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彥契/再靠近一點點


　　李宇彥自詡是個擅長等待的人。

　　經歷過無數次收到情報後、埋伏現場等待攻堅的時刻，他總是有自信能夠完美地沉住氣，伺機採取行動，最後俐落地逮捕犯人。雖然有點像自誇，但他就像草原上的獵豹，沉著且冷靜、出手時自信而果敢。

　　他幾乎想不起來自己上一次感到焦躁是在什麼時候。

　　正在打報告的李宇彥略蹙眉頭，瞥了眼電腦螢幕右下角的時間，嗯，毫無疑問是個剛過十二點的平凡加班日，然而，此時腦海裡突兀地閃過一個畫面：他只穿了一腳的鞋子、另一隻鞋提在手上，急切地奔出辦公室，彷彿那個慌慌張張的灰姑娘——怪了，這一點兒也不像他。

　　李宇彥撓撓頭髮，隨手抓過一枝筆，無意識地一邊轉動一邊思索：自己怎麼會突然在意起時間？他是不是該去哪裡透透氣再回來工作？但明明他之前都是一股作氣地進行收尾，耐心地將放鬆時間留在工作完成之後的，為什麼現在忽然就分心了？

　　一陣腳步聲讓分神的李宇彥抬起頭，剛在外頭抽完菸的同事走了進來，嘟囔了一句：「真倒霉，最後一根菸抽完了，我是要怎麼繼續工作。」

　　「我想去買杯咖啡，要順便幫你買菸嗎？」像是終於找到藉口，李宇彥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朝同事的自言自語提議，他向來不喜歡對方身上刺鼻的菸味，他也沒想到此刻自己竟會助紂為虐。

　　李宇彥披上外套抓了手機站起身，同事沒料到常要他少抽點的人會願意幫忙跑腿，愣愣的那聲「好啊」完全沒能讓跑得太快的他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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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奕契自認能和漫漫長夜抗衡。

　　這幾年下來，他已經相當習慣大夜班的生態，雖然和同事的作息不同，有時候還是會讓他覺得孤單，尤其是當他們一起去吃消夜、他卻得留守超商的時候。但能夠像這樣好手好腳、健康平安地工作著，他真心對此感到慶幸。偶爾，他還是會想起過往那些令人害怕的夜晚，因此他總覺得，在燈火通明的超商上著夜班，或許也是一種救贖。

　　更何況，晝伏夜出的生活也挺像帥氣的野獸吧，陳奕契想起前陣子在國家地理頻道上看的非洲大草原介紹，憑他的髮色和外表，肯定就是那帥氣的獵豹，在夜裡也能怡然自得地走動、精神還很好！

　　所以他沒想過原因不明的坐立難安會在此時找上他。

　　陳奕契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時鐘，時針和分針都剛走過十二，才開始上班沒多久，怎麼會覺得有點無聊？明明平常就算夜裡沒半個客人、沒有說話的對象，他也覺得沒差、哼首歌就過去了啊。

　　陳奕契懊惱地撥了撥自己的頭髮，想藉此理清一點頭緒。他拿起手機看了下通訊軟體有沒有通知，沒有，今天就連超商同事的群組都好安靜；要不放點音樂？他點開Spotify滑了滑，竟挑不出適合在這個夜晚播放的歌；他收起手機，瞇起眼環顧四周，想觀察出今天店裡和平常有什麼不一樣，沒有，超商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範圍之內。可惡！但他就是感覺少了點什麼，而最惱人的就是說不上來少了什麼！

　　他放棄思考，雙手啪地往櫃檯桌面一敲，然後抓起掃把開始清理環境。很好，角落沒有不該出現的黑色流星，有個人前幾天拿了罐據說很有效的防蟲噴霧過來，陪著他朝店裡的各個牆角孔洞噴了個遍......嗯，說起來，好像有點久沒看到那個人了耶？

　　自動門開啟的音效在他身後響起，陳奕契習慣性地先喊了「歡迎光臨」才轉過身確認來者。店員與顧客倏地四目相接，上一秒還煩躁不已的心瞬間安定下來，超商明亮的光源彷彿漆黑城市裡的燈塔、或是等在暗夜裡的南瓜馬車，為他們指出一個明亮的依歸。

　　兩道視線短暫地在空中凝結，接著，在他們開口之前，有默契的笑意自眼角及唇畔迸開，此前令人心焦的等待（只是他們仍尚未察覺是等待），似乎全是為了這一刻。

　　「啊、你來啦！」

　　「嗨。」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