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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園活動:新生試煉】

  突然地被傳送到入學典禮來過的體育場,白魚闔上手中的書,找到了不遠處的夜封走到他身旁。

  「聽聲音,好像是弄出大雨的那個人呢。」夜封瞇起眼睛,對於沒有交談過的人幾乎記不得人名。而白魚看了一眼台上語氣狂妄的少女,想了想:「是守護者莉絲呢。」與夜封不同,白魚能夠記住所有人的名字,但面對面時總是要過一會兒才能想起對方是誰。

  等到莉絲說完話,夜封抬手接住綠髮女性撒下來的紙張,盯著上面寥寥幾行文字:「根本沒說要做什麼嘛。」他隨手將白紙遞給白魚,而少女也只是隨意地看了一眼確定時間,便將紙張折起夾進書裡,「沒寫也沒關係。」

  對於他們來說,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先不論這畢竟是學校正式的活動,不可能出什麼事,其次他們對於彼此的能力都很有信心、也足夠信任對方,夜封擅長戰鬥,白魚擅長輔助,是個十足互補的組合。

  所以他們什麼都沒準備,就這樣迎來紙張上提到的日期,夜封被白魚拖著來到了鐘塔前。

  「雖然但是,真的好麻煩啊。」覺得新生試煉十分多餘的夜封小小聲地在白魚耳邊抱怨,而少女微微偏頭看了他一眼:「就當作上課看待吧。」雖然少年估計也覺得上課很麻煩就是了。

  夜封正想開口表示上課也很無聊,前方的夜精靈男性確認新生們都到齊後就開口說道:「突然就說要進行試煉,大概不曉得自己應該要做什麼吧?」

  「塔的底下有一個地城,新生將要在那裡進行新生試煉,由於已經事先施下引導魔法了,不需要擔心會迷路,只要通過指定數量的試煉場景就可以離開地城。」

  然後新生們跟著夜精靈向前走,繞到了黑曜塔的側面,一扇先前不曾看過、大約有三公尺高且爬滿了藤蔓,還有些生鏽的鐵門聳立在此;莉絲跳了起來,浮在半空中上前去將笨重的鐵門給推開,還算明亮的廊道兩側懸著一顆顆發著暖光的照明燈球,前方不用幾步路的距離是一條往下的階梯。

  「這裡就是地城的入口,往下的階梯有三百零六階,慢慢走下去,順便做點心理準備吧。」夜精靈──卡爾夫斯向眾人解說著:「沒辦法拍胸脯保證試煉途中不會受傷,但至少是有保護學生的機制的,一但超過臨界值就會強制啟動分佈在地城中的傳送魔法陣,將傷者送離地城,直接帶到醫護站去。」

  果然與兩人猜測的一樣,不會有什麼危險。聽到這,夜封還是小小的鬆了口氣,雖然覺得沒什麼能夠難倒他們,但是他也知道做人不能太狂妄,夜封沒辦法想像要是自己出事沒辦法保護白魚、甚至是白魚在他眼前倒下……幸好,對還未完全成長茁壯的新生而言,有另一條退路總是好的。

  他們跟隨著新生的隊伍向前走到卡爾夫斯面前,「這是能夠幫助你通過試煉的輔助手環,鑲在上面的是教授們製作的魔晶石,每顆魔晶石所附加的魔法都不一樣,你可以猜猜看他們有什麼功用。」他這麼說著,一邊替夜封扣上桃紅色魔晶石手環,又拿起另一條透明無色的魔晶石手環扣在白魚手上。

  夜封無奈地抬起手,看著手環上那顆桃紅色的魔晶石,感知一下後發現它的功用是能夠變成任何心裡所想的生物或物品,限時五分鐘。還算實用,夜封一邊安慰自己一邊撇過頭去看白魚手上的手環。

  見少年看了過來,白魚輕聲說道:「是增強魔法,可以用一次。」夜封點點頭,也將自己的手環功能告訴對方。

  然後他們告別夜精靈及綠髮少女走進地城入口,隨著「砰」的一聲,鐵門被關起,也正式宣告新生試煉的開始。他們走下長到令人感到有點疲憊的階梯,到達一個有著很多岔路的洞穴。

  「哪兒先?」進到試煉場景,夜封就將主導權交到白魚手上。這是他們遇事時的下意識反應,白魚作為旁觀的輔助,總是能夠很好的縱觀全場狀況,適時做出調整。

  「哪裡都一樣吧。」白魚垂下眼簾,「反正都是隨機的,你挑一條走吧,你運氣比較好。」

  「那就從左邊開始吧。」夜封走在前頭,領著白魚走進了左手邊的洞穴。

  向前的道路在某個時刻變成了平整的石磚路,盡頭的牆面被整齊的切開,足以被稱作門框的入口上垂著黑色布幔,夜封小心地拉開布幔一角看了一眼,能看見兩側整齊的分成了光與暗,左側有明亮的暖光,右側則是一片漆黑,中間立著一面薄牆。

  左右看了看確定沒有什麼危險後,夜封才掀開布幔帶著白魚進到裡側。

  「有光、還有暗……」白魚想了想,在光亮處轉了一圈,然後她發現腳下的影子不知何時消失了,看了一眼沒踏進暖光處的夜封腳下,影子還存在著,「嗯……夜封。」她示意夜封走過來,然後看著他的影子也消失,確定了自己的猜想。

  「影子不見了呢,你覺得會在哪呢。」白魚歪著頭,打量著四周,而夜封聞言也意識到這件事,跟著查看周圍有甚麼不尋常之處。

  分成兩個場地一定有它的道理,白魚盯著黑暗的那處,發現到了對面有兩個黑色的人形,一高一矮,矮的那個正朝著自己揮手,「你看。」她推了推夜封讓他也看向對面,果然高的那個也對著少年揮起手。

  在確定兩人都注意到他們後,對面的影子突然擺出了奇怪的姿勢,然後定格,感覺像是要兩人照做。

  「……這什麼。」夜封無言地看著對面那個高的影子,它擺出了像是金雞獨立的動作,夜封在內心掙扎了一下。而白魚看著矮的影子,它擺著像是瑜珈站立拉弓式的姿勢,白魚皺了皺眉頭,「啊,考驗柔軟度嗎?」

