅人以及迷路的小孩為食,實力不凡的惡鬼盤據在在這座山裡一間荒廢的神社中。
這是鬼殺隊的花柱.胡蝶 香奈惠在把這去兩週鎹鴉傳來隊士接二連三地失聯的報告中留下的蛛絲馬跡和過去數天不分日夜地在附近的小鎮上收集到的情報結合在一起後得到的推測。

追蹤著泥地上的痕跡,香奈惠總算是找到了一條被無序的雜草隱藏起來的羊腸小徑,並在小徑的盡頭發現了一個破舊的鳥居。

穿過第一個鳥居後,瀰漫在空氣中的鐵鏽和腐肉的氣味立刻證實了香奈惠的推測。

為了避免更多的家庭和更多的生命因這隻惡鬼而破碎,想要趕在日落前把這隻惡鬼討伐的香奈惠謹慎地把手放在掛在腰間的刀柄上,用輕盈的腳步越過陡峭的參道來到神社的第二個鳥居。

當警戒著四周狀況的香奈惠從沒能保護這間神社的狛犬雕像身邊走過,來到拜殿前的庭院範圍內的時候,她的目光很快便被遠方那坐在拜殿陰影處的白色人影所吸引。

(鬼嗎?不,即使是十二鬼月也不會冒險來到這種可能會遭到日光照射的地方來的…這樣的話這個人影到底是成功把盤據在神杜中的惡討伐的鬼殺隊隊員…還是說這一帶根本沒有鬼,而是出現了性質比鬼更為惡劣的殺人魔…)

就在香奈惠從遠處打量著這個白色人影開始思考下一步該怎樣行動的時候,一球白色的毛團突然從她的腳邊跑過,朝坐在拜殿陰影處的白色人影跑去。

就香奈惠猶疑著是否要追上去的時候,香奈惠的四肢已經先於她的意識作出判斷,迅速地躲到身旁那棵枯木的後方。

趁著那個白色人影的注意力被那團毛團吸引著的時候,用拇指把腰間的日輪刀頂出刀鞘的香奈惠開始壓低自己的身體,並用種植在庭院中的數棵枯木作掩護,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慢慢接近那個白色的人影。

但隨著謹慎的腳步把自己與人影之間的距離逐漸縮短,香奈惠不僅看到了對方正穿著鬼殺隊的隊服,更從對方那頭毛躁的白髮和開敞的胸膛認出對方就是自己的同僚不死川實彌。

看著對方把手上的飯糰喂給前來討飯的野狗並露出微笑的模樣,香奈惠頓時感覺到自己因警戒著四周而繃緊的神經隨即放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緩緩地自胸口溢出的暖意以及因為這股暖意而變得躍動起來的情緒。
(不死川君沒有忘記怎樣笑真的太好了。)

感嘆著對方的笑容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來得柔和的同時,香奈惠從懷中拿出一塊背面刻有櫻花圖案的手鏡開始整理自己的儀容。

用數十秒對翹起來的頭髮和衣服上的皺褶稍作整理後,生怕破壞了這片刻的安逸的香奈惠刻意放輕自己的腳步朝實彌走去。

但是當香奈惠謹慎地踏出的第一步的時候,專注力和視線都集中在實彌的笑容上的她沒能注意到地上的枯葉。

隨著被踩碎的枯葉發出喀嚓的一聲響徹整庭院,香奈惠感受到一道帶著敵意的視線猛然朝自己投來。

在與那雙佈滿血絲的雙瞳對視數秒後,稍感尷尬的香奈惠緩緩地舉起左手,向坐在遠處的實彌請安道:[居然在這裡也能遇見你,真是巧遇呢不死川君。]

——————

聽到枯葉被踩碎時發出的喀嚓聲,實彌頓時明白到有人正躲在庭院的枯木下觀察著自己。

鬼不會在仍有日光的時間出現在戶外,若前來善後的隱們亦不會躲在遠處觀察自己的。
根據過往的經驗,在殺鬼後遇到的人不是因為自己那張兇惡的臉相被當成前來生事的惡棍,就是因為被人們目睹殺鬼的身姿當成殺人犯追捕。

