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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wer of Song(一)




朦朧白煙一陣陣地飄散於蓊蓊鬱鬱的森林裡，動物們自在地穿梭於這些溫和的煙霧中，來到樹木比較稀疏的地帶，一眼望去可以見到被濃密的植被和林相所覆蓋的連結山脈，在和煦陽光下原始地貌恣意揮灑著茂盛的生命力，附近不時傳來鳥獸此起彼落的鳴叫聲，除了坐落於煙霧盡頭的那一間小屋，這裡幾乎是完全的自然環境。

木造小屋是傳統的和式住宅，屋頂由灰磚鋪成，屋簷下有散發著打蠟後光澤的門廊，旁邊一部分用竹籬圍了起來，盛開的櫻花樹枝由內側伸展開來，那裡的白煙特別濃厚，似乎就是煙霧的來源，越是接近潮濕而溫暖的空氣便撲面而來，仔細一聽還有低低哼著曲調的人聲。

粉色的落櫻隨風散落，猶如灑下一場繽紛明媚的雪景，麻倉葉不禁抬起手，用指尖接過一片花瓣，這個動作使他中斷了口中哼著的歌。

其他花瓣有些落到熱氣蒸騰的水面，被濕氣滲透轉變成更深的顏色；有些堆積在池邊排列的岩石上，有些吹得更遠，連一段距離外的走廊也是點點櫻色。

不僅限於圍牆的範圍內，牆外也種植了數株櫻樹，不同種類的鳥兒悠閒地棲息於枝頭，毛絨絨的小動物透過樹枝與圍籬縫隙自在地移動，讓這棟人造建築徹底融入周邊景色。而被櫻花包圍的中央則是一座露天溫泉水池，水溫恰到好處的舒適，不論身處池中何處都是絕佳的賞櫻地點，岸邊甚至搭了一排足以供人坐躺的木質浮橋，從那邊欣賞風景也是另一種享受。

總之，這裡真的太舒服、太令人放鬆了，葉再次把脖子以下都泡進水裡，表情都徹底鬆懈了，嘿嘿嘿地傻笑起來。

「這個地方實在太棒了吧！」甚至忍不住握拳仰天歡呼。

他已經來過這裡好幾次，雖然當初是為了躲避安娜的魔鬼訓練才偶然間找到這裡，但現在已經變成一有空就會往這裡跑，畢竟他最大的夢想就是輕輕鬆鬆過日子，對這麼愜意的豪華秘境根本難以抗拒，感覺好像再泡下去靈魂會墮落得變成軟趴趴的樣子，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到時再想辦法就好了。

說到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大概是找不到咖啡牛奶，泡完澡後沒有喝一罐冰涼的咖啡牛奶似乎缺了點什麼，但在屋子裡的房間能找到的飲料只有酒，高級日本酒和甜甜的水果酒。

既然如此乾脆自己帶來 ，屋子裡雖然沒有冰箱但有一處天然冷泉，裡頭常常放著水果，葉跟著放了幾罐咖啡牛奶進去。本意是希望與屋子的主人分享，然而扣掉他喝掉的份，咖啡牛奶沒有減少的跡象。

屋子裡倒是並非毫無收穫，比如這次葉尋獲了一籃結實飽滿的橘子，他直接將整籃倒進溫泉池裡，等到池水開始散發柑橘類香氣再下去泡澡。

這樣子也超級舒服，葉的嘴角顫抖著上揚，萬一這副糜爛的模樣被安娜看到，肯定會被殺掉吧。

可是其實我早就死掉了啊。

「即使變成靈魂，魔鬼訓練依然要持續下去呀……」他沉重的嘆息道。

他跟安娜四處環遊世界阻止人類的紛爭，後來被捲入當地戰爭受到炸彈的波及而死。

但肉體的死亡並不代表結束，只要靈魂仍然存在，通靈人是不滅的；反過來說，通靈人的強大，取決於靈魂的強大，於是安娜要求葉繼續鍛鍊。

他們的靈魂最後回歸到所有生物靈魂的起點，偉大靈魂(G˙S)的內部。

所以不光是這座溫泉，這棟房子、這個景色、這處森林、這座山、連同天上的太陽都不具有現實意義，只是根據世界的記憶所製造出來的東西。

至於製造方法，那屬於神明的領域，而製造的理由，得去問神明本尊了

『只要待在偉大靈魂裡，你們就不必再遭受到活在現世時的疾苦，永遠幸福地生活下去。』

這個世界的神曾經如此向葉說道，彷彿不知道祂的話語有多溫柔有多悲哀。

葉當時選擇與神許下約定回到了現世。

結果葉只做到了留下兒子麻倉花這個延續未來的契機，在什麼也改變不了的情況下，回到偉大靈魂裡。看到變回靈魂的葉，神一臉有點無奈又彷彿在預料之內的神情，答應葉和安娜兩人的條件後，氣定神閒地反問他對現世有什麼感想。

重返偉大靈魂的葉做了新的選擇。

「這麼好的地方，每次來的時候都只有我一個人使用，總覺得不太好意思。」

葉不自覺地露出常常被稱為傻呼呼的表情，轉身趴在溫泉池邊，伸手去拿盛在圓盤中的酒瓶和酒杯。瓶中裝的是屋子裡的水果酒，相較於喝起來會苦的日本酒，水果酒的味道不錯，甜味他也比較適應。

