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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
重漾注意



重柳族最近在思考一件事，一件關於他和妖師的事。

打從那場由亞特蘭提斯學院董事主導的活動完結後，他便開始思考這個問題。他和妖師的互動早就離開「監視」這一範圍很久了。無論是從處刑中逃走、對妖師本家進行空間切割，還是在最後一刻主動向妖師拉勾，甚至，甚至是數不清多久之前出手幫助妖師……當中是妖師首領的言靈起效嗎？

重柳族的青年深呼吸一口，晚風入喉捲走所有煩憂，房間裡的妖師還在燈下處理族中事務，年歲和眼界的增長沒有消磨妖師眼中的本心。而他是這個過程的見證者，他早已不會疑惑這當中是言靈的作用，就像他早已不會讓他的命蛛放棄吃巧克力，但起碼––重柳族把藍眼蜘蛛抓下來擦擦前肢––能吃乾淨點，不要在衣服上留痕跡嗎？

他一鬆手，藍眼蜘蛛又快速爬回那亮起暖光的房間裡。重柳族清晰記得在那場活動的尾聲，他握住了妖師的手腕，繫上那根透亮的紅線。從那一刻起他才意識到他和妖師的關係陷入微妙的平衡中，介乎於監視與別的什麼之間。

他不清楚後者該如何說明，所有種族都有形容愛戀與依存的詞語，可沒有一個能描述他與妖師之間的關係，也沒有一個足以描述他對妖師的情感。

重柳族想起當日那個人類紫袍的話語。禇冥漾，他在心裡磕磕絆絆唸出妖師的名字，這個人的特殊性無用置疑。從他第一次看到被黑袍護在身後的禇冥漾，認出對方是自己少時在妖師本家保護的小孩後，看妖師跌跌撞撞地成長、接受他人的好意、試著回饋他人，在守世界裡摸索著成長。

這個妖師是特殊的一個，也就只有這個妖師使他想去出手幫助，無論付出什麼。重新回到世界後，他的理性和感情都向他傳遞一個訊息：他想參與在妖師往後的人生裡。

偏偏活動過後，妖師似乎對此緘口不提，甚至間中出現緊張及慌亂的情緒，使二人無可避免的陷入僵局。對方的反應完全超出重柳族的知識範疇裡，他難以理解，卻知道總需要有人踏出第一步。

而打破僵局的人將會是他，重柳族想。表示自己的誠意，詢問妖師的意願，導出兩個可能的結果，這沒什麼難的。

他雖然是族裡的罪人，自有記憶以來都嚴格遵守著族裡的規則，可他也不是只會聽話的乖學生。無數次思考和質疑後，他學會向著自己認為正確的方向行動。青年手裡展開一個小小的傳送陣，頃刻，掌心浮現一本漂亮的線裝書，書脊上以花體寫下「原世界尋求伴侶大全」。

為此，他制定了幾個方案。



禇冥漾最近在思考一件事，一件關於他和一直跟著他的重柳族的事。

打從那次由扇董策划的奇怪活動後，對方便有點不太對勁。他回憶起昨天突然出現在他身邊、給他帶點心的重柳族青年，又想起對方這一陣子總是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還只盯著他不說話。他的內心，非常擔憂。

主人你就沒想過，戀愛後，對方受你影響出現變化是件稀鬆平常的事嗎？

米、米納斯你說什麼呢咳咳咳咳。妖師當場被自家幻武兵器梗到一口氣堵在喉嚨，他又不是這個意思！明明是說對方突然不反對他吃甜……不是！他明明是在說重柳族最近的奇怪行為啊！

那你詳細說給我們聽聽唄。這是魔龍的聲音。

禇冥漾一手捂臉一手佈下隔音結界。雖然知道對方現在已經不會監聽他的日常了，可不代表他不會害羞緊張啊！他堂堂一個地球人，上次在活動裡給他牽紅線用這種方法確認關係，已經對他的心臟造成超級暴擊了好吧！

別磨磨蹭蹭的，快點啊，我還要去搶限定。

給他一些心理建設時間好嗎！禇冥漾清清喉嚨，比如說上星期他出完任務後，重柳族竟然陪他打，打遊戲？還和他測試符的改良成果？

就這？就這？魔龍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難以置信，他認真地點點頭。禇冥漾卻不知道強大的妖魔腦子裡想起之前妖師和重柳族兩人吃一塊魷魚，還有那個時間種族搞了什麼矮人還是哪裡做的守護石塞給妖師的事，一時無言以對。

……那你覺得那位重柳族是什麼情況？這次是溫柔的女聲。

他……可能想嘗試正常人的生活？禇冥漾小心翼翼地提出想法。畢竟重柳族在那次死亡後才在希克斯做的夢境裡體現過，現在一切都安定了，想嘗試一下也不是不可能。

……

那總不可能是復活後腦子不太正常吧。妖師環著臂，先不說已經過了那麼久了，他還是很相信鳳凰族的醫療技術和妖師言出成真的能力的。而且要壞也不該只有一部分行為能力受影響啊，前天看他切空間還是切得很順手的。