(抱歉了匡近,看來這一次也不能一起吃飯了。)
在心中無聲地向匡近道歉後,實彌便在把剩下的飯糰放在地上留給前來討飯的流浪狗,打算在事情鬧大前迅速離開。

在輕輕地拍了拍這孩子的頭作道別後,實彌便用帶著敵意的眼神朝枯木下的人影看去,打算藉此嚇跑對方。

但是當抬起頭的他看到那件在枯木間隨風飄揚的蝴蝶羽織以及那張熟悉的臉龐的時候,一股難以形容的平靜感如晨霧般降臨在實彌的心中,平息了休息遭到打擾時感到的不快和浮躁,甚至靜止了他的時間

看著這位完成在自己料想之外的人物,實彌只能愕然地看著那個站在枯木下的身影,注視香奈惠那雙同樣注視著自己的粉紫色眼睛。

[居然在這裡也能遇見你,真是巧遇呢不死川君。]
直到香奈惠的聲音從遠處傳進實彌的耳中,他才猛然地把視線從香奈惠的臉上移開,然後隨口吐出一句勉強能算是問候的話語。
[是胡蝶嗎?]

聽到實彌額有個人風格的問候,一個可掬的笑容隨即出現在香奈惠的臉上,並用充滿朝氣的語氣回應實彌的問候:[對,是香奈惠哦。看來不死川君沒有忘記我呢~]

語畢的同時,香奈惠已經越過數米的距離來到實彌的前方,指了一指實彌身旁的石梯接著問道:[我可以坐下來嗎?]

看著這個突然出現在自己身旁卻沒有敵意的香奈惠,白色的中型犬在本能驅使下開始一邊在香奈惠的腳邊打轉,一邊用靈敏的嗅覺收集香奈惠的氣味。

感受到從小腿處傳來的氣息,香奈惠輕輕地蹲了下來,一邊輕撫這隻中型犬的頭一邊說道:[抱歉,我要和不死川君談一些事情,可以請你回避一下。]

不知道是真的是聽懂了香奈惠的話還是單純被庭院中的烏鴉吸引了注意力,在聽到香奈惠的話後那孩子便朝聚在庭院中的烏鴉跑了過去。

在目送這孩子朝庭院走去後,站了起來的香奈惠再一次指住實彌身旁的石梯。
[我可以坐在這裡嗎,不死川君?]

聽到香奈惠的請求實彌看了一眼庭院四周環境的實彌在心中默默在心中想道。
(四周還有那麼多空位為什麼非要坐在我的身旁?)

但就在實彌正要開口拒絕這個沒有必要的提案的這個時候,一聲犬吠突然自香奈惠的身後響起,嚇得香奈惠頓時無法穩住自己彎下的腰。

在一個踉蹌後,失去平衡的香奈惠只能閉上眼睛任憑身體向前倒下。

見狀的實彌立刻從石梯上站起來,伸手扶住香奈惠的雙肩,穩住了她即將倒下的身軀。

站在鬼殺隊頂點歷戰的花柱居然會被路邊野狗追逐烏鴉時發出的吠叫聲嚇得站不穩腳步。
這個令人難以置信的事實讓實彌不由得擔心起香奈惠的身體是不是出了狀況,並從下而上開始打量香奈惠的身體。
[喂,身體還好嗎!?]

聽到實彌的慰問和感受到從雙掌傳來的溫度的香奈惠立刻重新睜開眼皮慌忙地把雙手從對方敞開的胸膛上抽回身後。
[嗯,沒問題的!只是因為睡眠不足有點狀態不佳而已,稍微休息一下就可以了…]

在香奈惠說話的同時,實彌也注意到那雙抬頭看著自己的眼睛中佈滿的血絲以及在淡妝下仍然明顯的黑眼圈。
看著這張盡是疲態的臉,實彌心中不由得感覺到一陣浮躁感,並在心中默默地對香奈惠發出一連串抱怨。
(真的是!這個笨女人到底有多少天沒有睡了!)