一邊泡溫泉一邊小酌，這種享樂方式他早就想試試看，索性在今天付諸實現。然而手中的酒瓶不知不覺間已經空了，葉盯著眼前這瓶，再看了看一旁擺得七橫八豎的其他空瓶，睜著渙散的雙眼試圖回想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喝的……

「你那副蠢樣連我看了都會不好意思，葉。」

沒有腳步聲，取而代之響起的是一道他熟悉的嗓音。

「等了這麼久，你終於出現了啊，」葉漲紅著臉發出打嗝聲「哥哥。」

「少叫得這麼親熱，我可是這個世界的神。」神明大人歪著脖子，從長長的瀏海後方望向他，長著一張和他非常相似的臉孔。

這個世界的神曾經是人類，也是他唯一的兄弟，他的雙胞胎哥哥——麻倉葉王。

「這個地方是我精心設計的專用場所，你卻一直賴著不走，未免太厚臉皮了吧。」

準備入浴的葉王上半身赤裸，腰間圍著浴巾，右手抱著放盥洗用品的木盆，。

「因為這個溫泉泡起來很舒服嘛，我是你的半身，會這麼覺得不是理所當然的嗎？」葉朝他咧開一個笑臉

「別把問題推給我，你明知屋子的主人是我，否則也不敢這麼放肆。」他冷眼垂視著葉，語氣很嚴厲卻隱約流露出一絲無奈。

「明明從前是你先找我一起泡澡的。」葉又打了一個嗝。

「那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真是無聊。」

葉王踏進溫泉池裡，在與葉保持一段距離的地方坐下。

「也不算太久之前吧，嗝。話說回來，常常提起一千多年前的舊事的人，是葉王才對。」

「講那些關於我的故事時，你根本沒專心聽過…」

葉瞟了葉王一眼。葉的長髮長度大概在位於肩胛骨中段的位置，葉王的頭髮則更長，髮尾快要垂到膝蓋後方。他和葉一樣沒有把頭髮綁起來，而是直接泡入水中，黑色的髮絲像墨水一般散開，他始終保持著那張倨傲的神情和沉靜的笑容，直直地看向前方。

葉將那張側臉，與坐在神座上的以漠然的態度俯視世間萬物的葉王重疊起來。

「在這邊的你不是本體吧。」

「當然啊，身為神可是很忙的，這只是其中一個分身體。」調整完敷在頭上的溼毛巾，葉王半閉著眼，用手肘支著身子整個人靠在池邊，語調變得有些慵懶「之前的行為我可以不追究，不過此地也不是讓你逃避訓練用的，何況你的確需要鍛鍊，以後不准再過來了。」

「嗝，我知道了，葉王。」

葉簡短地應聲，但咬字的音調發生微妙變化。

「……你生氣了。」葉王的視線慢慢移回到葉身上。

「嗯，稍微有點那種情緒，但不用去理會，嗝。」葉點了下頭淡淡說道，將眼神投向遠方。

「與其生氣，不如欣賞以後見不到的眼前這幅風景嗎？」葉王立刻像是有默契似地理解葉沒說出口的想法「唉，本來還期待我們兄弟能有機會吵上一架的。」

「我生氣的是，嗝，這麼美麗、嗝、又非常舒適的地方，你卻無法跟我一樣、嗝、放鬆享受，明明這裡是你創造出來的區域，嗝。」

「這種地方大不了再創造一個就好，再怎麼說我也是神嘛。」

「不管創造幾個都沒意義吧，葉王。」葉的眼睛像鏡子一般和他的對上了。

葉王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他微微瞇起雙眸「葉，你果然是有話想說才老是往這裡跑，雖然我差不多猜得到你要說什麼了。」

「然後呢？嗝，你要像之前那樣、嗝、逃避嗎？」葉罕見地皺起眉頭。

「我是神，這裡是我的世界，你認為我有逃走的必要嗎？」葉王的口氣越加鋒利，笑容卻沒有減少半分「葉，我可從來沒放棄吃掉你的念頭喔。」

在葉面前的僅只是他的一個分身體，其力量仍然足以把人類的靈魂捏碎，就算葉的靈魂暫時碎掉，葉王還是可以藉由世界的記憶，將葉的靈魂完全修復，一點傷也不會留下；也有把葉吸收掉這個選項，但他偶爾才會考慮一下。

眼下就是少數『偶爾』的時刻。

葉王明白葉八成會說中某個他非常討厭的事實，討厭到令他心底都為之戰慄的程度，甚至必須承擔可能會不小心毀掉一次葉的靈魂的後果；但是他是神，因而他不會逃避；另一方面，葉王同時期待著葉能夠帶給自身多大的衝擊，那就是葉的能力，葉所擁有而他缺少的部分，他想要去感受那股力量。