  克服了羞恥心,夜封擺出了金雞獨立的姿勢,在心中感嘆好險白狐不在這。然後他的影子點點頭,換成了另一個動作──降龍十八掌的姿勢。

  「……蛤?」夜封有點想吐槽,又不知從何吐槽起。

  而一旁的少女像是柔軟度不是很夠,影子還是持續著那個動作,她一臉茫然,於是試著擺得更標準一點。這次白魚看見影子對她點點頭,換成了下一個姿勢──平衡木式。少女閉了閉眼睛,覺得自己的影子在為難她。

  降龍十八掌不是個特別難的動作,夜封輕輕鬆鬆就擺了出來,見著影子點點頭,擺出了九陰白骨爪的造型。「這是怎樣,古武術大全?」

  「那我是瑜珈大全?」白魚忍不住小聲吐槽,但還是努力地模仿著影子的動作。

  隨著夜封的完美模仿,高的影子點了點頭,沒有再做其他姿勢,而是向他招手,像是要他前進,但少年撇過頭,看向用單腳站立、搖搖晃晃的白魚,「妳可以嗎?」

  「……我會努力。」嘆了口氣,白魚先放下腳休息了一會,再次嘗試擺出影子的姿勢。然後一個重心不穩,就往旁邊摔去,夜封及時上前抱住對方。

  「好難。」白魚的眼中透露出迷茫,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影子這麼會擺瑜珈,明明自己不會呀。

  「噗、來。」忍不住笑了一下,夜封讓少女站好,再次擺出相同的姿勢,站在一旁牽引著她的手,「腿再伸直點、往後抬,嗯……對,就是這樣。」見白魚漸入佳境,夜封試著放手讓她自己維持。

  結果夜封一放手,白魚就搖晃著摔倒了,無奈地再次接住少女,夜封抬眼看了一下對面的矮個影子:「太難了做不來,換一個。」

  而對面的影子搔了搔臉頰,還真的聽話的換了一個姿勢,它擺出了一個樹式,雖然也是單腳站立,卻不像平衡木一般要將身體拉成T字型。白魚鬆了口氣,也試著擺出一樣的姿勢,夜封在一旁提醒著:「腳尖朝上,雙手合十,撐著。」

  「這不公平。」白魚難得的露出委屈的表情,為什麼夜封那麼輕鬆,而自己要在這裡挑戰自己的筋有多軟?她咬咬牙,撐直了身體。「咳、這不是我願意的。」旁邊都一次成功的夜封無奈地笑了笑。

  但似乎就是沒辦法讓影子滿意,白魚放下腿坐下想休息一下,她嘟起嘴抱怨:「真是過分,這不是我的影子吧。」

  「應該也是某種幻術?」夜封思考著,「畢竟影子是模仿我們的動作、而現在卻是反過來,再怎麼說影子自己動起來也不合理啊。」他笑著揉了揉白魚的頭頂,「好了,這才第一關,不要太生氣。」

  白魚哼了一聲,再次站起來嘗試。明明自己已經模仿得很接近了,但影子就是遲遲不點頭,白魚想不明白,夜封卻能了解,這個影子估計還是跟白魚很像,十分堅持要做到完美。

  可能這就是旁觀者清,他嘆了口氣,試著對對面的影子喊話:「差不多就得了吧,再不然換個姿勢?」剛剛都能聽了,感覺可以試著溝通一下?

  似是夜封的喊話起了效果,這次影子終於點點頭,換了下一個動作,它的背後伸出兩團黑色的翅膀,微微搧動了一下離開地面。

  見狀白魚閉上眼睛,也張開自己的翅膀。她平常總是將背後的大翅膀收起,留著耳朵旁的小翅膀就能夠飛行。她的翅膀是白色的,隱隱透出象徵光元素的金光,也是白魚最貼合、最能流暢運用的元素。她像影子表現的一樣,微微搧動翅膀離地。

  然後對面的影子點了第三次頭,向少女招手示意她前進。白魚收起翅膀緩緩落地,「終於可以了,走吧。」

  「嗯,魚真棒。」夜封牽起她的手,一同走向光與暗中間那道薄薄的牆對面、自己的影子,然後他們穿過了薄牆,踏上了一條石磚小徑。

  「看來剛剛那樣是通過了一關。」

  「嗯。」

  他們順著石磚小徑往前進,前方是另一個洞穴,夜封加快腳步向前,映入眼簾的是一整片美麗的紅色花海,即使在昏暗的洞穴中依舊生長的艷麗嬌貴,環顧四周只能看見遍佈地上的花朵,洞穴頂端因光線不足而看不見任何東西,仔細聞會發現空氣中有淡淡的香味,不像是花香,而是一種混合了甜味和草藥的味道。

  「味道有點奇怪。」夜封皺了皺眉頭,想要蹲下查看花,卻被靠近的白魚制止。「這個味道,我有點印象。」

  白魚偋住氣息微微低頭查看,花的花瓣共有五瓣,花蕊是烈火般的橘紅色,花莖上長著細小的尖刺,葉子為十字對生的鋸齒狀,結合融入在空氣中的香氣,她偏了偏頭:「這是一種毒花,犀盧涅,要小心尖刺,毒性的話、好像是會讓人想睡呢,不可以直接聞它哦。」

  「哦。」夜封點點頭,「尖刺啊,那是要小心點。」他看了眼白魚裸露在裙子外的腿,「這個關卡要做甚麼呢?」

  「嗯……你看看裡面,哪裡有出口。」白魚指使著夜封,他的視力很好,能看見比較遠的東西。聞言,少年小心翼翼的攀在洞口不碰到入口處的花,往洞穴內巡視了一會。

  然而裡面是昏暗的洞穴,夜封看了一圈,幾個地方像是陰影又像是出口,他無奈地退回,「有點難看到,怎麼辦?」

  「那就試著飛進去。」白魚張開頭上的翅膀飛起,夜封也試著解除平時掩蓋翅膀的魔法,「唔、等等。」卻沒能順利解除,他困惑的抓抓頭,再試一次。

  「你是不是太久沒飛了呀。」白魚微微搧動翅膀就離地了,她繞著夜封轉了一圈:「這樣不行,你會生疏的。」

  「呃、好像不是那個問題。」夜封又試了一次,確定魔法沒辦法解除,「像是什麼限制……我解除不了。」

  「咦?」少女訝異,「那、那我抓著你飛?」雖然夜封比她要重的多,但白魚覺得還是可以嘗試一下的。她往前抱住夜封,搧動著小翅膀試圖飛起。

  「可以嗎……哇!」沒想到白魚真的飛了起來,夜封趕緊摟住少女的脖子。

  「好、我、我可以!」藉著翅膀施力,白魚覺得沒有想像中那麼困難,她抱著少年飛進洞穴,尋找著出口。
而被抱著的夜封耳朵通紅卻沒辦法像以往一般捏耳朵,他也打量著四周,試圖讓自己分心。