[…抱歉,讓你擔心了…]
(明明在蝶屋的時候每天都在碎碎念地要求我休息…)

[那個…不死川君…]
(自己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卻完全不去休息…)

[不死川君…]
(那個穿著白色羽織的小不點就不會說說這個女人嗎?)

[不死川君!]
[怎樣了!?老子可還沒有抱怨完啊!]
[稍微捉得我有點痛了…]

直到香奈惠的聲音自懷中傳進耳中,實彌才猛然意識到自己還沒有放開香奈惠蛋雙肩,施予在對方肩上的力度到了現在仍在因心中浮躁的情緒而增大在那件蝴蝶花紋的羽織留下明顯的皺紋。
[……]
[不死川君?]
[……]
[呣……]

在一陣子對視後,實彌施予在香奈惠肩上的力度總算是隨著漸漸平復下來的情緒而放鬆下來。

[我來把風,你先給我在這裡小睡一會。]
語畢的同時,實彌便轉身把香奈惠輕輕按在自己剛才坐著的石梯上,好讓她能在休息時把身體靠在一旁的賽錢箱上。

看到實彌笨拙地對自己表達關心的模樣,一股窩心的暖流緩緩湧上香奈惠心頭並在她的臉上留下一個嫣然的笑容。

[不死川君果然很溫柔呢。]
[切!要你管……四個小時後我會叫醒你的,安心睡吧。]

語畢實彌便在香奈惠留在石梯上,獨自轉身朝庭園走去。
但就在實彌正要踏出第二步的時候,一道無法忽視的力度突然從後捉住了他的衣角,止住了他的腳步。

[怎麼樣?這次的鬼只是隻硬了一點的雜魚而已,雖然是麻煩了點但還沒能耐讓老子和匡近那傢伙受傷,用不著麻煩你。]
在說話的同時,實彌輕輕地活動自己的四肢然後拍了一拍自己敞開的胸口,想要藉此告訴香奈惠自己的身體沒有大礙。

但即使如此香奈惠也仍然沒有放開實彌白色的衣角反而把實彌的衣角捉得更緊。

[粂野君也在嗎?不過為什麼我看不見他的身影的,難道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語畢香奈惠便神情凝重地站了起來,開始用視線尋找匡近的身影。

看著從石梯上站起來的香奈惠,實彌立刻伸出雙手把香奈惠重新按回石梯上。

[那傢伙到了附近的小鎮上參與祭典去了,活蹦亂跳的程度完成用不著你來擔心。]
仿佛是為了安慰香奈惠激動起來的情緒似的,在向香奈惠簡單地說明匡近的狀況後,實彌便在對方的身旁坐了下來。

聽到實彌的話後香奈惠的情緒總算稍微變得冷靜下來,但在不久後那好看的眉間又一次因為憂慮而皺了起來。
[不死川君,難道你又與粂野君吵架了嗎?]

[不,我只是說了我待在祭典上的話會礙事而已,本來還在死皮賴臉要我陪他一起吃飯和逛祭典的那傢伙就突然露出一張喝到苦藥的表情,在留下一句[我去給你買飯。]後就頭也不回地跑下山了。真的是,那個多管閒事的笨蛋,為什麼總是要纏在老子的身邊…]

與嘴上毫不留情的話語不同,此刻實彌的表情非常的柔和。
柔和得足以讓看著這張臉的香奈惠不禁開始想像,要是眼前的這個人的人生沒有被惡鬼所擾亂的話,如此溫柔而善良的他到底能渡過一個怎樣安穩而幸福的人生。
一想到這裡香奈惠不自覺地咬了一口自己的下唇,然後緩緩地伸出自己不受控制的右手,想要觸摸他那張滿是傷痕的臉。
但當香奈惠的指尖快要觸及實彌的臉頰時,一條由理性織成的細繩及時拉住了香奈惠,讓她默默收回自己伸出去的手。

對自己的行為感到疑惑的香奈惠只能不解地看著自己連忙收回來的右手。
(我剛才到底…?)

