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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色的夕陽自遠方的地平線落下,瞬間像是溶進海中般,將整個世界染上一秒的橙色,可這麼魔幻的時刻,也僅僅只停留了一瞬,天色便瞬間暗了下去。
趙火旺靠在欄杆旁,緩緩地伸了個懶腰,將喝到一半的咖啡倒進水槽。
「該下班了。」
可就像是為了嘲笑這句話般,緊急呼叫鈴響了起來,趙火旺只好停下正要打卡的手,按下通話鍵:「發生什麼事了?」
「趙社長嗎?不好意思我們這邊遇到了一個正在失控的流浪哨兵,當執的嚮導壓不住有點被反噬了……」
流浪哨兵?到底是有沒有好好衛教,都什麼年代了居然還有流浪哨兵,到底是哪來的山村……
心裡腹誹了一陣,趙火旺還是開口:「幾號隔離室,我下去。」
「真的非常不好意思……」通話的聯繫兵幾乎要哭了。照理說以趙火旺的位階,不需要也不應該下現場,可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年塔都沒有出現高階嚮導,最後還是只能一再麻煩趙火旺出馬。
趙火旺嘆了口氣,還是按下加班,便按下電梯往隔離棟走去。

一到隔離室,趙火旺就知道為什麼明明有這麼多嚮導,卻還是制止不住對方。偌大的隔離室裡放了兩個鐵籠,大的那個裡頭裝了一名男子,小的那個則裝了頭胡狼精神體,明明已經是哨兵專用鐵籠了,卻還是在一人一獸的怪力下,顯得有些變形。
趙火旺蹙眉,從一旁的櫥櫃裡拿出白色皮革手套戴上,滑開資料欄:「這人怎麼回事?」
「似乎是沒報戶口的黑戶,一直處在輕微的狂化狀態漫遊,最近才進入狂化。」
沒報戶口……趙火旺忍不住嘆了口氣,理了理指根的皺褶,往籠子的方向走,看著正試圖掙脫鐵籠的男子輕笑:「怪不得力氣變這麼大,哨兵的體質真的是……」
說完,細若髮絲的精神觸手如網般張開,一下罩住了低吼的男子與胡狼,瞬間鎖住對方的行動。
趙火旺的聲音很輕、帶著笑意與輕蔑:「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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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過於漫長的痛楚,一絲絲地撕扯著神經,好像眼前的世界逐漸失去光芒般,以至於就連碰觸到溫暖,都燙得讓人發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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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武雄驚醒時,才發現世界異常的安靜,像是微微壟罩著細碎的白噪音,額外撫平神經,在那之後,他才因清脆的金屬聲響,發現自己手腕被銬上鐵鍊。
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不遠處就傳來了男聲,帶著一絲低啞的笑意。
「醒了?」
陌生的聲音。
趙武雄本能地伏下上身瞪向聲音來源,卻只看見一個身形不算特別壯碩的男子,正穿著一身白西裝,高舉著的雙手戴著皮製的白手套。
「哇喔哇喔哇喔冷靜點。」趙火旺笑著低下頭,身週的精神觸手卻在緩慢湧動,一步步往趙武雄的方向踏近,直到距離相隔大約五六步,而對方的眼眸已經因警戒豎起瞳孔,才停下腳步:「你正在狂化,被塔找到了,而我正在負責照顧你。」
塔。
趙武雄瞇起眼睛,沒有回應,只是微微往後坐了些許,肢體語言卻仍舊戒備。
趙火旺也不急,拉過椅子坐下,抱著自己的郊狼梳起了毛髮,過了幾秒才繼續往下說:「你叫什麼名字,塔裡沒有你的資料。」
「……趙武雄。」
「知道覺醒要向塔報到嗎?放任自己漫遊很危險。」
趙武雄沒說話,又往後坐了些許,卻死死瞪向趙火旺,十指抓著床板。
見狀,趙火旺差點要笑出聲,觸手順著趙武雄的皮膚探了進去,梳裡又開始起風暴的精神圖景。
怎麼偏偏是沙漠呢?稍一起風就是風暴,欸累得要死,真的是要叫塔長幫自己加薪。
趙火旺在心裡腹誹著,卻還是將趙武雄的情緒硬生生地壓了下來,這才繼續往下說:「你差點就要死了。」
見趙武雄不以為意,趙火旺的笑容也歛了歛:「也差點就要殺人了。」
聽見殺人一詞,趙武雄才頓時僵住身子,啞然地張口了一陣,肩膀頹然垮下。