  「很暗。」白魚小聲嘟嚷著,抬手想放出熟悉的光元素照亮四周,結果卻不如她想像的一樣順利,或許是支撐兩人的重量太過辛苦,手中凝聚的光元素不若以往般亮眼,她嘆了口氣,帶著夜封沿著洞穴牆壁飛行,尋找出口。

  而夜封稍微熟悉了昏暗的空間,開始專注地沿著牆壁掃視,接著他發現在不遠處有個狹小的洞口隱隱透出光芒,「那裡。」他拍了拍少女示意她往那兒飛,然後平安落地,鑽入狹小的入口後的是僅能讓兩人並肩行走的狹窄道路。

  兩人走在狹小的路徑上,不知不覺間腳下的道路逐漸變得寬敞,也由泥土及碎石子鋪成的地板、轉變成明顯是人為的大理石地磚,兩側的洞穴牆壁也有了人工打鑿的樣式,使得本該是洞穴的地方現在反倒像是座宮殿。

  穿過人工的廊道後,他們在盡頭看見一座拱門,透過拱門可以看見內部是一個不算大的空間,有幾盞發著藍光的直立式燈座整齊地擺放在兩側,一面看上去比進入地城時穿過的那扇鐵門還要更高的落地式鏡子聳立在正中央,金色的外框做工十分精美。

  同樣由夜封檢查過裡面沒有其他生物,他招呼著白魚一同跨過拱門。

  白魚的注意力很快地被中間的大鏡子吸引,她在鏡子旁繞來繞去,「這個鏡子很漂亮呢。」也很突兀。而夜封則是沿著牆壁摸了一圈,確定沒有任何其他出口後才走回白魚身旁,「沒有路,看來重點是這個鏡子了。」

  「這裡有東西。」隨著話語落下,白魚的手摸上鏡面的右下角,可以摸出淺淺的痕跡,她瞇起眼睛盯著上面的字瞧。 一邊撫摸刻痕,白魚念出上面的字:「窺探真實……是用坎特爾羅威語寫的。」然後她突然驚覺,往後退了一步,「窺探真實……是真實之鏡?」

  夜封困惑地看著她的動作,拉住了差點摔倒的少女,一邊問道:「是什麼?」白魚的知識量遠超出少年許多,讓他在遇到不解的名詞總是會下意識先詢問對方。

  而白魚拉著夜封轉過頭不去注意鏡面:「它是『真實之鏡』,能夠顯現出照鏡之人內心最大恐懼的鏡子,看來這關是心靈考驗呢。」她皺了皺眉頭,內心的恐懼啊……

  得知答案後夜封挑了挑眉,他輕柔的摸了摸白魚的頭頂,「既然是要面對的考驗,幹嘛還拉著我轉過來。」說是這麼說,但夜封知道,白魚是在害怕。

  害怕面對自己根本摸不透的心,會出現什麼影像。

  他牽起少女冰涼的手,用自己高的燙人的體溫溫暖她。「有什麼好怕的,我在。」白魚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反駁:「我沒有怕,這只是下意識反應,要避開任何可能產生危險的舉動。」

  白魚在某方面真的跟白狐挺像的。一邊回應著「好好好,魚真細心」,夜封一邊偷偷想著,這個傲嬌屬性難道是他們家族必備?畢竟緊握的手洩漏了她的真實心情,夜封像是安撫炸毛的貓一般順著她的話去誇獎少女,然後稍稍用力回握住她。

  接著,他們一起轉身面向鏡子。

  夜封看見了自己,以及少女。

  少女對著鏡中的惡魔伸出手,右手中指上夜封熟記於心的那個圖騰緩緩消失,總是帶著制式笑臉的少女張嘴似乎說了句話。

  身為魔族的夜封很清楚那代表什麼。對著鏡子,少年露出嘲弄的表情,「怎麼可能。」

  白魚不可能主動解除契約。因為她脆弱、纖細、又無助,她不可能不需要自己。

  夜封再清楚不過了,即使心裡曾有些微的害怕,但五年的相處已經讓這點恐懼的幼苗被斬斷,現在,此時此刻,白魚已經不可能輕易離開他了。

  彷彿是察覺了夜封的堅定,鏡中的畫面出現裂痕,如同被砸開的鏡子一般化成碎片落下,只餘鏡中露出嘲笑表情的少年。

  他哼了一聲,「就這樣?也不是多可怕的事……魚?」鄙視的話語剛說出口,他就聽見膝蓋碰撞地板的聲音,一旁的少女跪在地上,像是呼吸困難的用雙手按著自己的脖頸。

  又像是想自我了斷般,露出了無生氣的表情。

  白魚看見了白狐。

  那是一個她從沒看過的白狐,他皺著眉,露出厭惡的表情,像是看著什麼罪大惡極的人。

  哥哥才不是這樣的。她想反駁鏡子上的畫面,但是內心的恐懼卻壓制著自己,她雙腳發軟,跪到了地上。白狐只是那樣看著她,彷彿面前的人與他毫不相關,只是一個令人生厭的人。

  而那個人,是自己。

  臉上常掛著的微笑面具被摘下,白魚露出慌張的表情,張嘴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話,她扼住自己的咽喉,幾乎要喘不過氣,清澈的雙眼盈滿不知是心理還是生理性的淚水、順著臉頰滑下。

  夜封不是第一次見過這個表情。

  五年前,被召喚出來時,白魚就是這個表情。毫無生氣、彷彿人偶一般,瑩藍色的雙眼就像無機質的寶石,什麼反應也沒有。

  「魚、魚……可惡,破鏡子給妳看什麼了!」夜封蹲下抱住閉上眼睛的少女,他先是喊了幾聲,而白魚完全沒有反應,手也還是用力地按在脖子上,夜封趕緊把她的手掰開,輕輕拍著她的背替她順氣。