[喂,怎樣了是身體出了狀況嗎?]
大概是剛才把手收回來的動作幅度過大的關係,本來還在不斷對匡近纏人的行為抱怨的實彌現在正筆直地看著香奈惠那張充滿憂愁和 疲態的臉。

就像做錯事被發現的孩子一樣,在聽到實彌的話後的香奈惠立刻把剛才伸出的右手收到身後。
[啊!不,剛才我在想別的事情…抱歉讓你擔心了。]

單純把香奈惠的反應當成是睡眠不足而精神恍惚的實彌並沒有想太多,在隨手搔了搔自己的頭後便再一次把香奈惠趕去睡覺。
[總之,我這一次沒有跟匡近那傢伙吵架,明白了的話就快點去睡吧。]

語畢。實彌便再一次從石梯上站了起來想要朝前門的方向走去,但剛站起來沒多的他便被香奈惠拉回石梯上。

[這次又怎樣了?!]
[嘛嘛~冷靜一點不死川君,在休息前我想要寫報告書向主公大人匯報這次任務的情況。畢竟就這隻鬼實在是奪走了太多隊士們的性命了,為了讓主公大人能清楚理解這次的事件,可以跟我說明這裡發生的事嗎?]

(無聊!真的有必要向那種只會居高臨下使喚他人的傢伙報告任務情況嗎?)
雖然對那個只有從香奈惠口中聽過的主公大人沒有好感,但深知香奈惠的耐性和嘮叨的實彌也明白,這種時候若果自己不乖乖地順從對方的意向的話,只會換來一次又一次的說教而已,更別說要讓對方乖乖睡覺了。

一想到這裡,實彌隨即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無奈地回答道:[明白了,你要我從那裡開始說起?]

[謝謝,這就拜託你說明一下這次任務的經過吧。]
語畢,香奈惠便收回捉住實彌的手,從自己的懷中拿出紙和鋼筆。

在書寫報告的同時,香奈惠還會不時趁著寫字的空檔向實彌問一些與任務無關的問題。
實彌則是把這些問題當是作香奈惠想要消磨時間的話題而如實回答。

······

[不死川君,在庭院玩耍的那孩子是你養的嗎?]
[不,牠只是來討飯的流浪犬而已。]
[野狗會這樣親近人的嗎?]
[天知道。大概是受過這神杜的人們的照顧才會親近人類吧。]

······

[不死川君,來啊~]
[怎樣了?]
[不,只是突然注意到你的聲音好像有點沙啞的樣子,剛好我身上又帶了一些沾了蜂蜜的糰子在身上,所以想把糰子讓給你了。啊~]
[老子自己會吃!不要把糰子硬塞進…好吃!]
[嘻嘻,這可是小葵特製的蜂蜜糰子哦,當然好吃了。]

······

[不死川君,我看到地上的飯糰了。任務期間你都是在吃這種沒有餡料的飯糰嗎?]
[嗯,畢竟方便攜帶也不用擔心餡料變壞的問題。]

······

[說起來不死川君你在任務期間有好好地睡覺嗎?我的意思是在床上睡上而不是室外的草地和樹上。]
[沒有,每當的走進村莊的時候都會因為這張臉被人們敬而遠之,根本沒有旅館願意讓我留宿。]
[是嗎…]