葉憑著一股氣勢突然從水中起身，姿勢些微傾向一邊，露出難得的認真眼神。

「因為即使是神、嗝、也沒辦法、嗝、對自己的內心、嗝、說謊。」葉的嘴邊泛起微笑，他笑起來的氛圍和葉王完全不一樣

「葉王，你很寂寞吧。」

葉搖搖晃晃地接近葉王。

「我啊、嗝、小時候有段時間也很寂寞，嗝，被稱為鬼童，一個朋友交不到。」葉接著說下去「但是、嗝、後來交到很多朋友，所以我瞭解、嗝、要是感到寂寞的話，光靠力量無法化解的。」

「神的力量儘管無所不能，嗝、但葉王你、嗝、那份超越了千年的寂寞、嗝、沒有消失。因此即便創造了這個空間、嗝、來排遣寂寞，然而你、嗝、騙不了你的心。」

偉大靈魂內的事物是依照神的意志所構成的，葉王是這個世界的神，他把自身的寂寞隔絕在這個既美麗得無以倫比又舒服得令人感到相當溫柔的空間。

葉一來到這裡就感應到葉王的氣息了。那個人的心原本的面貌，多麼美麗，多麼溫柔……但為何如此令人哀傷。

這個特別空間本來應該是獨立的，將一切都排除在外。

可是哥哥你真的寂寞到難以忍受了吧。

「嗝，證據就是、嗝、你的力量沒辦法、嗝、阻止我、嗝、出現在這裡，」葉拉近兩人間的距離「因為、嗝、你的心把我、嗝、放進來了。」

「那又怎樣？」

葉王沒有否認，笑吟吟地戴著那張名為強悍的面具。

「我其實、嗝、真的很想成為、嗝、通靈王。」

「葉，留戀無法挽回的往事，可不像你的風格啊。」葉王注視著葉，語氣柔柔的。

葉默默地低下頭「如果我是通靈王，就能在你、嗝、還身為人類、嗝、的時候，在現世讓你重新、嗝、得到幸福。」

葉王的力量過於強大，葉只好退而求其次，實現葉王成為神的願望，並把他的心從長久的憤怒與仇恨中解放。

原以為這樣就足夠了，卻還遠遠不夠。

「但你不會後悔。」葉王笑著說。

由於能做到的事卻沒有去做，最後產生的憂傷緬懷，才叫作後悔；然而葉還有可以做到的事情。

葉不穩地往前走了一步，將手放在葉王的肩上。

「葉，事到如今你還想做什麼呢？」他的掌心發燙，過高的體溫透過接觸面傳給了葉王。

神也無法容忍的寂寞，他總會找到方法包容的。

葉脫力般鬆了手，一頭栽進熱水裡。

「……這個蠢弟弟。」

葉王瞪著全身紅透宛如煮熟的蝦子、以浮屍模樣飄在池面的葉，不禁嘆了口氣。

葉在回答他的問題之前便先失去意識，而葉王很在意那個答案，畢竟葉總是令他忍不住報以期望，不然他早就殺掉葉了。

這個隱密空間居然被葉輕易入侵，起初葉王確實感到訝異，但冷靜一想，葉是他靈魂的另一半，葉能夠做到並非不可能；可是，之後不管是改變了好幾次這個空間的座標，或是製造其他許多類似的亞空間，葉依然可以找到正確的方向闖進這裡。

接下來葉王便明白了，是自己的心在引導著葉，無視他的意願擅作主張，本來想直接消滅這個空間算了，但見了悠悠哉哉享受著泡溫泉的葉，又認為這件事倒也沒那麼急。

無論何時，總會有一些原因使他無法拒絕葉。

然而葉和他不同。雖然葉王不會承認，說不定他心底是抗拒被葉拒絕的。

葉王腦中響起葉在浴池邊的發言。

「傻瓜，別讓我對你懷有多餘的奢望啊。」



※※※※※



葉仰躺在鋪著榻榻米的地板上，後腦杓下墊著枕頭，額頭敷著捲起的冷毛巾，儘管臉頰仍舊顯得紅潤，但體溫已經降到正常範圍了，他閉著眼睛，均勻地發出呼吸聲，就像正在睡覺的人一樣。

不，應該說真的睡著了，口水顯而易見有從微微張開的嘴角流下來的跡象，至少睡了一陣子。

「嗚……嗚嗚…」

他平靜的睡臉發生變化，眉毛扭曲地擰在一起，冒出了一身冷汗，眼皮下的眼珠子不安地晃動，彷彿以這為起點，他的指尖開始一顫一顫地發抖，然後四肢跟著胡亂地扭動起來，看上去簡直像企圖逃離什麼的樣子。

「不要啊！安娜~」葉發出痛苦的呻吟聲「……求求妳住手，用那種東西特訓我真的會死掉！！」

在大喊一聲「我已經死了沒錯但還是做不到啦！」之後，葉忽然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有些模糊的天花板景象。

葉猛地從地上坐起，用掌根擦掉流進眼裡的汗水，隨即意識到自己已經脫離危險，虛脫似地放鬆下來。

「……太好了，撿回一條命。」葉緩緩地檢視起周邊的環境。

他認得這個和室單間。最內側是壁櫥的設計，間隔約一個榻榻米的寬度，擺放著一座描繪四季風景的屏風與其餘空間隔開；靠走廊的兩面則是紙拉門，剩下的牆面上開了扇圓窗，木頭的窗框邊緣裝飾著精緻的幾何花紋，窗外可以直接看見庭院的風景；窗下的位置比地板高出幾公分，是一張呈現長方形的臥榻，臥榻的兩側零星地擺放幾盞座燈，燈罩上有醒目的五芒星徽印。