我看你才是腦子不太正常！魔龍暗罵，扛不住妖師無形殺狗的行為，冷颼颼來一句：你不怕是你們之間出什麼問題了嗎？無事獻殷勤，不是變心就是犯大錯。這話一出口連他都覺得悲傷，人家可還在熱戀期呢。哪知他主人反應倒是激烈，一個「不」字鏘鏗有力，他抬頭一看，菜雞妖師的耳朵都燒紅了。

「我才不要像以前一樣詛咒自己。」禇冥漾說，「要有點信心嘛。」



瀟灑放話的妖師在第二天下午就差不多後悔了。

那時他正好從天使的房間出來、去圖書館的路上，重柳族的青年毫無預兆地在他身側出現。禇冥漾被嚇著了，各方面而言––你怎麼會想到重柳族穿得比他還像個原世界居民！

對方一雙藍眼清澈，表情異常認真。他甚至覺得對方下一秒會跟他說活下去，然後便化成……打住。禇冥漾晃晃腦袋，掌心忽然一片冰涼，是個燈泡形狀的瓶子，裡面只有兩顆橙橘的玻璃球，能在上面感受到熟悉的力量感。

什麼意思？他抬眼一看，卻發現重柳的眼神似乎有點……志在必得？

這是什麼？他應該知道這代表什麼嗎？！禇冥漾愣在原地，話沒出口對方已隱去身形，藍眼蜘蛛還在地上蹦噠，八只眼睛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這難道和他說好的，今天聖誕節帶人去好好感受聖誕氣氛和聖誕大餐有關嗎？禇冥漾用同樣深沉的表情回望蜘蛛，該不會是重柳族發現他訂了二人情侶餐吧……不是，是對方先給他綁紅線的，要害羞也不該是重柳族害羞啊！而且這又跟這個瓶子有什麼關係嗎？這是禮物嗎？別跟他說，真像希克斯猜那樣啊？！他們族裡的問題嗎？還是他的身體問題？

禇冥漾有些抓狂，輕輕柔柔的聲音在腦海響起：既然擔心，不如先折返吧。

他難得有半分猶豫，他不希望他的答案會讓對方失望，也不希望從對方口中聽見會讓他擔心的答案。

有點信心嘛。王族兵器的聲音總能安定人心。



這就是他不去圖書館，而站在黑館宿舍門口的原因。

禇冥漾深呼吸幾下，只要推開門，對方一定就在房間裡面。

無論是什麼事情，他在很久以前都做好心理準備去面對和解決了。

推門的剎那，重柳族正佇在房間中心，藍眼睛裡滿是驚訝。禇冥漾發誓在進門一刻他真的看到重柳族手上拿著什麼，下一秒就被藏起來了，取而代之是突然出現伏在重柳手臂的命蛛。

「你不是去，圖書館？」

他喉頭一動，重重地點頭。然後看見對方一步步走到眼前，直到他面前站定。

「其，其實有什、什……」

「把瓶子拿出來。」重柳青年的聲音恰巧蓋過妖師的囁嚅，時間種族忽而偏過頭去向命蛛說：「提前，也沒關係。」

什麼？禇冥漾依言拿出小瓶子，全副心思卻在對方身上。可重柳族只是接過來，取出其中一顆送到他嘴邊，命蛛已悄無聲息地爬到天花板。

他無比緊張地把小橘球吃下去，清爽的橘子香在口中漫延開去，一下卸去他所有焦慮和防備，小妖師才發現這是顆糖。

「東方的習俗，橘子代表吉利。」

禇冥漾含著糖球點點頭，他的確有聽說過這說法，橘子在新年和婚禮是必備的嘛。那這和他最近的異常有任何關係嗎。

重柳族沒有理會他疑惑的眼神，只憑空抓出個綠色的草環。這是個聖誕裝飾，在原世界聖誕節前後，隨街可見。禇冥漾瞇起眼看了許久也只認出草環上的冬青漿果，內心甚至開始猜測這是不是什麼受詛咒的聖誕裝飾，會對持有者造成負面影響，只能在聖誕當日才能解除詛咒。

米納斯老頭公做好準備，禇冥漾暗中警戒。

重柳族卻只是把草環舉起，命蛛順從地接過，淡淡的聲音在房間響起：「原世界各地，都有關於聖誕節在檞寄生下親吻的傳說。」話音落下，命蛛正好爬回天花板，停在他和重柳族的正上方，草環被命蛛銜著，懸在二人中間。禇冥漾心跳如雷鼓，又像只猛地弓起背的貓，有什麼梗在他的喉頭似乎下一刻就要跳出來––

「這天是原世界的聖誕。」銀髮藍眼的青年使妖師與他對視，他在妖師眼裡看見五分震驚三分疑惑和兩分像星光一樣撲閃著的不明的情緒，

「你願意成為我的伴侶嗎？」



「什麼？」這次換對方僵在原地，禇冥漾疑惑且難以置信地問：「難道我之前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