······

[你看!你看!不死川君!這孩子有蹼足的哦!]
[有蹼足的話就代表這孩子是秋田犬而不是柴犬哦。]
[有分別嗎?]
[當然有分別了!秋田犬和柴犬無論在體型,壽命和四肢的特徵都是有分別的!對了不死川君,就藉著這個機會了多解一點關於這個願意親近你的孩子的事吧。]
[不,這種事即使知道了也對殺鬼沒有任何…]
[先從體型開始說起吧。秋田犬是一種中…]
[喂…]

······

[你知道嗎不死川君?最近在蝶屋附近的市集上開了一家新的茶屋,那裡的萩餅可是能讓香奈乎主動擲硬幣決定要不要再來一件的極品哦。]
[萩餅嗎…要是路過的話我會注意…不!為什麼你會知道我喜歡吃萩餅的!?]
[是粂野君偷偷告訴我的。]
[匡近那傢伙…]

······

兩人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地閒聊著,再加上香奈惠在途中突然開始與來向實彌討食的那隻秋田犬玩起拋樹枝的遊戲,讓兩人最後花了半個小時的時間來完成那份本應只要用十分鐘就能完成的報告書。

[拜託了,請把這封信交到主公大人的手中。]
[我明白了,香奈惠大人。]
在向自己的主人簡單地行禮後,香奈惠的鎹鴉便帶著報告書朝遠方飛去。

在目送鎹鴉離去後,香奈惠隨即伸了個懶腰把書寫報告書時累積下來的疲勞化作一聲沉長的呻吟吐出體內。
[喲西~接下來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不死川君。]
語畢,香奈惠便取下頭上的髮飾,把身體靠在身旁的賽錢箱上,合上沉重的眼皮。
不消一會兒,穩定而富有節奏的呼吸聲便自香奈惠的唇間溜出傳進實彌的耳中。

看著香奈惠那張酣睡如泥毫無防備的睡臉,臉紅的實彌無奈地搔了搔自己那頭蓬鬆的白髮。
[真的是!至少對我抱一點戒心吧…]

然後為了不打擾香奈惠的休息,實彌打算走到庭院門前安靜地為香奈惠警戒四周狀況,同時等待鎹鴉或是匡近回來。
但就在實彌本日第三次從石梯上這起來的時候,一道強勁的力度突然撞到他的大腿上,讓實彌硬生生地跌坐在石梯上。

不用想也知道,在香奈惠已經睡了過去,匡近又還沒有回來的現在,撞到腿上的就只能是那隻來向我討飯的秋田犬了。
一如實彌心中所想,在低頭一看只見直到剛才為止還在與香奈惠玩拋樹枝的牠,現在正趴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後便把咬在口中的樹枝輕輕放到實彌的手邊,然後用充滿期待的眼神看著實彌。

[嗷…]
[……]
[嗷嗚嗷…]
[我不會陪你玩的。]
[……]
[……]

經過一陣子無言的對望後,秋田犬總算是明白到無論實彌都不會陪自己玩拋樹枝的。
[嗚…]
在發出失望的叫聲後,仍然趴在實彌大腿上的秋田犬便遺憾地低下頭來,並在把身體縮成一團後閉上自己的眼睛。

[喂,不要睡在老子身上。下去,下去!]
說話的同時,實彌不斷地輕輕拍打秋田犬的背部想要把對方從自己的身上趕下去。
但無論實彌怎樣拍打,甚至是拉扯這個裝睡的孩子,這孩子也仍然固執地捉住實彌的褲子不願從實彌的大腿上下來。

雖然不是不可以直接站起來讓這孩子滾到地上,但這樣不但會讓這孩子受傷還會驚醒剛入睡的香奈惠。
到了最後明白到自己已經無能為力的實彌只能一邊數著落在地上的楓葉消磨時間,一邊不斷地輕拍這孩子的背部希望能藉此把對方從自己的身上趕下來。

但隨著時間過去實彌手中的動作已經在不知不覺間由輕拍變成了輕撫,意識也與數著地上楓葉的視線一起漸漸變得矇矓起來,並在身旁的香奈惠身上傳來的花香和那穩定的呼吸聲的包圍下輕輕地,緩緩地如天上西沉的艷陽一樣沉進寧靜的夢鄉之中。

