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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聖節

「嘿咻！」把最後一袋小麥粉搬到倉庫裡頭，德里斯抬起手背擦擦汗，伸了個懶腰和遠處正在清點貨物的提米先生揮揮手。「老闆！我先回家啦！別忘記夫人要你在七點前回家共度晚餐的事情啊！他說這次在遲到就要回老家了唷！」

「嘖、知道了啦！混小子！別總是拿我的事情大聲嚷嚷！」

「不提醒你一下怕你又喝到忘記嘛，你上次被打的......」

「唉！行了！你下次不想拿工錢了是不是！」老提米板著一張臉大吼，順便揉了兩下發紅的耳朵，揮舞著手裡的鉛筆看起來略顯暴躁。

「怎麼可能呢？我先走啦！」笑嘻嘻的抹掉鼻頭的白色粉末帶上扁帽，德里斯在對方把手上的鉛筆丟過來之前輕快的跳上一旁的腳踏車，往城的另一端進發。


雙輪穿梭在巷弄裡，觸目所及的建築物今天看起來都特別不一樣，小小的剪紙蝙蝠、擺在門口的大小南瓜刻上大大的笑臉，吞嚥著火光點亮了逐漸陰沈下來的街道，柔和的燈光給夜晚添了點奇異的風味。街上已經能瞥到幾個穿著奇裝異服的孩子出來遛達，德里斯抬頭看看天色，不快點過去可能就要來不及了呢。

「果然是萬聖節。」深吸一口氣感嘆地這麼說，德里斯摸了下自己的包包，為了今天他可是準備了很久呢，要是錯過怎麼行？一邊想著，他踩動輪子的速度又加快了許多。


「萬聖節」

一個讓人想到糖果、南瓜、和很多很多魔法的詞彙。

「trick or treat！」清脆的音節在嘴裡滾動個幾圈，彷彿就會有一股甜味在嘴裡蔓延開來。

年幼的德里斯總是會偷拿家裡的花床單，拿著對孩童來說過大的裁縫剪刀，喀嚓喀嚓的剪出兩個破爛的洞，蒙到頭上就覺得自己是個稱職的小幽靈了，興高采烈赤著腳在家裡亂跑，嚷嚷著要爸爸帶他出去討糖。

雖然通常他會先因為弄壞床單而被打一頓屁股，但是這是萬聖節耶，有數不完的糖果能吃的節日耶！德里斯的愉快可不會因為被打屁股就屈服，打完了眼淚鼻涕擦一擦，被打腫的屁股邊走邊揉個幾下，一會還是照樣提著桶子蹦蹦跳跳的出門去當他的床單鬼。

那是一年之中德里斯唯一一個可以吃很多糖果又不會被罵的日子。

所以即使現在已經是大人了，只要提到萬聖節這三個字，德里斯就忍不住感覺嘴裡有股甜甜的味道在誘惑著他。


「老爺！我回來了！」把精緻的鐵門輕輕闔上，他可不想讓這看起來就很昂貴的門板受到什麼非必要的傷害。德里斯俐落的脫下外套和扁帽掛到衣帽架上，順手拿起一旁的雞毛撢子拍掉窗簾上的細微灰塵。一邊整理包包一邊走進大廳，果然在沙發上看到了那一灘懶洋洋的馬鈴薯裹在法藍絨毛毯裡，對自己眨著一對惺忪的金眼，看起來又是剛睡醒呢。

「老爺早。」德里斯對戀人微微笑了下，快步走向廚房，手腳俐落的泡了杯熱牛奶放到他面前，才輕手輕腳的把纖瘦的吸血鬼給扶正在沙發上，拇指磨蹭著眼角想要哄他清醒。「老爺......？醒醒，老爺......今天是萬聖節喔，我們約好要一起去嘉年華的不是嗎？該起床換裝囉。」