  白魚可以感覺到旁邊有個人在呼喊自己,但是恐懼讓她不敢睜開眼睛,再看到那個陌生的白狐。臉上的淚水被溫熱的手指抹掉,那人緊緊抱住自己,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白魚。」

  「白魚,睜開眼睛,看著我。」總是帶著戲謔的嗓音完全沉澱下來,意外地讓白魚感到平靜。她艱難的睜開被眼淚黏住的眼睫毛,對上沉穩平靜的褐色雙眼,夜封勾了勾嘴角:「真乖。」

  他抬手替少女揉了揉眼睛,並將自己的額頭貼在她的額頭上,黑色的髮絲順著動作垂在兩人臉旁,像是一層薄薄的黑幕,遮蓋了所有不明的可怕意象。

  白魚第一次覺得黑色使她感到安心。不,不應該說是黑色,而應該說是夜封。

  「……妳可以繼續嘗試,我會一直陪著妳。即使失敗,妳也會再去面對,對吧,因為我在。」

  因為我在這,妳就必須去努力,找到出口。

  也因為我在這,不論妳崩潰多少次,我都會把妳拉回來。

  白魚沉默了一會,拉起夜封的手,放到嘴邊用力咬了一口,然後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撇過頭。「欸、……」真的很像貓耶,夜封無奈,摟著白魚站起,「好了好了,來吧。」他牽住白魚的手。

  而少女起初還有點猶疑,理智又知道不能這樣,於是她只好再次注視鏡子。

  或許是這次有夜封安撫的關係,白魚一邊被鏡子裡的影像吸引,一邊又能感覺到握著自己的手掌有多溫暖,她忍著不適繼續盯著鏡子裡面面無表情的白狐。

  然後,「他」開口了。「我的妹妹才不會這樣。」

  那一瞬間,白魚突然意識到了。這不是哥哥,這只是自己恐懼的東西,哥哥不會對她說這種話……至少不是現在的她。

  因為她努力了那麼久、那麼多年,吞下所有情緒,只為了哥哥能夠與她保持同樣的狀態。而她,做的非常完美,或許超乎當年母親的想像。

  「這是我想說的……我的哥哥才不會這樣。」她握緊拳頭又緩緩鬆開,露出一個尋常的笑容,「哥哥現在,一定是喜歡我的。」

  因為我真的做的很好。

  鏡子裡的影像漸漸碎裂,最後恢復平靜時只剩下帶著笑臉的白魚及一臉寵溺的夜封。「他當然喜歡妳,沒有人會不喜歡妳。」夜封低聲說著,憑著幾句話已經能夠猜出白魚看見了什麼,他握緊了少女的手。而白魚偏過頭看向他:「我不知道……但我希望如此。」她的眼眶微紅,是剛剛哭過還沒緩過來,但已經沒有之前死氣沉沉的樣子了。

  兩人繞過鏡子就發現了出口,夜封推開門,是一條普通的地道。

  沿著地道前進,兩人在盡頭發現一扇石製大門,雖然不高但非常的寬,從門外隱約能聽見裡頭有甚麼東西在移動發出的聲響。

  「有東西。」夜封靠在門邊,輕輕地將門推開,透過縫隙觀察內部的狀況。然後他就看見一隻排球大小的蜘蛛正在上跳下竄,夜封又默默地把門關上。

  「裡面是甚麼?」沒有看見的白魚小聲問著,而夜封嘖了一聲:「有隻很大的蜘蛛耶,不知道是不是要開打。」

  「很大的蜘蛛?」白魚皺起眉頭,她不是很喜歡昆蟲類,「嗯……總之先上點防護措施,進去看看?」她伸手凝聚元素,想形成風網護在兩人周遭,但是單純靠異能形成的網子好像不是很堅固,她揮手散掉風元素,想了想,換成施放水元素。「好像不是很管用。」她再次揮散聚集起來的稀少元素,嘆了口氣,「附近可能沒有水源,有點難聚集呢。」

  「沒關係啦,我不會有事。」夜封露出爽朗的笑容,解除了手上的禁制,「倒是妳,小心一點,有什麼狀況就飛起來。」他轉動手腕,先熱身以免等等真的要開打。

  「等等先不要隨便出手,試著溝通看看。」抱持著能閃就閃的原則,白魚覺得可以先試試裡面的生物能不能聽懂人話。

「好。」兩人做好準備,推開石門進到裡面,裡面是個用石頭堆砌成的空間,除了四處亂竄的蜘蛛外,白魚還看見了三道門。「嘿,你在做什麼?」夜封聽從少女的意見,嘗試與對方溝通。

  原本焦慮地反覆來回爬行的蜘蛛停了下來,轉頭看向兩人:「你們是……?」

  見對方似乎能溝通,白魚向前一步,「我們只是路過。有什麼能夠幫助妳的嗎?」她推測這關或許不是打鬥,畢竟蜘蛛能夠溝通,也沒表現出有攻擊性的傾向。

  「幫助……我在找我的孩子,一回神就發現他不見了,到底跑到哪裡去了呢?」聽見少女的回應,蜘蛛帶著哭腔回應:「能幫我找到的話會給你們謝禮的,我的孩子呀……」

  「找孩子啊。」夜封收回擋在白魚面前的手,「喂,他會跑出家裡嗎?」

  「不會的,現在的出口只有你們剛進來的那個門,他並沒有從這裡跑出去。」蜘蛛的回應讓兩人鬆了口氣,好險不用跑到外面去找,誰知道這裡是個多大的地下洞穴呢?

