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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天急件⟩

一早窗外就籠罩一層霧氣,悠悠轉醒的梅卜涅發出咕噥,觸摸自己袒露的肌膚。

——全身黏黏的。像隻青蛙一樣。
高濕度讓梅卜涅焦慮起來。

突然,擾人清晨的手機唱起歌曲,她馬上撲向床頭接起;儘管如此,身邊的白犬已經警覺地起身,抓起無表情面具戴上,像準備好以幾乎裸體的姿態,與某人拚死一搏。

梅卜涅一邊聽著電話那頭說今日急件的事情,一邊投以安撫的眼光。白犬偏偏頭,起身穿好衣服,貼上圓睜的大眼。

「我回去換套衣服,要送貨呢。」反正雇主並非郊狼的敵人,梅卜涅認為透露給白犬這點資料也無妨。她跳下柔軟床鋪,親了白犬的側臉。

白犬點點頭,面具不知何時換上了擔憂的眼神「路上小心。」他盯著梅卜涅穿好外出用服裝、綁起頭髮,並增高五公分。相處的夠久,他感覺梅卜涅今天少了點活力,為什麼呢——莫非是昨晚太過激烈?

「咳咳」瞄了一眼躺在臥房床頭的口罩,悄悄臉紅的白犬在心中暗自否定這個猜測。

巨響吸引了兩人的目光「轟隆……」天空深處滾動雷鳴,電光瞬間照亮陰雲,方踏出門外,梅卜涅覺得自己的胃像被人揪住。涼涼的汗水滲出肌膚,衣服沾黏讓她非常不舒服。

一滴灰色雨水降臨的到鼻頭。「只是場小雨而已,乾脆點衝過去,梅卜涅。」除了工作的使命感,更重要的是,梅卜涅不想輕易認輸。可是恐慌不講理地襲擊胸口,像是毒癮發作;梅卜涅彎腰壓住胸膛,想停止想暴跳出閘的心跳。

她知道白犬在小心翼翼地緩慢接近自己。她往外踏一步顯示決心,雨勢卻忽然變大。她拉起防雨帽,試圖無視右眼義肢內側的劇痛。明明什麼都沒有了,卻深入骨髓地脹痛抽搐,簡直是回到了那天該死的暴雨中,鼻腔內又充滿自己體液的羶腥味。

——不好,胃酸上湧了。
她緊閉眼皮,聽見白犬已經不顧隱藏腳步聲地衝到自己身邊,他手上拿了一把咖啡色大傘,但卻擔心到忘了撐開。

「梅……」
「啊、沒事沒事!只是突然啾——一下地,幻覺、都是幻覺——眼睛業障重嗚嗝呃呃……!」明明是說來安慰白犬的,嗓音卻不住地顫抖,梅卜涅話還未完,就忍不住嘔吐出來。

雨聲和疼痛讓腦袋一片混亂,梅卜涅感覺到強壯的雙臂從後方攬住自己。是那個人,那個人又回來了。她記起對方按壓自己胸部時的不祥重量,渾身刀疤都在發麻。她賞了襲擊者一記肘擊,但被對方輕易擋掉,反而纏手固定。

「別碰我!」梅卜涅又聞到了火舌舔上私處細毛所產生的燒焦味。大雨和耳鳴填滿腦袋,她僅存的左眼矇上瘋狂,向不停想固定自己的男人拳打腳踢;可是對方有壓倒性的強大體魄和技術。

——是啊,這人無法獲勝,我怎麼忘了呢?

「我不會供出他的,蠢貨!」白犬為了讓梅卜涅別傷害她自己,只能把胡言亂語的她壓在客廳地面。梅卜涅的嘴角咬出血液,灰色瀏海散亂地沾上淚痕,呼吸極度紊亂。

「是白犬,梅卜涅……我是白犬。」白犬在扭打之餘,試著叫了她好幾次,盡力吶喊自己的身份,但愛人似乎沒能力聽見。手中的掙扎總算趨緩下來,兩人的喘氣迴盪在雨聲中。白犬沉默地抱起小小身軀,輕柔地放上沙發。

是白犬的沙發。即使全身僵硬痠痛,梅卜涅認出了熟悉的地方。他們曾在這裡依偎看電影、在酷暑散熱,互相愛撫親吻……。梅卜涅記起了自己真正的位置。

「白犬?」那道身影不知道上哪去了,把她獨自丟在沙發上,品味黑洞似的情緒。恐慌像是頑固的浪,又沖刷到嘴邊,想逃,又無處可去。當梅卜涅將指甲用力扣入手臂時,白犬出現在眼前——那張白色面具上,貼著一張大大的專屬郵票。

「我是雨天急件,」面對愣怔望著的梅卜涅,白犬張開雙臂,振振有辭地表示「要送去名叫梅卜涅的可愛女子心裡深處,越深越佳。」

「什——咳噗,什麼東西啊,好油的台詞……呵、呵哈哈哈哈!」白犬各方面實在太過可愛,梅卜涅發自內心地笑了,這一笑不可思議地緩解了胸口的緊縮。

「你真的被我帶壞欸。」梅卜涅用袖子抹掉淚與汗,勾起一抹真摯的微笑「不過,謝謝你。」

白犬翻出口袋中的藥膏,用食指搔搔下巴「我盡量小力壓制,但還是有些擦傷。沒事吧?」

「好的很呢,幫我拿杯熱水。」梅卜涅接過藥,深呼吸了幾下,努力放鬆顫抖的手指。看著白犬乖巧地回頭拿杯子,她補充道「沒有骨折,也沒有流產。」

哐當。手上的鐵杯滾落地面,白犬像機器般地緩緩回頭,兩張臉上的耳環都震動起來。

「——是開玩笑的啦!」梅卜涅沒料到馬上就被相信了,拍著沙發面捧腹大笑。

「嗯,我當然知道是玩笑。」白犬冷靜地說道。但當他低頭撿杯子時,還不停地發出金屬碰撞的叮噹聲。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