看來他被轉移到屋內的房間，不知不覺間換上了一套印著麻葉紋樣的浴衣。

葉搜尋著記憶，然而每次都中斷於溫泉裡與葉王的對話。而葉王本人也在房中，斜背對著他，藉著一面雕花手鏡打理儀容，長髮披散身後，穿著底色是銀朱色、搭配鮮艷花樣的浴衣。

那是女式的浴衣吧，葉王以分身體形式降臨於現世時也身穿同款的服飾。葉無法想像換作自己穿上那身浴衣的模樣，但看上去卻很適合葉王。

葉王散發的氣質比平時更加柔和，葉不自覺地一直看下去……

葉熟睡的表情發生轉變時，葉王觀察到葉差不多該醒來了，但過程似乎不太順利，葉的臉色轉為蒼白到逐漸發青，後期甚至一邊發出囈語，手腳一邊像蟲子般蠕動著。

隨後葉嚷嚷著內容很有意思的句子，如預料中地清醒過來。

可是，為什麼人剛醒不到三分鐘，就會一下子開始發呆？

葉王等了五分鐘，葉的思緒仍然神遊在外。

葉的這種奇怪習慣，經常使葉王有種想敲碎他的腦袋，檢查到底出了什麼毛病的衝動。

——難道是教養方針的差別嗎？

葉王不曾對一千年前和五百年前誅殺他的麻倉家懷恨在心，畢竟成員都是承襲他的血脈、留在現世的子孫。但若要說他對存續到今日的家族後代有什麼不滿，就是當年沒成功把剛出生的葉一起帶走這件事。

第二次的轉生出了意外，是雙生子。

葉王作為首胎先出生，便遭到葉的爺爺麻倉葉明、以及葉的父親麻倉幹久攻擊，他雖不介意被兩人阻止，但也因此失去奪取葉的最好機會。

假如葉從小經過他的調教，應該可以成為更為強大的通靈人。

不過葉王並不討厭這樣的葉。

得知自己有個手足的葉，實際上相當開心，即便命運安排與兄長為敵，葉仍然由於單純的事實而高興不已。

兩個人第一次面對面坐下來喝咖啡的時候，葉王就看出來了，葉壓抑著的興奮心情，好幾次差點脫口而出的那句『哥哥』。

葉王透過讀取人心的能力了解到，不像大多數人，厭惡、憎恨、失望、後悔——葉的行動從未以這些個人負面感情為基礎。

因為葉柔軟的心願意接受一切。

葉總共發呆了十五分鐘，這大概是葉王忍耐的極限。

「葉，你的口水滴下來了。」他打破沉默說道。

「……啊！？」

葉王將鏡子擱在角落，掏出一個金屬小盒，轉身面向狼狽地用衣袖擦拭嘴邊的葉「看來你作了有趣的夢呢。」

葉慢半拍地反應過來，雙手往榻榻米上用力一拍：

「既然這樣就早點叫醒我呀！」

他裝作聽不見葉的哀號。小盒子裡是半透明的稠狀液體，有保養髮質的效果，葉王用手指沾了一些，然後均勻地塗抹在頭髮上。

「你是自作自受。」護髮工程完成一個段落後，葉王悠悠地說「你在溫泉旁喝的是屋子裡的水果酒吧？」

「那個很好喝呢，一不留意就……」葉回想起堆在水池邊的空瓶「抱歉，我都喝光了。」

「我說你啊，」葉王手邊開始下一道步驟，兀自說道「重點是，人在熱水裡泡上那麼久、又喝醉會發生什麼事，你應該清楚吧。」

遲鈍如葉也察覺到了，自己會在這裡醒來的原因。

答案顯而易見，他在池子裡泡過頭暈倒了，葉王將他帶回房間休息。

「實在太不像話了。」葉王斜眼看著葉「幸好只是暈過去，我可不想照顧醉鬼。」

「對、對不起……」

葉尷尬得抬不起頭，直到上方傳來輕輕的笑聲，葉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循著聲音的來源上移。

「老是像個孩子一樣，究竟什麼時候能夠長大呀。」

彷彿不是特別說給葉聽的，葉王的指間纏繞著髮束，神情沉浸於複雜的感傷中，看起來簡直毫無防備，宛如觸手可及，卻有種一碰便即將消失的脆弱感，而葉沒有漏看葉王眼底一閃而逝的悲哀。

「葉，你在幹什麼？」

一眨眼間，虛幻的身姿已不在原處，葉王恢復平時深藏不露的神態，收回鐵盒，轉手拾起一把造型古典、握把繪製著圖案的平排木梳。葉這才回過神來，他的手先一步自動搭上了葉王拿著梳子的那隻手腕。

「我來吧。」葉將梳子取過來，笑嘻嘻地說。

葉王無語地瞪向他，隨後把臉撇到一邊「隨便你，反正你也不打算老實離開。」

「謝謝哥哥。」

得到允許的葉把膝蓋挪到臥榻上，在葉王後方找了個適合的姿勢安身。葉只有幼時為母親梳頭的經驗，不過葉王的髮質光滑柔順，非常容易梳理，加上本人事先就簡單整理過一次了，所以葉的工作其實相當輕鬆。