  「那我們就去你的房間裡找找。」白魚禮貌地告知對方,而蜘蛛不甚在意的點了點頭。

  兩人率先選了一扇離他們最近的門,裡頭有灶台、櫥櫃及一些廚房用具。「看來是廚房。」白魚環顧四周,「也不知道小蜘蛛多大呢,我們打開櫃子看看吧。」

  「行,就翻吧。」夜封率先走進去,打開高側的櫃子檢查,白魚則是蹲下打開低處的櫃子檢查,不一會兒她從櫥櫃的抽屜找到了一本『料理大全』,她拿起來翻了翻,似乎都是一些沒見過的料理。「夜封。」她轉頭欲將書遞給少年,卻見對方從上方櫥櫃拿出了一瓶酒。

  「怎麼了……呃,這個,上面只有這個,我只是想看看。」少年檢查著瓶蓋的位置,還未開封過,看來蜘蛛不可能溺死在裡面,他又把酒放回原位,接過白魚手上的食譜。「哇,這看起來滿新奇的。」夜封發出感想,他把食譜折了折,塞進包包裡。

  「咦,你要帶走嗎?」見狀,白魚困惑的問道,而夜封露出笑容:「好像很有趣,我帶回去研究研究。」

  「唔……」白魚點了點頭,也沒阻止他:「那你收好呀。」見廚房似乎沒有小蜘蛛的蹤影,兩人離開廚房,走往下一個房間。

  他們推開下一間房間的門,發現裡頭擺滿了兒童用品,玩具、嬰兒床,彰顯著這是屬於小蜘蛛的空間。「是兒童房……嗎?」白魚自言自語著,「會不會躲在這裡呢,小蜘蛛?」

  夜封悠哉地走入,將散落在各地的玩具一一撿起放進櫃子哩,「真亂,看來是很皮的蜘蛛。」還搞躲貓貓什麼的。「小孩子都是這樣的吧。」白魚也跟著將地上的東西收起,順便尋找小蜘蛛:「你以前也很頑皮的,總是去逗弄哥哥、或是鄰居的狗。」

  「欸──妳還記得啊。」」夜封不自在的揉了揉耳朵,「白狐總是那樣板著臉就不好玩了。」白魚嘆了口氣,「總有一天他會被你氣死的。」

  兩人將地上的物品都收拾好,也沒發現小蜘蛛的身影,倒是白魚又從角落裡找出了幾顆漂亮、閃閃發光的石頭。「應該是小孩子收集的玩具吧。」白魚露出微笑,將石頭放回原位,「看來這裡也沒有呢,我們去下一間吧。」

  兩人離開育兒間,走進最後一間房間,中央擺著大床,白魚猜測這是臥室。

  「這間看起來也不像能躲人……我是說蜘蛛。」夜封懶散的打開靠在牆邊的櫃子門,裡頭只有一些雜物。

  「好奇怪,大蜘蛛說了沒有其他出口的。」白魚沿著牆壁摸索著,突然摸到一處材質不一樣的地方,「咦,這裡……」她用力推了推,感覺是可以打開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推不動。「夜封。」她轉頭尋求夥伴的幫助。

  「怎麼了?」少年走了過來,順著白魚指的方向推了推,「嗯,妳後退一點。」他用了七分的力道敲了敲門,但門紋絲不動,「咦?」夜封挑了挑眉,轉動著手腕,加大力道再次撞擊門,但依然毫無反應。

  「這好堅固。」他露出訝異的表情,轉頭看向白魚,「妳試試。」

  「我?好吧。」白魚想了想,凝聚起風元素,一道小小的風刃撞到門上,只留下一點點痕跡。「你知道我不擅長攻擊的。」她嘆了口氣,轉而凝聚起光元素。

  一個小小的光球照在門上,讓兩人稍微能夠看清門的尺寸,但沒什麼用。「這是木門嗎?不如放火燒燒看。」白魚提議著,夜封點了點頭,凝聚起火元素。從夜封手中冒出的大火,少年很精準地將火控制在門板的方向,不一會門板就消失了。

  兩人越過地上的黑碳碎屑,門外是一座小小的庭院,兩旁的花圃裡種植著觀賞性質的花,正前方不遠處有顆異常巨大的樹,白魚蹲下查看著花朵:「真漂亮。」不知從何而來的夕陽光照射在花圃裡,所有的花朵彷彿散發著光芒。
對花沒什麼興趣的夜封走到大樹旁,一眼就看見樹上黑乎乎的小蜘蛛。

  「喂,你就是那個蜘蛛小孩吧?」他露出不耐煩的表情,「該回去了。」小蜘蛛嚇了一跳,「我、我才不要回去!」兒童尖細的聲音傳到夜封耳哩,他皺著眉頭,「為什麼不回去。」少年嘆了口氣,覺得有點麻煩,「你看,都夕陽西下了,馬上就要吃晚餐了吧,你不餓嗎?」

  「唔……」一股肚子咕嚕咕嚕叫的聲音響起,小蜘蛛從樹上滾了下來,按住自己的腹部,「餓了……」他在地上滾來滾去,兩分鐘後終於站了起來,「好吧!這次就原諒媽媽不給我糖吃!」

  就因為糖?夜封滿臉無奈,不能理解小孩子的思維。「那就快點回去吧,你媽也很擔心你。」

  「嗯!」上一秒還耿耿於懷,現在的小蜘蛛就忘光光了,他歡快地朝著被燒毀的門爬過去,一旁的白魚站起來:「我們也過去吧。」她對夜封說著。

  兩人慢了一步回到大廳,蜘蛛媽媽已經拎著小蜘蛛在教訓了。「居然給我偷偷跑出去躲起來!你知道我多擔心嗎!」大蜘蛛怒吼著,「明天也不准吃糖!」

  「嗚哇,怎麼這樣!」聽聞噩耗,小蜘蛛嚎啕大哭,「我要吃糖!要吃的!」

  「吃什麼糖,先去把飯吃了!」大蜘蛛將小蜘蛛擺在地上,看著他一邊啜泣一邊爬去餐桌,「真是謝謝兩位幫我把孩子找回來。」她轉過來對兩人說著,手一揮,原本沒有門的牆上憑空出現了一道門,「這裡可以出去,讓你們見笑了,我就不奉陪了。」語畢,大蜘蛛也爬到餐桌旁,耐心的阻止小蜘蛛挑食。

  兩人對視一眼,便走向那個多出來的出口,裡頭是幽暗潮濕的隧道。地上很滑,夜封牽住白魚的手囑咐她小心點,白魚則是聚集起小小光點,微微照亮前方的道路。

  兩人沿著隧道前行,最後走入一個洞穴,寬廣的空間裡有一大群長著翅膀的鑰匙在到處飛舞,在洞穴頂端一條長長地鐵鍊連接著一個鳥籠,鳥籠裡關著一隻青色的小鳥,見到有人出現時牠相當激動的拍動著翅膀,像是想要出去的樣子。