但看來暖暖的手心讓納森尼爾反而又多了幾分睡意，臉頰輕輕磨蹭了幾下，那對閃閃發光的金眼又朦朧的起來。「......唔......」

「不可以唷.....該起床了......」彎著腰讓懶洋洋的馬鈴薯靠在自己身上，德里斯決定就乾脆這樣半推半就的給人家披上一身符合節日氣氛的服裝。

從側背包里拿出幾天前就做好了的白色斗篷，慢慢的卸下納森尼爾總是披在身上的柔軟毛毯，偷偷地移花接木了一下。但只有披風的話節日精神可不夠啊，正想給對方同樣偷偷地帶上自己做的南瓜頭套時，懷裡的戀人卻小小的打了個哈欠，盯著自己看。

『你在做什麼？』腦海裡迴盪著他的聲音，德里斯到現在還是稍微不能習慣這種聲音傳遞的方式，他頓了頓，無辜的笑著把頭套給放下。「唔......老爺、今天是萬聖節呢，你有準備服裝嗎？」

納森尼爾看了他一會，不知道是在思考還是又開始覺得睏了，過了一小段時間之後，他才指著桌上那個紙袋。「......有......」

德里斯愣了幾秒，拿起桌上的紙袋，才發現上面被簡單的剪開兩個洞。苦笑看著自己慵懶隨性的戀人，這的確是很符合他性格的裝扮呢。「真不愧是老爺。」寵溺的摸摸柔軟的頭髮替人把紙袋給套上，好吧！至少這樣看起來比較有一點萬聖節的感覺。

點點頭滿意的把人給放回沙發，德里斯拿起側背包，快手快腳的衝進一旁的客房，鼓搗起自己的萬聖節裝扮。

帶上裝了兩個大大的螺絲釘的髮飾，用特殊的彩繪顏料把自己的皮膚抹成死灰的顏色，雖然有點粗伐爛造，但至少遠看還能成個氣候。

科學怪人！看著鏡子裡稍微有點滑稽的自己，德里斯笑嘻嘻的做了個鬼臉，要出去獻寶的時候，納森尼爾又睡著了。「老、老爺.......」


經過好一番折騰，德里斯總算帶著還算清醒的納森尼爾離開了家門。

許久未外出的納森尼爾微微飄動的步伐慵懶而緩慢，金色的眼瞳映出遠處的燈火，街上的人們正在因為萬聖節的到來而開著派對呢，歡樂的氣氛一路喧騰著，連夜色都要被吵醒了一樣的愉快。

「老爺，你有要過糖嗎？」拿著南瓜造型小籃子，溫暖的手心握緊略顯冰冷的手指，德里斯陪著自己的戀人漫步在街上，慢慢走向那些愉快的聲音。「雖然說以我們兩個的年紀來要糖是有點不夠資格了啦.......但我很喜歡挨家挨戶要糖的感覺。」

納森尼爾眨眨眼，一如往常和緩地看著他。「以前都是跟爸爸一起去的，套著家裡的舊被單在街上遛達其實蠻好玩的，而且棉被的味道香香的，透過布料看出去的燈光都霧霧的也很有意思。」

「雖然被單是我偷拿的，所以都會被我爸打屁股，但他還是會帶我出門，超級口是心非。」德里斯回憶起往事，有點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兩聲。

一旁的樹林莎莎作響，夜風帶來略顯冰冷的空氣，德里斯伸手，替納森尼爾把往後脫落的斗篷拉回原位。

「......那個時候真的......」垂下眼神，笑容難免有點感嘆的味道。納森尼爾看了他一會，輕輕的捏了捏他的手指，原來他們已經到了鄰居的家門前。「.......嗯！所以今天老爺願意陪我出來玩，我很開心喔！」轉瞬又開朗起來的德里斯握緊戀人的手，笑容滿面的敲響第一戶的家門。