隨著梳齒順著髮流梳開頭髮，葉一面哼起旋律：


Ah, the moon's too bright（哦，那月光太迷人）
The chain's too tight（枷鎖緊纏著我）
The beast won't go to sleep（心中的野獸不肯入眠）
I've been running through these promises to you（我反覆回想過去那些）
That I made and I could not keep（對你許下而未盡的承諾）


「你最近來總是唱這首歌，不是鮑伯的呢。」葉王打開了話題。

鮑伯是葉最喜歡的歌手，但這首歌的創作者是其他歌手，靈魂在前幾年回歸於偉大靈魂。

「歌詞給人很帥氣的感覺，情不自禁地唱起來了。」

葉緊接著唱出一小段：


If you want a boxer（如果你想找位拳擊手）
I will step into the ring for you（我會為你跳上擂台）
And if you want a doctor（如果你想找個醫生）
I'll examine every inch of you（我將仔細檢查你身上的每一寸）
If you want a driver（如果你想找的是司機）
Climb inside（請上車）


葉王只聽到一半，儘管早已脫離肉身，但他總覺得連額頭的青筋都緊繃起來。

還是把葉的腦袋敲碎一次看看吧。

「這種情歌，」他一手壓著太陽穴「要唱回家對你老婆唱去。」

葉的歌聲和動作頓時停下。

「可是、萬一被安娜聽見……」葉捂著左邊臉頰，縮起肩膀，宛如身歷其境般說道「不但會一巴掌打過來，然後用如同來自地獄的語氣質問『那你怎麼沒當上通靈王』。」

「這樣啊。」

原來早就對老婆唱過了，然而效果不理想。

葉重新埋首於梳頭的節奏，轉眼便把安娜給的震撼教育拋到腦後，放膽唱出聲來：


If you want a lover（如果你想找個愛人）
I'll do anything you ask me to（我願為你做任何事）
And if you want another kind of love（如果你想來點不一樣的）
I'll wear a mask for you（我願為你戴上面具）
If you want a partner（如果你想找個夥伴）
Take my hand（那就握緊我的手）
Or if you want to strike me down in anger（或者你想出拳洩憤）
Here I stand（我就站在這）
I'm your man（因為我是你的男人）


「……你該不會酒還沒醒？」聽得心浮氣躁的葉王說出感想。

「我很清醒喔，」葉顯得有點難為情「身為男人，難免會有想耍帥的心情。」

如果是單純發酒瘋那還比較好解決。

「很不錯的歌呢，你有在聽嗎，葉王？」

這明顯不是發酒瘋等級的問題了。

「留著下次教你兒子唱吧，花不是有個未婚妻？」

「這首歌對他來說還太早了，」葉小心翼翼地揮下梳子「況且那孩子見到我，肯定會先一腳飛踢過來。」

「畢竟他比較像安娜，那孩子的能力很強。」葉王滿意地說。

「因為花的能力近似於你，」葉仔細的將頭髮梳齊「那孩子就是這點叫人不省心。」

葉王陷入半晌的緘默，過了一會才開口：

「……原來你一直在溫泉裡等著我的理由，就是想讓我聽這首歌？」

葉嘿嘿嘿地笑了起來「其實，我不太懂兄弟之間要怎麼相處。」

「這方面我也沒了解過。」

即便當年葉王從麻倉家成功奪走還是嬰兒的葉，兩人也沒辦法像一般兄弟那般長大，恐怕葉反而會被葉王的野心和執著所束縛吧。

「我有好多事想和你一起試試看呢。」葉的態度突然扭捏起來。

「你真是老樣子啊，滿腦子想跟『沒朋友』的我打好關係，」葉王的眼色黯淡下來「不過我可從未將你當作親人看待，也一點也不想跟你做朋友……」

葉不屈不撓的歌聲蓋過他的聲音：


And if you've got to sleep a moment on the road（如果你想在路上小憩片刻）
I will steer for you（我會為你駕車）
And if you want to work the street alone（如果你想獨自上街工作）
I'll disappear for you（我會識相馬上閃人）
If you want a father for your child（如果你想幫孩子找個爹）
Or only want to walk with me a while（或者只想陪我走上一段）
Across the sand（穿越沙地）
I'm your man（我就是你的男人）


葉王耐著性子聽完最後的歌詞，立即要站起來「你唱夠了吧，我可沒那個空閒時間奉陪你。」

「大功告成！」葉一把按住他的肩頭，防止他離開。

我的力量竟然被壓制！？葉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並非葉的力氣變大，而是他的心亂了。

震驚之餘葉王默默地消化這個現實，接過葉遞過來的手鏡。

「為什麼葉王你的頭髮不僅又直又滑順、聞起來還很香，我的髮質卻偏硬、蓬鬆粗糙天生自然捲，我們明明是雙胞胎的說。」葉強調似地指著自己亂翹的髮尾。

「如果你在乎這個，下回送你我用的那種洗髮露好了。」

葉王將鏡子拿近，檢查葉的工作成果，但眼光不由得飄向鏡面斜上方映出的另一張臉。他懷疑直覺敏銳的葉有沒有發覺自己瞬間露出的破綻。

不能再被葉動搖下去。

「葉，我都說了……」

葉的雙手穩穩地握住他的肩頭「你說的我通通聽到了，葉王。你不想要朋友，而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當兄弟。」