這是自實彌親手把自己的母親殺死後,第一次毫無防備地睡在別人身旁的一天。

————————

[…大人!…柱大人!]
熟耳的聲音在耳邊迴盪。
[…風柱大人!風柱大人!]
熟耳的聲音正在呼喚我的名字。
[風柱大人!不死川大人!不死川大人!]
直到我被這逐漸變得刺耳起來的聲音把我的意識從思考的神殿中拉回現實,我才注意到神崎正在搖晃我的雙肩不斷呼喚我的名字。

[怎樣了?]
但是還沒完全醒來的我只能恍惚地給予回應,嘗試帶著自己的意識自回憶的汪洋中浮出的。

聽到我如呢喃般無力的回應後,神崎隨即停下搖晃我雙肩的動作向我問道。
[不死川大人!從剛才開始你便一直在發呆了,是身體的狀況出現了嗎?]

看著她和身後的栗花落臉上憂慮的神情,清醒過來的我總算是想起了自己身在何方以及被叫來蝶屋的理由。

[不用擔心剛才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而已。抱歉,剛才說到那裡了?]

看到我回神過來後恢復正常的模樣,鬆了一口氣的神崎便重新回到自己的坐位上回答我的問題。
[不,您剛才在呼喚了香奈惠大人的名字後便開始發呆了,所以您還沒有開始說的。]

在點頭表示明白後,我再一次開始思考該如何在不會讓眼前的兩人受到衝擊的情況下說明自己與香奈惠的關係,但無論怎樣苦惱我還是無法從腦中找出適合的語彙。

在腦中搜索無果後的我最後決定嘗試把自己對她抱有的感情化成言語,在讓兩人漸漸有所了解後才如實說明我與香奈惠的關係。

在無言地咽了一口口水,我再次張開乾澀的雙唇。
[香奈惠是自我的母親和妹妹們死後,第一個讓我對未來抱有期望的女人。]
(對,無論是同僚,朋友,愛人還是戀人,這些詞彙早已無法形容我對她抱有的感情。)

[在母親把…在母親和弟妹們死後,我便決心為了讓玄彌能過上幸福的人生奉上自己的人生。]
(早在親手殺死母親的那個時候,我就已經失去得到幸福的資格了。)

[因此而開始殺鬼的我,在遇到師兄匡近後加入了鬼殺隊,開始了這種與死亡為伴,誰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辦法看到明天的太陽的生活,即使如此…]
(我明白我們是生活在一個血腥而殘酷的世界,人們口中的[明天見]對我們而言如此的奢侈和遙遠,但是…)

[即使如此…我還是與她約好了,要是彼此都能活到無法繼續留在鬼殺隊的前線,必須從[柱]一位退下來的時候,我…]
(但是…在與她獨處的時候,我們還是會不禁用彼此的言語去描繪那個能夠在彼此的陪伴下度過餘生的未來。)

在說到這裡的時候,我下意識地把視線放到在右手那隻被斬掉的無名指上,注視這個已經無法實現的夢想的殘骸。

[…那個時候我會與她共結連理,一起共度餘生。]
(即使我們都明白,這個約定只不過是如同仰望星空的孩童訴說想要摘下星辰的願望般,只能在夢中描繪的,永遠不屬於我們的未來。)

————————

[不死川大人請您到庭院迴避片刻,香奈乎在準備好後便會和您說明這次把您請來蝶屋的原因。]

之後因為一名傷勢突然惡化的隊士被[隱]們抬進診療室的關係,我被[隱]的成員請到了蝶屋的庭院。

來到庭院的我在從[隱]的手中接過茶和一些簡單的茶點後,便在通風良好的一處坐下等待栗花落的到來。

畢竟四年前死去的姊姊居然有婚約在身,而且象還是我這種的男人,無論如何栗花落都需要一些時間來整理凌亂的思緒。
抱著這樣的想法,在身體靠在梁柱上的我把目光放到掛在樹上正在隨風搖曳的最後一片楓葉上,然後咬了一口手上的糰子。

