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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胎89


吃河豚生魚片的時候，善逸決定不要再哭了。

他喜歡吃的鰻魚飯，是色跟香的濃厚的佔據，光是看著蒲燒鰻魚的醬汁淋上晶瑩的白飯，嘴巴裡就蓄滿口水，眼睛挪不開。

河豚生魚片就很優雅。切的薄透的半透明生魚片，擺的像一層層盛開的花。這是宇髓先生喜歡吃的東西，不是家常菜，要特別上昂貴的料亭去吃。「拼死吃河豚」，一個不慎就是致命的菜點，明明是有毒的魚，是誰首先發現是這麼美味呢。

不對不對，厲害的不是第一個吃河豚的人，是看到第一個因為吃河豚而死掉的人之後、還願意吃河豚的人比較厲害。

善逸吃第一口的時候，還是有點害怕，是繼續吃了第二片、第三片、第四片，恐懼漸漸消失後，味覺躍升作用，臉頰放鬆了，嘴裡都是那種清甜無腥、爽脆的味道，從咬下去開始就有完全沒有感受過的滋味和觸感，沒有吃過會感覺到後悔的程度。

他們五個人吃掉了兩盤河豚生魚片，還有燒烤河豚，河豚火鍋，跟泡溫泉一樣有不同溫度的享受著河豚的滋味。

「以前吃毒藥訓練的時候，」宇髓說：「整個嘴巴到喉嚨都沒有味覺了，全都土氣的麻掉。」

在那時候，很想華麗的吃河豚啊。反正都是死。吃河豚這種命懸一線的刺激滋味，宇髓卻不怎麼看在眼裡。

就是在這個時候，善逸看著高興的宇髓先生，他告訴自己，不要再哭了。






到神社參拜，還有一個最重要的目的，替天梓華麗的補回他錯過的滿月宮參。

照理說天梓的初宮參，要由父親家族帶領，由祖母披上宮詣服來參拜，祈求平安。但不論是我妻還是宇髓，兩家的姓都沒有這樣的女性長輩，更別說家族代代相傳的宮詣服。

為了這件宮詣服，他們從百貨公司回來後，又去吳服店看布料紋樣，訂了一件，藏青底色，有隻細緻入微的雄鷹，金色翅羽華麗的張開。還有初參拜的扇子等小物，都一併訂了，家裡為此忙了好一陣子，中間宇髓先生還宴請了柱們來家裡作客。



