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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路不如問路





　　她即將迷茫睡去之時，恰好看見諾爾常坐的那個位置。



　　他們兩個熟識彼此，相互珍惜、扶持著對方，諾爾對她既溫柔且克制。他不會過分地保護她、限制她的作為，但又留有空間地讓他們能夠舒適與對方交談。

　　他看著好像心事很多的樣子，不常笑，就算笑也非常收斂。每次都對她說：「在我面前不用隱瞞。」殊不知將心情壓抑至極的人是他自己。



　　他們現在的生活還很拮据，她雖然攢了點錢，可是那是要留來離開黑市用的，她知道賺錢的辛苦，所以不把錢花在物質上，況且她的心思確實不在那上面。

　　諾爾深知這點，常常用他的方式逗笑她。

　　他的話不多，但每個字句都體貼溫柔，無一不是關愛。她睡著休息的時間便是他工作的時候，而諾爾都做哪些事情，她心裡有底。

　　只是諾爾時常告誡百合賺錢要緊，但是必須要有命花才可以，卻不想想自己都從事怎樣危險的工作。

　　如同他給她的關懷，百合確實也很擔心諾爾的安危。她好想趕快帶他離開黑市。



　　可是他好像會讀她的心思，每當她睡醒，或者想要找他的時候，諾爾就會自動出現在她面前。坐在同個地方。

　　縫隙間的棉花已經露出來了，裡頭的彈簧也壞得差不多，但那張破爛的沙發對他們而言已是最溫暖的地方了，能夠並肩坐著談天、交換一天的所見，何嘗不是幸福呢？

　　而諾爾有空的話會幫她的或是動手修補壞掉、老舊的傢具。

　　只是諾爾足夠聰穎，若不是黑市將他圈禁，想必他肯定能在外面的世界展翅高飛，沒有餘力地散發他的才華，而不是在這個狹小的房間內幫她修理壞掉的物品。



　　「看。」諾爾遞給百合自己努力幾日的成果。

　　那是一座骨董鐘，只有手臂長的高度而已，可是做工細緻、精巧，缺點就是它壞了，失去了時鐘本該發揮的功能，不過百合當時覺得這東西很精緻，便撿回家觀賞，後來諾爾只要閒來沒事就會打開裡頭嘗試修理。

　　百合湊上前，發現原本停滯的指針又開始走動。

　　「諾爾！你好厲害！」她滿心歡喜地收下。

　　「那當然。」諾爾嘴角彎揚幾個角度，透出淡淡的笑意，相當自豪。



　　她不禁想起，果然黑市不適合他。

　　見百合霎時的沉默，諾爾問道：「怎麼了？」

　　她斟酌許久，才緩緩說出：「如果不在黑市的話，諾爾一定能學到更多事物吧？我也是。」總是笑容迎人的百合難得地微微皺起眉心。

　　諾爾沒有否認，但是他用指腹推開她眉間的憂鬱，篤定道：「我倒感謝這樣殘酷的世界讓我們能夠相遇。」

　　他們並不完美，就因為彼此有缺點，所以才要互相補足呀。

　　諾爾丟下癡愣在原地的百合，自徑躺回沙發上的角落。



　　不知不覺間，那裡已經成為他的固定席了。



　　她也這樣認為，雖然理性覺得諾爾那樣好的人應當獲得更優良的學習環境，可是她卻自私地想著，能夠認識諾爾，與他熟識，或許已經是用盡一生的幸運了。

　　而在此之後，自己怎樣都無所謂，只要他過得好就可以了，但她沒想到諾爾對她懷抱著同樣的想法，所以霎時間感動得不知如何應對。



＊



　　百合睜開眼，只見熟悉的身影縮在那個位置上，他正百般無聊地玩著手指。可是他就算覺得無趣，仍沒有離開她。

　　她先是微微愣住，接著漾起唇瓣，輕聲說道：「諾爾……原來你還沒回去……」剛起床，聲音還有些沙啞。

　　「妳不希望我在嗎？」

　　他總是這樣。

　　明明足夠聰明，懂她的意思，了解她的心情，卻故意反問，希望她明確地說出口，引導百合不要將心事隱瞞……至少在他面前不用隱藏。

　　「怎麼可能。」百合的笑容像是沾了蜂蜜，清甜卻不膩口，「我正在思念你呢，沒想到我睜開眼還可以看到諾爾，我很高興。」她所說的一字一句都格外的真誠。百合雖然平時很溫柔，可是每當訴說真心之時，態度會變得十分肯定。

　　這些他當然也明白。

　　「妳呀……」他側過臉，以免眼下的紅潤被發現。

　　雖說是他希望她能夠再更坦率些，但百合為什麼可以一臉天真地說出那些害臊的話呀？

　　可他偏偏就喜歡這樣單純、不做作的她，也喜歡她在烏雲壟罩的雨天裡帶來猶如陽光的笑色。

　　他喜歡她，喜歡面向陽光，那樣好像可以暫時忘卻自己身在黑市的處境。

　　他拿她沒轍，莫可奈何。

　　諾爾抬眼與她對視，沉靜說道：「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