  「好多鑰匙。」白魚好奇地走進去,試著伸手抓住離她很近的鑰匙,但感應到有人靠近,鑰匙以很快的速度飛走,不讓白魚碰到。

  「看來不是那麼好抓。」白魚點了點頭,張開翅膀試著飛起,她想看看上方的鳥籠,但飛到一半就有點無力,她趕緊降落回到地面。

  「怎麼了?」夜封關心的湊上來,白魚喘了一下:「可能剛剛帶著你飛太耗費力氣了。」

  「那妳休息下,我來抓鑰匙吧。」看白魚點頭坐下,夜封將外套的袖子挽起,接著迅速的朝離自己最近的鑰匙抓去。「一隻。」他隨手將鑰匙塞進白魚手裡,又瞄準另一隻緩慢飛行的鑰匙抓去。

  「兩隻。」他握住手上的鑰匙,抬頭試圖查看鎖住鳥籠的是幾個鎖。但是距離太遠了,中間又有許多鑰匙在飛舞著遮擋視線,夜封嘖了一聲,「那就多抓幾隻好了。」他抬手聚集風元素,但手上產生的只是一個小小的風,放著不管就散去了。

  「……」夜封閉上眼睛,再次試圖聚集風元素,這次比剛剛好一點,多留了幾秒鐘,但最後還是散掉了。夜封嘆了口氣,認命的徒手抓鑰匙。但或許是鑰匙學乖了,在夜封伸出手時紛紛飛到高的地方,讓夜封抓了一把空氣。

  「噗、呵呵。」坐在一旁看完全程的白魚小聲地笑著,也抬手試圖聚集風元素,她順利的操控起風,網住了三把鑰匙,將它們關在風球裡。

  「先這樣,不夠再抓!」白魚將剛剛夜封塞給她的鑰匙也放進風球裡,夜封也有樣學樣。

  「妳可以嗎?」少年有點擔心,白魚則是閉上眼伸出背後的大翅膀。「試試看囉。」她也不敢說當然可以,只能盡力。翅膀煽動了幾下,但白魚沒有飛起,她搖晃了一下才站穩,「唔,是消耗太多了嗎。」她搖手拒絕夜封的攙扶,再次嘗試飛行。

  大翅膀一個用力,白魚帶著風球飛至上方,扣住籠子的鎖總共有兩把,她從風球裡隨意抓了兩支鑰匙出來,解開關住青鳥的鎖,將籠門打開。

  青鳥發出歡快的叫聲,牠從籠子飛了出來,繞著山洞飛了幾圈,最後從突然出現的山洞飛出去。

  白魚緩緩落地,被在底下等著的夜封接住,「魚真厲害。」他親暱的蹭了蹭少女的頭頂,白魚則是收起翅膀,任由夜封抱著自己,樂得省力。

  「那應該是出口,我們跟過去吧。」臨走之前,白魚揮散關著鑰匙的風球讓它們回歸自由,便懶散的窩在夜封懷裡讓少年抱著她走。

  走進山洞,不是很長的隧道一眼就能看見盡頭處似乎有微微藍光照進洞穴。

  穿越洞口後的平台只看起來最多只能容納十個人站在上面,左右兩側沒有任何道路可供行走,牆面上全被植物給爬滿。巨大的湖泊擋住了向前的道路,湖泊散發著微微的藍色亮光,從上方往下看,能夠看見時不時的有形狀怪異的黑影自湖面掠過。

  「看起來沒有路了,出口在這下面嗎?」夜封抱著白魚蹲下,讓少女查看湖面,自己也掃視著湖泊四周。白魚伸出手輕輕的點了點湖面,「真是奇特的湖水,嗯?」她注意到水下的影子,露出困惑的表情。

  「下面有東西。」反應過來的夜封迅速的跳起離開岸邊,白魚看著手指沾上的湖水思考了一會,「這個……是賽壬吧,他們喜歡生活在這樣的水裡,游得很快,身形也滿符合剛剛看到的那樣子。」她隨手在夜封的外套上擦乾手,「他們擅長用歌聲和幻象迷惑陸地上的生物,使他們自主走入水中成為餌食。雖然不會主動進行攻擊,但是如果有一隻受到攻擊,其他的賽壬也會群起而攻。有點麻煩呢,不知道下面有幾隻。」

  夜封嘖了一聲,「我去看看。」他將白魚放下,走到湖邊深吸一口氣,將頭埋入水中偋氣查看。水有些混濁,夜封瞇著眼察看也只能看見湖水深處有些影子在晃動,並不清楚有幾隻賽壬在水裡,也找不到出口。

  他抬起頭甩了甩溼透的劉海,將外套脫下扔給白魚,「看不是很清楚,我下去看看。」

  白魚接住了外套,「小心點,遠遠的看。」她囑咐著,「對了,避免你被影響,先把耳朵堵住吧。」她看著手心思考了一會,試著召喚出耳塞。然而過了幾秒什麼動靜也沒有,看來是沒辦法,她嘆了口氣,「這類型的我不擅長,你自己試試。」

  「哦。」大概也清楚白魚的能耐,夜封自己伸出手,閉著眼睛思考著耳塞。「嗯……好像有點難。」夜封皺了皺眉,手中光芒閃現,他成功變出了一副耳塞,戴上耳塞確定有好好堵上之後,他脫下鞋襪輕輕的滑入水裡不驚擾湖面。

  夜封在較淺的部分看不見什麼,他小心地往下游動,試圖到深處查看。游到接近底部的地方,他有些訝異,從上方看不見原來湖水這麼深,還很寬闊。縱使他的肺活量不錯,此刻也已經有些缺氧,他皺了皺眉,再仔細搜尋了一會便往上游去。

  他浮出水面,輕巧的爬到岸上。「下面滿深的,如果出口真的在下面的話,妳應該撐不到那裡。」夜封將溼透的瀏海往後一撥,露出額頭,「看不見有幾隻也沒找到出口,先做好最壞的打算吧。」