當天梓穿著新衣服被牧緒抱出來，蜜璃歡呼著伸手，小心翼翼地抱住：「好可愛——」

「小忍！妳抱看看！小寶寶的味道好香哦！」

胡蝶伸手抱過，當時，她是第一個抱嬰兒的人。

跟那時輕飄飄、血淋淋的感覺不同，現在這孩子暖暖沉沉的，睜著眼睛笑得很開心。

她抬起頭看向座席間的善逸，明明此刻是掛著燈籠的夜晚，還是憶起了那日淡藍的晨曦。

「真是太好了呢，善逸君。」

「嗯？」不死川疑惑地看向那個金髮隊士。他一進來就很疑惑了，為什麼宇髓家裡坐著一個陌生的隊士，其他人還理所當然的樣子？

「你不知道嗎？」胡蝶說：「是善逸君生的小孩哦。」

「什麼————？！」

「不死川，你的茶打翻到我身上了。」義勇說，但不死川沒空理他，雛鶴去拿毛巾，善逸也慌亂地起身收拾，這裡都是柱，實在壓力太大了——

「對啊，是善逸生的，我妻善逸。」宇髓唸出全名，補充：「你還華麗的打飛我老婆。」

善逸一聽，直接爬起來衝刺進廚房：「我去拿毛巾！」

胡蝶轉頭看不死川：「哎呀，你還是一樣手下不留情呢。」

「什、什麼⋯⋯」不死川忽然手足無措，伊黑看不下去，跳出來幫他說話：「那時候柱訓練，本來就該如此！」

「是啊，」宇髓喝酒：「但不妨礙我說幾句吧不死川？」

「宇髓！」

時透感覺頭髮要被碰到，他轉頭，看到那孩子伸出的小手。他默默地看著天梓的紅眼睛，四目相對。

「⋯⋯喝茶嗎？」時透遞過茶。

「喂喂時透！他還是嬰兒！！」宇髓大罵：「要燙到了！」


善逸狼狽躲進廚房，驚魂未定地縮在灶台：「我、我可不可以不要出去了？」雛鶴笑出來，牧緒跟著走進：「不行哦。」

「牧緒小姐——！」善逸哀嚎，被牧緒勾住脖子假意往外拖，善逸抓著桌沿，他一點都不想聽宇髓怎麼介紹他！

「現在是宇髓先生的聚會，我不好打擾吧？」善逸不死心地說，須磨這時抱著酒跑進來：「善！忍小姐說要找你聊聊～！」

善逸只好又走了出去。天梓現在在宇髓懷裡，時透則因為剛剛的危險舉動，已經被宇髓驅逐到了桌子最角落。

「善逸君。」胡蝶向他招了招手，笑容依然非常溫柔。

他挪到了她旁邊坐下。善逸聽得出來胡蝶小姐的聲音與身體已經大不如前，講話間仍有輕輕的咳嗽聲。

善逸難過起來。

「我現在好很多了喲。」胡蝶笑著說：「紫藤花毒已經清的差不多了。」

「對不起⋯⋯胡蝶小姐。我那時離開，還偷了蝶屋的藥⋯⋯」他已經寫過了信道歉，隨信附上藥物的費用，也收到了胡蝶小姐寬慰的回覆，但善逸當面說時，仍然囁嚅。

「沒關係喲。善逸君那時候一定很慌張吧。」她體諒地說：「現在善逸君活蹦亂跳的樣子，真的太好了呢。」

善逸聽得出她話語的溫柔，他愧疚地緊抓住膝蓋。

「對不起，那時太晚還給您了⋯⋯」

「宇髓先生沒有跟你說嗎？」胡蝶說：「他在出發去找你後，就請雛鶴小姐帶錢先來還了。」

善逸抬起頭，胡蝶笑著說：「他說他先替你還，這筆帳依然算在你這裡。我就認為，這是繼子或家人的待遇了吧。」

善逸無法言語。

胡蝶緩緩地喝了口茶，聽到一旁的善逸，很突然地輕聲問：「胡蝶小姐⋯⋯有斑紋的人，都活不超過二十五歲，是真的嗎？」

胡蝶一愣。她看著聚會裡的人們。宇髓、富岡、不死川、蜜璃、伊黑、時透。

「在我們之前，歷來除了繼國緣一，沒有特例⋯⋯」

她想起悲鳴嶼如岩石的背影，在月光裡隱去。

「或許也會有奇蹟發生吧。」最終，她說。





宇髓訂製的宮詣服完成了。

「家裡沒有人會披」，因為這個理由，在拿的當天，特地請吳服店老闆娘教他們。

「請問是哪一位⋯⋯」老闆娘看著眼前的三個女人，不太確定。她們笑著指向一個金髮的少年，那個高大的男人拎起了他，推到前面：「這位。」





這是第二次和宇髓先生一起到神社，這次很熱鬧，周圍有雛鶴小姐、牧緒小姐、須磨小姐，宇髓先生也邀約了柱們一起參拜，最熱情的是想先來見習的甘露寺小姐。

天梓在善逸懷裡，換上萌蔥色的小羽織跟條紋的絝，銀色頭髮跟紅瞳，柔軟又精神，像春陽雪地裡的小嫩芽。神官說全程都要抱著孩子，他撩起天梓的細軟瀏海，在他額頭寫了一個「大」字，舉行祈福儀式。


真好啊。是被神明祝福的孩子哦。在愛裡面長大，每個人都對天梓非常疼愛。


善逸能聽出雛鶴小姐在儀式中的情感。善逸試圖猜測宇髓先生帶他們來參拜的用意，請神明祝福孩子平安長大、讓大家見習有了小孩的儀式，而且，神官的儀式，也漸漸淨化當年那個繚繞在雛鶴小姐耳邊的詛咒。

善逸不自覺地有些心慌。

他真的能做得像宇髓先生這麼好嗎？遇見爺爺前，他做了許多的工作，但和宇髓先生的熟稔程度比起來，他覺得自己過往那些經驗，不過是跑腿餬口而已。

和店家交涉想要的交易、主公給予的錢要用在哪裡、周全顧到了所有人、準備適當的回禮、調度一切能用可用的資源來維持這個家⋯⋯懷裡沈甸許多的孩子重量，告訴他，所謂戶主的責任，他一定得越做越好。

不能只是宇髓先生照顧下的人啊。善逸察覺自己的依賴感與恐懼又湧出來，立刻狠狠地關上了閘口。

宇髓看了他一眼，摸摸他的腦袋。

「我會華麗地好好教你。」他說，手就放在他的頭上，輕輕拍了拍。


善逸差點就違背了自己「不能哭」的承諾。


買了平安符，天梓的初宮參就結束了，之後就是大人的許願時間。善逸依舊猜不到宇髓先生許了什麼願，他很快地許完了願望，抓著天梓的手，合十，再許一個。

「來抽籤吧」，雛鶴提議，善逸有點猶豫，還是抓過籤筒，搖晃後掉出一個竹籤。宇髓率先去拿籤詩，拉開小抽屜時，善逸忍不住屏住呼吸，他聽到其他人也是。

「華麗的大吉！」宇髓抽出來，須磨歡呼的太大聲，被神社的人員制止了音量。

「我也是吉！」牧緒揚起手上的籤，雛鶴和須磨的手裡是小吉，善逸抽出小抽屜的籤詩——

「哇！！」甘露寺興奮地大叫：「你們都抽到吉了！」

善逸看著手中的中吉，呼了一口氣，這代表神明接受他的願望了吧？


眾人離開神社以前，善逸突兀地站住腳：「我好像有東西忘在社務所了。」

宇髓先生說，他們在前面盛開的繡球花等他。

善逸飛快地跑回社務所，買了一個繪馬。


「祈求將我的壽命分給宇髓先生，大家都能平安長壽。 我妻善逸」


雛鶴小姐、牧緒小姐、須磨小姐一定也許了相同的願望，善逸再把願望寫下來一次，希望神明可以看見，只要分走他的壽命就好了。

掛上去的時候，春日的風吹拂著，樹葉沙沙地翻動，像整個世界都回應了他的祈願。

善逸不知不覺心裡變得輕鬆，他抱著天梓，往鳥居方向走。

宇髓先生正低頭和大家笑著講話，繡球花簇擁，膨滿著一顆顆搖晃，像小孩子天真的舞蹈。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