還行嘛,雖然沒什麼教養,但是多少有基本良知,趙火旺心想,往趙武雄的方向伸出手。
「剛剛都只是緊急處置而已,你的精神狀態還太差,把你的精神體收回去,然後打開圖景。」
趙武雄撇撇嘴,卻還是乖乖照做,閉上眼睛放鬆,就是因趙火旺的精神觸手撫過邊界而帶來異樣的難受,也悶聲接受。
圖景的狀態比趙火旺想像的還要糟糕,大片的沙漠邊緣正在瓦解,空氣中隨時都要揚起沙塵,而核心卻不知所蹤。
本該最熟悉圖景的精神體卻只是原地焦慮地踏圈,金色的眼眸不停眨動著。
趙火旺搖了搖頭,他還真沒見過這麼失控的精神圖景,真的是不管有沒有報戶口,覺醒就該帶來塔裡了,不像話。
大量的精神觸手罩住邊界,阻止了趙武雄的潰散,直到風暴稍微緩和下來,才慢慢修補起破洞。
花了好一段時間,趙火旺才終於找到風暴下的沙洲,疲累地笑了笑,讓自己的郊狼躍進對方圖景,引著趙武雄的胡狼往沙洲走。
「張嘴。」趙火旺開口,將嚮導素往對方嘴裡塞,而後握住趙武雄的手,「仰頭。」
趙武雄依舊緊閉著眼,「視野」卻隨著胡狼仰起,驚愕於突然明亮起的天空,有些不知所措。
「嚇什麼呢?」趙火旺似乎是覺得有些好笑,隔著皮膚輕輕撫了撫趙武雄的頸動脈,放輕了聲音:「引著風,將那些光引入你的綠洲、你的核心。」
第一次進入精神圖景,趙武雄失敗了好幾回,最後花了幾乎要一小時,才成功將嚮導素引入核心,霎時,本來灰暗的沙漠一下亮了起來,而潰散的邊境也穩定了下來。
「完工!」趙火旺開口,順勢收回了手,往後踏了幾步虛脫地坐在椅子上喝水:「因為你是流浪哨兵,所以可能會把你留在哨兵塔那做些基礎訓練,等你習慣後,就可以自由出入了。」

就像是長久以來的濃霧一下被吹散一般,趙武雄有些不可思議地握了握手,感覺血液裡的躁動像謊言般消失得一乾二淨,這才看向趙火旺。
「……然後呢?我會得到我的嚮導嗎?」
「你的嚮導?」趙火旺睜大了眼睛,而後大聲笑了出來,連眼角都紅了一圈,才終於緩了下來,看著氣紅了臉的趙武雄開口:「哇你真的是一點基本知識都沒有的流浪哨兵,你不會得到嚮導,應該說,哨兵不能擁有嚮導,這是規定。」
「為什麼?他們說哨兵跟嚮導……」
「那是規定。」趙火旺偏頭想了想,這才繼續往下說:「我想想……好像是哨嚮關係條例吧?幾年前訂定的,為了保護哨兵。」
「……保護哨兵?」
「嚮導的身體是比較弱。」趙火旺握了握自己的手,手臂上的肌肉雖然微微地起伏,卻仍舊比不上放鬆狀態下的趙武雄。
保護?
感覺到趙武雄的嗤之以鼻,趙火旺一方面覺得想笑,一方面又覺得對方是個孩子,這才伸出手:「我們也只是身體比較弱。」
「嚮導並不需要哨兵,可哨兵需要嚮導,有些哨兵會對嚮導的撫慰起了依賴,最後形成一種盲目的依戀,這會使得哨兵變成嚮導專屬的兵器。」
「因為現在人造嚮導素技術已經很成熟了,所以照規定而言,你只需要定期回塔領取嚮導素,就可以緩解哨兵獨有的資運過載,而就算你是特殊個體,也只會配給你契約嚮導,而不會像以前一樣,希望哨兵與嚮導結合。」
「現在反而是,只有特殊情況下,哨兵跟嚮導才能結合,否則就是危害哨兵自主權。」
趙武雄越聽越煩躁,不自覺開口:「哨兵才沒那麼容易受到控制。」
「喔?是嗎?」趙火旺的聲音依舊笑笑,往椅背一靠,指尖滑過趙武雄的下巴,皮革獨有的觸感引來五感敏銳哨兵的瞪視。
可他才不怕,只是微微挑起眉毛,語氣略微輕挑:「那你為什麼離我這麼近。」

趙武雄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不知怎麼地已經靠眼前的嚮導十分的近,幾乎是本能地想將對方困在自己懷裡,而不遠處,自己的胡狼更是被已經跳上層架的郊狼一次次踢了下來。
這使他有些窘迫,抓抓鼻尖後退,乖乖地收下附有注音的哨兵塔新兵手冊。
趙火旺心情很好,將一直被踢下來的胡狼抱起,輕輕撫了輔炸毛的背,才放回因精神體被撫摸,而渾身僵硬的趙武雄懷中:「別在意,想親近嚮導是哨兵的本能,沒什麼好丟臉的。」
況且我又是塔裡唯一的高階嚮導,大概就跟最頂級的木天蓼一樣,特別吸引貓。
趙武雄點點頭,卻還是有些尷尬,將自己的精神體收了起來,愣愣地看著手冊。
「……您說,哨兵跟嚮導現在是不能結合的。」
「對,不然就是犯法。」
「那為什麼您身上有哨兵的標記?」
趙火旺輕笑,精神觸手一下往趙武雄的精神圖景刺去,笑笑地看著眼前的人僵直著身子倒下,似乎無法理解發生什麼事情,才將手套脫下扔進垃圾桶,按下通話鍵叫人來回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