  「這樣呀。」白魚苦惱地偏著頭思考,「呼吸是個困難,賽壬……不如等等在上面製造些聲音或是動靜把他們引上來,我們趁機下去看看?嗯,但是如果有些沒有被引過來……」

  「那就把他們敲暈。」夜封隨意的回答,「一兩隻應該還可以。」一群就有點困難了。

  「敲暈啊。」白魚點了點頭,「也不是不行,那剩下就是克服呼吸還有要怎麼引他們上來呢……」夜封自覺沒甚麼好想法,乾脆再次召喚耳塞,他將第二副耳塞遞給白魚,少女心不在焉的接了過來,「空氣、空氣……剛剛做的風球,再壓實一點阻隔水,應該就可以呼吸了。吸引塞壬……用水,做出水龍卷,嗯……不僅可以減少湖水的深度也可以製造混亂。」白魚的眼睛亮了起來,「好像可以,總之先試試看風球。」她抬手聚集風元素。

  白魚成功聚集起風球,她眼神閃亮的盯著夜封,「可以耶,你也試試。」

  「……我可以試試閉氣潛水的。」說是這麼說,夜封還是集中精神聚集風元素,果然沒有成功,「我還是閉氣潛水就好。」夜封聳了聳肩,將手上紊亂的風掐息,「先不用擔心我,水龍捲妳可以製造出來嗎?」

  「要試試看呢,凡事都需要練習。」白魚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湖面,「我想想……這樣。」她吐氣,閉上眼睛。

  水面湧起小小的漩渦,規模不大,但至少有機會成功。白魚深吸了一口氣,「先把你的鞋子穿好,還有外套拿著,準備一下。」她不敢放鬆,夜封替她戴上耳塞,也將自己的耳塞帶好。準備就緒後他對白魚點點頭,少女再次閉上眼睛嘗試操控元素。白魚皺起眉頭,沒有嘗試過的魔法令她有些不得要領。見狀,夜封也抬起手試著與白魚一起引起水花。

  夜封的加入令漩渦突然增大,少年操縱著水向上,形成一個高聳的水龍捲,他將水龍捲往另一側的牆壁推去,不一會兒水裡有黑影向上游來,似乎是想查看水龍捲。

  見成功吸引了塞壬,夜封喊了聲:「好,走了!」他一把攬過白魚,少女急忙將事先準備好的風球罩住自己的頭部,緊接著兩人跳入水裡,夜封帶著白魚向下潛去。

  有部分的水被向上吸起,水的深度少了一些,夜封輕易的帶著白魚潛到了湖底,前方似乎有個出口。很幸運的沒有塞壬看守,夜封趕緊加速朝著洞口游去。

  穿過石洞,他們向上游著,終於在夜封差點沒氣的時候看見了亮光。

  「呼、哈……差點就不行了……」鑽出水面,夜封急促的呼吸著新鮮空氣,同時將身旁的少女推上岸。白魚解除風球,除了頭部以外的部位都濕透了,她露出厭煩的表情,「冷,濕答答的。」白魚將黏在身上的裙子拉起,試著擰乾。

  夜封爬上岸,「妳試試把水分吸出來。」他自己則是聚集起火元素。「把水分吸出來……」白魚重複了一遍,她低頭看著衣服,專注的想像。

  白魚還沒成功,夜封的火先點了起來,他將外套及上衣脫下徒手擰乾,「過來,比較溫暖。」

  「唔。」白魚聽話的稍微挪動了位置,閉上眼睛認真的嘗試。身上的衣服漸漸的變輕,似乎是有作用,但影響不大,白魚鼓起臉頰,「我可以我可以。」像是給自己打氣一般。

  隨著少女低聲碎念,夜封及白魚身上的衣物飄出一顆一顆大小不一的水球,白魚揮手將它們推入水中。「這樣好多了。」她呼出一口氣,但去除水分後的衣服變得乾硬,也還是冷冰冰的,「夜封……」

  「好好。」少年露出無奈的笑容,在手心凝聚起常用的熱風烘乾,但似乎是剛剛使用太多魔力,夜封手中聚集的熱風並沒有如以往一般有用,他嘖了一聲,再次嘗試。

  「好像有點消耗太多了。」他兩手一攤,只能製造一團熱空氣了。他的魔力不如白魚充沛,如同白魚的體力沒辦法支撐她走那麼多路一般。而白魚將手貼到了夜封的肩上,點點光芒亮起,聚集到少女的手中再鑽入夜封的身體裡。「你再努力點呀。」說著任性的話,白魚嘟著嘴。

  「哎呀,事關妳我可是一直都很努力的。」少年懶散的笑著,集中起精神,成功的施放了魔法。「好了,過來。」夜封垂下眼簾,伸手環抱住白魚,一股熱風順著他的掌心繞著兩人流動,白魚放鬆下來靠在夜封懷裡,不一會兒兩人都變得溫暖,身上的衣物被烘的蓬鬆,夜封濕透的髮絲也乾了,髮圈被他隨手扯了下來,烏黑的發絲散亂的披在背上。

  「休息一下再往後走吧。」白魚捏了捏酸痛的腳,連續的行走讓她有預感,明天肯定會鐵腿。夜封哦了一聲,翻了翻防水的空間包包拿出小點心餵到白魚嘴邊。

  兩人稍作修整,吃過東西再休息了一會便起身出發。夜封穿好烤乾的衣服,將包包背起,確認過白魚可以自己走後兩人便沿著洞穴繼續前進。

  沒有叉路,夜封也沒有特別去牽白魚的手,只覺得都是直線不可能走丟吧。

  行走間,夜封突然意識到眼前的道路不知何時竟變得模糊不清,像是被一層迷霧籠罩著。什麼時候……!他一邊訝異,一邊往剛剛白魚在的位置伸手:「魚?」然而他的手揮空,旁邊也沒有傳來任何回應,他收回手捏了捏眉心,確定兩人大概是被分開了。

  等他再度打量四周,發現本來的山壁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詭異扭曲的空間,昏暗且看不清四周。夜封不怕黑暗,準確來說,他喜歡黑暗給他帶來的安全感。但白魚就不一樣了,一想到少女自己一人不知在何處被黑暗襲擊,他皺起眉頭,開始四處探索。