葉溫柔的從鏡中直直地望向他。

「但你的心在呼喚我，我不能視而不見。」

是啊，他的心不斷呼喊著。

好寂寞。

真的好寂寞。

一度被執念所詛咒麻痹的心，在解除憎恨之後，被無邊無際的空虛寂寞所反噬。

水滴不聽使喚地點落在光滑的鏡面上。

眼眶發熱。

葉王感受到劃過臉龐的水痕冷卻的溫度。

他放下手鏡，避免看見自己不堪入目的糗樣，然而卻無法從葉的視野中躲開。

「我、我沒想到會弄哭你……」葉一時間慌了手腳。

「都怪你總愛說這種話的緣故，給我負起責任來。」

「嚇我一跳，不要現在才露出這一面啊，」葉伸長了手，手臂圍繞葉王，最終將人緊緊抱住「讓我越來越重視你，越來越想疼惜你，再這樣下去，我也不曉得該怎麼辦了呀。」

葉王默不作聲，只是把自己悶在葉溫暖的懷抱裡，好像在做最後的頑強抵抗。

「不管是家人或是朋友，你都想要的對吧。」葉輕拍他的背「但你實在過於寂寞，光憑這些無法滿足你，所以你一直忍耐著不向其他人撒嬌。都已經成為神明，卻得不到幸福，真是辛苦你了。」

葉等了很久，才得到懷中一聲細得幾乎聽不到的「嗯」。

「我就是你，因此我希望你發自內心開心起來。只要能夠填滿你的寂寞，讓你盡情撒嬌，無論是任何角色，我都願意成為你期望中的那個對象。」

「……你明白你在說什麼嗎？」

葉王垂在兩側的手緊緊握成拳頭，用力到關節處都發白了。

「我唱了那麼久的歌，就是要你確實地聽進去啊。」

「我會吃掉你，也不會給你反悔的機會。」

葉面露釋然的開懷笑容。

「沒關係，你儘管來吧。」

他的下巴忽然被強硬地托了起來，柔嫩的觸感使勁地壓著嘴唇。

葉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他被親了。

僅止於短暫的吻，葉王放開他，但視線仍然牢牢抓著他不放，一臉又氣又惱，緋紅襯托著雙頰。

這個人其實很可愛呢。

「……差點忘記你本來就是個很怕寂寞的人。」

「你的想法全都寫在臉上了。」

或許是感到害羞，葉王撲上來用剛剛的招式讓葉閉嘴。



※※※※※



And I'd claw at your heart（我會緊抓你的心）
And I'd tear at your sheet（撕扯你的被單）
I'd say please, please（一再懇求你）
I'm your man（我就是你的男人）


葉王試探般的與葉交換了幾個淺嚐輒止的吻，確定葉每次都會回吻他之後，便一口氣增加吻的深度。勾搭著另一條舌尖，彷彿要吸走所有空氣般、絕望的深吻。葉與陷入困境的他相濡以沫，任由來不及嚥下的唾液打溼下顎，他們一同接吻，同步地呼吸著。

葉用一手穩住拼命往他懷裡鑽的葉王，一手撐在地上免得被推倒。

他從葉王纏綿的技巧中好不容易才伸回舌頭，微微喘著氣說：「原來『吃掉』指的是這種意義上的……？」

「你還在想那些有的沒的。」葉王接過吻的雙脣紅艷得像抹了胭脂

因為葉王的拉扯，導致他的衣襟都變形了，領口大大敞開，衣擺被推到膝蓋以上，滿是皺褶的布料堆在腿邊；而葉王的樣子也好不到哪裡去，浴衣的腰帶老早鬆開了，衣服半褪地掛在身上，已經將近全裸，由於出汗的緣故，黑色長髮蜿蜒地附著於泛紅的白皙肌膚，視覺上形成強烈對比，散發出難以形容的——

色氣。

葉有種口渴的感覺。

「你的吻技未免太好了吧。」儘管早已脫離處男，但他只能甘拜下風。

畢竟對方身經百戰，有足以生出一個龐大家族的紀錄。

「那是葉你還太嫩了，」葉王嘀咕著，傾身往他臉上親了一口「雖然你有這份心意我很高興……」

葉王略帶不滿地瞧著葉，抬起膝蓋頂了頂他的胯下。

「做這種事的時候，至少表現得再投入一點。」

不知道是不是個性使然，葉溫溫吞吞的步調實在令人感到焦躁。

「你沒發現到嗎？」汗水自葉的額角滑了下來，被撩起的情慾一點一滴地沉澱於眼底，他把額頭靠在葉王的額頭上，用最近距離的凝視、最直接的肢體接觸告訴對方「……我已經沒有那種餘裕了。」