(居然是那一天的蜂蜜糰子嗎?)
意料之外讓人懷念的味道讓我不禁想到那一天睡醒後發生的事。

無論是醒來後發現本來靠住箱子睡覺的香奈惠莫名其妙地變成靠在我身上的事,完全沒有考慮我和他胃袋的容量直接買下六人分量便當的匡近,還有他那個看到我和香奈惠靠在一起睡覺後露出的欠揍笑容,以及之後我們三人一起坐在樹下想辦法解決匡近買回來的六人分量的便當。

現在回想起來,那一天竟是如此的平凡和安穩,甚至讓當時的我產生了我們三人是生活在一個沒有惡鬼橫行的世界之中的錯覺。

但無論如何,錯覺只會是錯覺,現實並不會因為突然出現的錯覺而改變,一如已死之人無法復生這個千古不變的道理一樣。

[到了最後無論是玄彌,匡近還有香奈惠都死了…為什麼只有我活下來了…]
所愛之人都離開了這個世界,只剩我孑然一身地活在這個世上,這樣到底有甚麼的意義?

[為什麼那個時候不讓我乾脆地死去?難道你就這麼恨我嗎?混帳老爸…]
幸福的回憶又一次,變成了每個晚上煎熬我的夢魘。

仿佛是要驅散我腦中的夢魘似的,一陣不屬於秋末的紫藤花花香突然從我的身後傳來,並隨著逐漸接近的腳步聲變得濃烈起來,緊隨其後的是一道沒有絲毫起伏卻熟耳得讓人煩膩的聲音。

[是不死川嗎?]

回頭一看,聲音的主人是一個有著一頭黑色的短髮和水色的眼睛,身穿一件不對稱半開羽織的獨臂男人。
男人的名字是富岡 義勇,是我在鬼殺隊時同樣是[柱]的同僚。

雖然我與這個寡言又總是莫明其妙的男人之間的關係說不上友好,也沒有可以暢談的共同話題,但看在曾是一起共事的同僚的份上,我還是決定與他寒暄一下。

[富岡嗎?]

聽到我的話後,富岡只是簡單地點了頭,並在自說自話地搬開我放在身旁的茶點後在我的身旁坐了下來。

[我正好有事在找你。]

(這個男人難道真的完全不知道與人相處時應要遵守的常識嗎?)
但對他的不滿很快便被心中對於藤花花香的好奇心給壓了下去,讓我開始用視線在對方身上尋找花香的源頭。

注意到我的視線,富岡便揭起自己身上的羽織向我展示掛在他腰上的堇色香袋。
[你在找這個嗎?]
[嗯。]

看到我無言的點頭,富岡便取下腰上的香袋把它握在手中。
[是神葵為我準備的,據說紫藤花有止痛的功效。]
語畢,富岡便把視線放到自己殘缺的右臂上。

[有用嗎?]
[不知道。不過至少可以讓我做個好夢。]
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臉上浮現出一個倍感寂寞的笑容。

我知道擁有這種笑容的人背後到底有著怎樣的經歷,畢竟我也是這群人中的一員。
即使明白這只是如同野獸互舔傷口的行為,我還是不禁開口向富岡問道:[富岡。在所愛之人已經死了,需要我們斬殺的惡鬼又已經不在了,你有想過在這樣的世界我們到為了甚麼理由繼續活著的?]