「trick or treat！」



「沒想到大家還是這麼溫柔啊，面對兩個來討糖的大人竟然也這麼慷慨。」提著滿滿的籃子悠哉的閒聊，不知不覺也走到熱鬧的街區了，看著街上各式各樣奇裝異服的人隨著路邊的小樂隊隨性的曲子起舞，德里斯也不禁感覺有點熱血沸騰。「老爺，我們也來跳舞吧？」興奮的看向納森尼爾，想也知道他懶洋洋的馬鈴薯搖了搖頭，指著一旁的椅子就這樣緩緩飄了過去，臨走前還摸摸他的頭。『好麻煩，你玩就好了，我想在旁邊看。』

「欸......可是......」德里斯一開始還有些落寞，但很快的他就被一旁熱舞的群眾給搭起了肩膀，莫名其妙的開始了大團舞。

而納森尼爾仍然悠哉的在人群邊緣晃悠，默默地找了一個空著的長椅，拉著披風窩在上面，挑撿起了自己籃子裡的糖果，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糖果紙。

把糖球含進嘴裡，雖然對填飽肚子一點意義都沒有，但納森尼爾喜歡這種甜甜的味道。

舌頭滾著硬糖，他的目光鎖著在人群里玩的很盡興的德里斯，卻感覺長椅的另一端多了一道身影。

「欸咻......」棕髮的男子穿著樸素老舊的襯衫，長著厚繭的手壓著椅面緩緩坐下，看來是上了年紀，膝蓋不好吧。粗糙的鬍渣讓他看起來有點不修邊幅，但他渾身上下散發一股友善的氣氛，綠色的眼盈滿笑意，讓人很難感覺討厭或害怕。男人身上沒有任何為了萬聖節而特別打扮的影子，反倒讓他成為這奇幻夜晚里的異類。而他正看著歡騰的人們，搓揉著指節露出一副慈祥的表情。

「......？」納森尼爾看了他一眼，微微歪頭思考了一下要不要換個位置，因為如果要跟人交際會很麻煩。但要起身找其他沒人的位置也很麻煩而使他打消了念頭。反正他也不會想要找自己說話吧，這樣想著，他又撈了一塊巧克力出來慢慢的拆封。


「你今天玩的開心嗎？」沒頭沒腦的那男人開了口。


過了幾秒，納森尼爾才把視線轉到男人身上。是對著自己說的嗎？他歪了歪頭。「......嗯。」

而男子豪邁的笑出聲，大掌拍拍他的頭頂。「那就好，看來那小子做的還不差嘛！跟他老爸一樣！」

「終於知道要為自己找個伴了，雖然遲了幾年，但至少還不算太晚。」搔搔後腦杓，他看著人群咕噥起來。「再說本來挨家挨戶討糖果這種事情，就不適合我這種粗人啊......所以我說養小孩就是......」

「哎呀。」突然的頓了一下。他吐了口氣回頭看向納森尼爾，對他笑彎了一對綠眼。「看來時間差不多了。那他以後就交給你啦！該走了！再見！」說完就用大手壓了下椅背撐起身體，腳步輕快的揮揮手。

「......」茫然的馬鈴薯眨了幾下眼睛，視線追著遠離的身影，正要開口的時候卻被另一道聲音給打斷了思路。「老爺！我終於找到你了。」

終於脫離人群的德里斯有點喘氣的拔掉自己歪掉的螺絲釘重新調整，開朗的微笑倒是從來沒從臉上取下來過。「抱歉放你一個人在這裡，剛剛有點忘我了......你累了嗎？要不要回家了？」納森尼爾抬頭看向背著光的德里斯，又眨了兩下眼睛，對他伸出一對瘦弱的手臂。

「怎麼了？睏了嗎？我揹你回去吧？」

「......德里斯。」十指捧著戀人的臉，納森尼爾懶洋洋的出聲。

「嗯？」

「.....萬聖節快樂。」

德里斯愣了一下，對他揚起微笑蹭蹭手指。「......嗯，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