葉的頭像發燒一樣燙，葉王悄悄的將手滑進他散開的衣料底下，確認那個部位正如想像中的火熱硬挺。

「原來我沒穿內褲啊。」

性器被握住的當下葉開口說道，難怪他老覺得雙腿間涼颼颼的。

「幹嘛穿著那種多餘的東西？」葉王的腰部以下自然是什麼也沒穿。

葉王用手指包圍柱身，熟練地上下套弄起來，力道控制得剛剛好。葉的性器在給予的刺激下充血膨脹，達到完全勃起的狀態，他的腦中像冒著泡泡一樣舒服。

「……你該不會什麼都很擅長吧。」葉心中有點不服氣。

葉和男性床上交往的經歷是零，而相對的，葉王則顯得心應手。

「我姑且還挺受歡迎的，來自男女老少的邀約都有過。」葉王揚起眉毛「怎麼了，你對這方面的故事感興趣？」

再怎麼受歡迎也不至於來者不拒呀！這人到底有多怕寂寞！？

被高超的技術繼續弄下去就會先射出來了，葉連忙壓著葉王的手喊停。

「可是，葉不是缺乏經驗嗎？」

聽了葉的要求，葉王露出貌似困擾的表情。

「總不能只有我一個人舒服，這種事一起做才會更快樂吧。」葉向他解釋道。

葉王雖然擅於應對他人的需求，然而一旦面對別人奉獻的心意，似乎就會變得異常遲鈍——明明平時是那副精明世故的面貌。

這也是這個人的可愛之處吧；愛逞強也好、不坦率也好，總之這個人的弱點都非常可愛。

葉的跨間猛然襲來一陣劇痛。

「不要沒來由的就突然大力捏緊啊！？」葉痛得彎起腰。

「你在想很失禮的事情對不對？」

葉王冷著臉，絲毫不客氣地掐著他的陰莖。葉都忘了自己身為男人的要害還掌握在葉王手上。

容易害羞這點也十分可愛。

「所以說不要再用力啦——！」

「你沒得到教訓呢。」

「對—不—起！」

在他以為快要被掐斷之前，葉王鬆開力道，原先充滿精神的器官，因為受到暴力對待澈底軟掉了。

眼前這種氣氛，再怎麼說都很難進行下去。

「……到此為止吧。」

葉王輕巧地往後退開，華麗的衣袖宛若蝴蝶振翅舞動，剎那間便飛到葉搆不著的位置。他飛快地穿好衣服，除了稍嫌散亂的頭髮，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站在那裡。

倨傲的神情，沉靜的笑容，淡淡的寂寞氣息，隱隱約約的距離感，葉王的每個表現都完美無缺。

「葉，我會關閉這個空間，你別再來了。」


Ah but a man never got a woman back（唉，男人永遠無法挽回一個女人的心）
Not by begging on his knees（即使他屈膝乞求）
Or I'd crawl to you baby（否則我會爬向你，寶貝）


葉有預感，如果葉王在這裡就此離去，一切真的結束了。

「我怎麼可能在這種關頭放棄！」葉大吼著為自己鼓舞士氣。

「別太勉強了，葉。」

這才不是你的真心話，葉王。

「你懂得吧，我根本不是會勉強自己的類型。」葉蹲在臥榻上，絞盡腦汁拼命思考如何改變當前的局面。

大腦一片空白。

快想啊。

你對我而言是如此重要，所以一定要傳達給你。


And I'd fall at your feet（撲倒在你的腳邊）
Like a dog in heat（形同一隻發情的公狗）
And I'd howl at your beauty（大聲歌頌你的美麗）


「你好可愛。」

葉忽如其來的突襲式告白，成功地使葉王愣住，無懈可擊的面容出現一道缺口。他捉起腿間柔軟的性器，回憶著葉王撫摸他的方式，逕自搓揉起來。

「我想觸碰你，想親吻你，想讓你盡情撒嬌，想感受你的所有，想將你的每一個反應盡收眼裡——簡單來說，我想吃掉你。」葉闔上雙眼，在想像中將他的手代換成葉王的手指，專心一志地自慰著

「我滿腦子都是你。」

因此把你的心交給我吧。

「你說什、什麼傻話，」葉王的血液循環像是出了差錯，血色全往臉部集中，表情破綻百出，連說話也結結巴巴的「我、我可是、神、喔。」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你可別逃啊。」葉的臉跟著紅了起來。

葉王抱著雙臂靠在門邊，用眼角餘光瞄向他。

「你這種傢伙，我居然會一心一意愛著你……」

葉留意著葉王的動靜。

「吶，你過來一點，現在特別想吻你。」

「啊啊，你別再說了！」

葉王拖著腳步走近，側坐在他面前，將臉湊上前，葉興高采烈地收下吻。

葉王將頭傾斜一個角度，方便加深這個吻。葉的唇包覆住他的，磨磨蹭蹭誘哄他張嘴，舌頭慢吞吞地推進，舌葉細密地刷過齒間，詳細地舔舐牙齦和口腔每一處，儘管依舊是不溫不火的進展，但葉的吻技確實變好了，而且是突飛猛進的進步。