[即使胡蝶已經不在了,我也必須活下去。]

如同背誦書上的內容一般,富岡用流暢得足以顛覆我對他的認識的話語說出他在過去半年間不斷質問自己後得到的答案回答。

[炭治郎和禰豆子的人生是因為遇上我而大幅改變的,即使只剩下數年的時間我也有著見證他們得到幸福的義務,更重要的是…我的生命是那些為了我而犧牲的人們,生命的延續。所以無論如何我都必須活到最後一刻。]

即使已經失去了理由,也仍然有著義務。
這就是富岡義勇得到的答案。

對於這過於嚴苛的答案和生存方式,我不得發出一聲自嘲的冷笑。

[哼,真是一種有夠嗆的生存方式…]
(.…但是與我這種沒有理由也沒有義務的男人相比起來,你真的是一個幸福的男人。)

但是還來不及把話完整地說出來,我的注意力便被富岡接下來的話給打斷。

[對,畢竟我與你這個仍然有著理由活下去的人不同,我只能用這種方法活下去。]

(你是仍然有著理由活下去的人。)
聽到這不能忽視的話語,驚愕,憤怒以為不安,等諸多的情緒交纏在一起讓我失去了冷靜,向眼前的富岡問道:[仍然有活下去的理由的人?我嗎?你小子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但聽到我激動的話語,富岡的表情仍然沒有絲毫的變化,只是默默地把手中的香袋掛回腰上。

[你,不…話題扯遠了,先說正事吧。]
[吓!?]

沒有理會我的反應,富岡在收起堇色的香袋後便從懷中取出一個紙角稍有發黃的白色信封,交到我的手中。

[這是胡蝶的繼子在診療室的門前落下的東西。我擅自看了信的內容,這是花柱的胡蝶給你的東西。]

你這傢伙該不會因為找不到栗花落就擅自把信拆開了吧?沒有常識也要有個限度吧!

但即使想要如此向富岡破口大罵,沸騰的情緒卻被信封上熟眼的字跡,被那只屬於香奈惠的字跡給平息下來。

(致我的實彌)
看到信封上的文字,我瞬間就明白了這封信的正體以及栗花落和神崎即使把我騙來也要詢問我和香奈惠之間的關係的原因。

[這是香奈惠留給我的遺書?]
[嗯。]

在確認香奈惠的信已經交到我的手上後,富岡便從我的身旁站了起來。
[不過真令人意外,你居然有一個女兒。]
並在留下這樣一句話後便轉身離去。

你有一個女兒。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我頓時感覺到自己的世界被靜止下來,無論是身後富岡的腳步,被秋風吹過的楓葉還是在我體內猛烈地跳動的心臟,都無法把聲音傳進我的耳中。
在這片死寂之中只有一句來自過去的話語,自腦海的深處緩緩響起。

(不死川君,你覺得千春(ちはる)這個名字聽上去怎樣?)

千春(ちはる)。
這是過去自香奈惠的口中說出的名字。

憶起這個名字的我連忙拆開遺書的信封,開始仔細地尋找千春這個名字。

[我有一個女兒…?]

有別於凌亂的思緒,我的雙眼很快便在信中找出千春這個名字,並往上追索到段落的開端。

(最後有一件事想要拜託你。有個與你一樣有著蓬鬆的白色毛髮名為千春的孩子,因為蝶屋的環境不適合那孩子生活,所以我只能把她寄養在見證我們約定的那間藤屋中。雖然她是個任性而且喜歡惡作劇的孩子,但請你代替我去把這孩子接回來,然後與這孩子一同生活。希望這孩子的陪伴能治療你的孤獨,彌補我無法陪伴在你身邊的遺憾。願你在接下來的人生中覓得安慰和幸福—愛你的香奈惠)

[我有一個女兒…我有一個女兒!]

在這個世上還有一位與我有血緣關係的親人。
我還有需要履行的責任,這就是我從那一戰中活下來的原因,亦是她的遺贈。

This is her Legac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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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事後回想起來這只不過是一齣因為誤會而展開的鬧劇。

但無可否認當這一齣閉幕的時候,我不僅真正明白到我會在那一戰活下來的原因,更是得到了在接下來的四年間活下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