  白魚回過神來,就發現自己處於一個昏暗扭曲的空間,且身旁的少年消失了。很黑,討厭。她抬起手試圖凝聚光元素,然而不知道是光元素過於稀薄還是她太過緊張,手中只聚集起一個小光點,並沒什麼用。白魚隨手掐滅了光點,「夜封?」她小聲地呼喊。

  夜封確認自己在筆直前進,他往前揮著手,在一次次的揮空中突然碰到了一個東西。

  「呀!」突如其來的觸碰讓白魚嚇了一跳,夜封則從迷霧中竄出抱住她:「是我,沒事了。」他輕聲安撫,確定不是什麼奇怪的東西冒出來後白魚鬆了口氣,將頭靠在少年肩膀上,「嚇到我了。」她抱怨著。

  「抱歉抱歉……我也很緊張。」他真的很怕精神不穩定的白魚再受到衝擊,會發生什麼無法挽回的事。「總之沒事就好。對於這關有什麼想法了嗎?」夜封強迫自己鬆開白魚,他打量四周,充滿未知的環境令他無法放下心來,況且在一片寂靜之中似乎總有怪聲隱隱傳出,像是離他們有段距離,又像是在緩緩靠近。

  「不知道呢……是霧,難道是迷宮?可是也沒有牆……」白魚低著頭分析著,為了避免走散,她伸出手捉住夜封的外套袖子,「你先隨便朝一個方向走,直走,看看能不能走到底。」

  沒有頭緒的夜封點點頭:「好,走吧。」然而四周都是詭異扭曲的樣子,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該朝何處前進,只隨便找了個方向摸索著向前。

  在探索中,夜封偶爾能看見迷霧中有黑影閃過,而聲音也從原本的遙遠聽不清,直到現在越來越接近他們、彷彿近在咫尺,但他們還是沒辦法理解那是什麼聲音。

  夜封索性不走了,拉著白魚停下擺出備戰姿勢,而聲音就在這個時候停止,四周靜悄悄的,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然後夜封看見前方突然出現白髮少女的身影,她渾身是傷,瑩藍色的眼睛泛著水光,然後被後方長著角的黑髮少年一把掐住咽喉,掙扎著想求救,卻慢慢的閉上眼睛。

  夜封握緊了拳頭,冷哼一聲,「幻覺嗎。」他很清楚白魚此刻就在他身後,沒有人傷得了她,當然也包括他自己。「沒用的,不要搞些虛假的東西來騙人!」他抬手,朝著前方的兩個幻影釋放魔法,在被火球觸碰到幻象後消失不見。夜封鬆開了緊握的手,手心被尖銳的指甲劃出幾道血痕,他也不是很介意,隨手擦掉就轉過頭來看向白魚。

  接著他就看見白魚的背影,以及在她前方的女性,白色長髮飄逸、瑩藍色的瞳孔及燦爛的笑容,簡直就像是白魚的成年版,夜封甚至覺得、白魚再過幾年可能真的就會長成這樣,實在是太過相似了。

  「母親。」白魚收起了一直掛著的微笑,「這樣呀,是幻覺呀。」她喃喃自語著,目光卻無法從女性身上移開。

  「小魚,過來呀,我告訴妳……」白髮女性突然開口,她對著少女招手,但反應過來的白魚撇過頭舉起手,凝聚起光元素,但是失敗了,白魚怔怔地看著手心,明明是最熟悉的光元素卻無法凝聚,前方的白髮女性繼續用著清亮的嗓音說道:「……我告訴妳,千萬不要再像現在這樣了。」

  白魚知道她接下來要說什麼,她再明白不過了,因為這句話從那時起跟著她到現在,或許會跟著她一輩子。

  但是,她不想再聽見了。她不知道為什麼聚集不起光元素,如果光元素不行,那就再換一個。她不擅長攻擊魔法,但總有使用出來的一天。

  隨著白魚揮手,一波浪潮憑空出現,淹過了幻影卻絲毫未波及兩人,水浪退去時,白髮女性已經不復存在。

  「我知道,母親,我就像妳一樣偏執。」收回手,白魚喃喃自語著:「但是現在這樣的話,已經沒問題了吧。我很努力了,我做的很好。」不論是魔法、還是待人處事、優雅禮貌的行為、良好的品味,白魚學習的很快,也十分上手。

  讓她都快要能夠騙過自己,白魚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優等生、聖母、貴族小姐、書呆子,怎樣的稱呼都無所謂,只要把真實的自己藏好就好。

  只要不會失去白狐,怎樣都無所謂。

  白魚向後仰去,跌入夜封的懷抱裡。「累。」她撒嬌般地說著,而少年將她打橫抱起,「沒事了,我帶妳出去。」少女閉上眼,縮在夜封的懷裡。只有夜封,只有他,不在意自己的殘缺,願意擁抱她、接納她,而白魚也只會對他任性,因為確定對方跑不了了。

  白魚知道,夜封已經織好網在等她主動墜入。夜封很樂意接受任性的她,就像伊甸園中遞出聖果的蛇,循循誘哄她墜入深淵。

  但還得再等等。白魚偷偷瞄了眼對方,還得再等等。

  隨著幻影消失,周遭詭異扭曲的牆面及黑暗也像是鏡子被打破般碎裂,顯現出原本的場景。這是一個空蕩蕩的大型洞穴,他們處於洞穴的中央,而四個方向都有一個洞口,不知道通往何處。

  「有好多的出口,我們走哪個?」並沒注意到白魚的目光,夜封詢問著少女的意見,而白魚垂下眼簾,「你選一個就好。」聞言,夜封隨意朝著其中一個洞口前進,進入洞穴後是一座向上的樓梯,盡頭是一扇眼熟的生鏽鐵門,夜封走上前、沒法用手就用腳踹開,抱著白魚走過門,兩人感覺到身體變得輕盈、傷口也都消失了。

  他們向在門口等待的精靈校長打了招呼,夜封小聲問著懷中的少女要自己走嗎,得到她一個勾頸蹭蹭回應。

  看來是不要。於是夜封也心安理得的抱著白魚一路遊蕩回宿舍,最好是全世界都能看見白魚對他的依賴,能夠知曉兩人關係不一般,少年這樣想著。

  就算夜封很清楚白魚不會離開自己,但不妨礙他覺得有情敵很煩吧,最好是連女孩子都不要靠近白魚,她只要有我就夠了。

  只要有彼此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