只是和他纏吻過一次，葉便掌握了技巧，該不會是種天賦？

倘若把這份天分發揮在通靈人的能力上該有多好——

葉王不禁感到惋惜。

「不要分心，」葉說道，撥開垂在葉王臉上的髮絲「……是誰說做這種事要更投入來著？」

「跟我比你還差得遠呢。」

「沒錯，我的確做不到像你那麼高明的手法，但只是想著你便產生了慾望。」

葉挪開擺在下體的手，將已經變硬但尚未完全抬頭的陰莖呈現給他看。

「只有我讓你看很不公平啊，」葉的指頭勾著他腰帶上的結拉了拉，然後用單手解開「我說過，兩個人才能做更快樂的事情吧？」

葉攬著他的腰把人拉近，一把掀開遮擋視線的布料，羞恥感令葉王忍不住夾緊大腿。

「你是個很有魅力又可愛的人，讓我多看看你，」葉把他的臉扳正，迫使葉王面朝向他「接下來我可以摸你嗎?」

葉王的耳尖已經紅到快滴出血來。

「真是……拿你沒辦法，就聽你的吧。」

他主動坐進葉的懷中，雙腳張開跨過對方，膝頭抵著對方腰際，小腿在對方身後交叉，這個姿勢將他的腿間暴露於葉的眼前。

「放心，這裡也很可愛。」

「你、說夠了、沒。」

葉的手掌裹住他的陰莖上下擼動，指端時不時輕戳底下的囊袋，略帶濕意厚實粗糙的掌面，帶來過於露骨的快感，令他的不由得扭起身體，聲線微微發抖。

連愛撫的技巧也一下就上手了，葉王再次為葉的學習進度感到吃驚。

他們是同卵兄弟，兩人都維持著十五歲時的外表，不僅容貌相似，體格也相當接近。

因此才沒有那種值得稱為可愛的地方。

葉王精神層面上也是一千多歲的人了，這把年紀被說可愛，反而會覺得可恥。

「你已經喪失讀心的能力了吧，不說你不會明白你有多可愛啊。」

即使失去讀心術，葉王還是很能看人的，而且葉從來沒有掩飾過想法，加上雙胞胎之間奇妙的心理連結，所以葉王大部分時候都能輕易猜透葉的心思。

他氣得用嘴賭上葉的唇，兩人黏呼呼地親上了一陣子。

直到葉的吐息充盈了他的胸腔，葉王想著要換口新鮮空氣，動手把葉推開。

「改個方式，不是說要兩個人一起嗎？」

他以眼神示意著同樣氣喘吁吁的葉，後者隨即鬆開掌中包握的肉莖。葉王坐向前，用十指將兩人的性器攏起相貼，敏感的柱身彼此摩擦，他謹慎的小力擠壓根部，一邊上下來回搓弄，滑至前端時特意停留，用指甲輕摳頂端的小孔，將從鈴口滲出的液體抹開，兩根陰莖逐漸膨大，在有侷限的掌心中互相推壓，換來更強烈的快感。

葉的手隨後覆蓋上來，擠開他的一隻手，與留下的那隻手交握，起先模仿葉王的動作觸摸他們的性器，接著很快就跟上葉王的步調。

他們幾乎是同步的為自己和對方手淫，掌心變得濕滑黏膩，攀升的熱度加快了速度，快感追逐著相同的出口，過程中不曉得是誰先吻了誰，但那不重要，因為雙方都知道對方和自己一樣都沉溺於接吻，在另一個人的嘴裏低喘，交換著吐息，共赴最終來臨的高潮。

射出的白濁黏液濺滿了兩人胸腹部，到了這個地步也分不清楚是誰的精液，他們把下巴靠在對方的肩上喘著氣，已經發洩過的器官軟了下來，但交扣的手卻沒人想放開。

「嗯……」葉的喉嚨深處發出聲音。

直覺葉多半會講出什麼毀了氣氛的話來，葉王決定先發制人地摀住他的嘴；然而，葉似乎同時也有類似的想法，從結果來看，兩人採取了相同的舉動。

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葉王用的是還算乾淨的左手，葉用的則是沾滿濁液的右手；因為姿勢上稍許的偏差，加上葉來不及控制力氣，種種巧合下，造成他的大半截手指順勢直接塞入葉王嘴裡的情況。

葉王吐出一點口中的指節，然後無意識地伸出舌頭，舔去手指上殘留的精液。

葉睜大雙眼、眼神發直地看著這一幕。

「好色。」

即使葉王徒手遮擋，依然有足以讓聲音內容流出的縫隙存在，葉宛如管不住嘴巴似的脫口說道：

「既色氣又可愛什麼的，這種組合太犯規了，真教人受不了啊——」

「……都叫你別再說了！」

葉王的理智霎時斷線，毫不留情一掌拍下去。

迎面遭受神的力量重擊，葉被打扁了；如同字面上的意思所述，沒有被打碎，而是變成薄薄的一張。

葉王並沒有使出全力。

「這鬆散的靈魂狀態是怎麼回事？」

葉王拎起葉的靈魂一角仔細端詳。出手前他調整過力量大小，照理說不至於有這麼大的威力，葉頂多會被打飛出去，往牆上撞出一個洞。

話說回來，葉不僅在安娜的魔鬼特訓中開小差，還三天兩頭就來泡溫泉，時間至少長達三個月，靈魂變成這副沒用的樣貌可想而知。

「再怎麼喜歡這個地方，你也未免太鬆懈了吧。」

葉王深深地嘆口氣，著手開始復原葉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