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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去找掌門做什麼?」 「為什麼娘知道!」 這次換另一掌賞在次子頭頂,順手捏了下肉呼呼的臉頰。 在追問下他們斷斷續續拼湊還原幾個時辰發生的事,趙活五味雜陳的擁抱轉眼間就五歲大的、拼命想保護她的男孩們。哭笑不得他們的莽撞作法,又感動至極這直率關心,她在孩子們額上各親了下,下定決心深吸口氣後緩緩起身。 跟那時幾乎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兩個人都醒著。 「娘出去找掌門,一個時辰後沒回來就下山去找蘭姨。」 「不要!娘上次也是這麼說!」 趙鏦死命拉著趙活的粉衫袖口,前段時間才發生的事他可不會忘得那麼快,他不想再經歷一回。趙活蹲下撥開有些顫抖的手,堅定看著兄弟倆,一字一句字正腔圓地說: 「無論發生什麼事,我永遠是你們的娘、永遠會愛你們。」 趙活撤出手,縱身跳離樹屋。 往正心堂的路並不遠,她卻覺得怎麼也到不了,或是她希望一輩子也別到,這樣她就能一直陪在孩子們旁邊。可她太清楚了,就算躲過這次也逃不了下回,畢竟在這兒,她才是那個永遠無法姓唐的人。 熟稔的香氣從木製建築中滿溢出來,這時間點還燈火通明,讓人不得不提起戒心。趙活消弭腳步聲、蹲低身子避開光源以免影子敗露,她在唐門各處偷聽過,獨獨沒有膽子在正心堂放肆,若不是為了孩子她應當還是不敢。 不只一人的氣息於屋內,她秉著氣仔細聆聽著任何風吹草動,沒有談話聲讓趙活緊張的嚥口水,極有自知之明自身的武功早就所剩無幾,就怕早已被掌門發現。 咻咻——。 劃開空氣的聲從裡頭傳出,大聲啪一下落在不知什麼物體上。兩種聲不停交錯打在趙活耳裡,連氣流都因此有些歪曲,被風吹斜的燭火都置於窗邊導致她無法窺視裡頭狀況,當初還是她為了防不肖之徒對掌門不敬才改成如此,結果防來防去倒是防到自己了。 幸運的用手在暗處摸到一塊木縫較大的口子,大概是耗子咬出來,趙活默默在心中記下一筆之後要來修繕,渾然忘記早該離去的事實。幾乎是趴在地上把耳湊近縫旁,除去剛才聽見的,多了些悶哼聲。是男的、且耳熟到令趙活捏了下手背確定不是幻聽,她閉上雙眼、停下呼吸讓注意力集中於聽覺,被刻意壓抑的粗重喘息聲又短又小,卻是她這輩子都不會忘的音。 「這字真好看。」 嗡嗡聲佔據腦子,這個瞬間趙活什麼也聽不到了。 外頭突如其來的細碎雜音驚動深陷在悔恨裡的唐布衣,身上的傷雖疼但可沒半分毫影響金錢鏢的準度,飛快擲向聲響來源穿梭過窄小的縫,啪搭一聲命中目標。唐錚猛然推開那側的窗戶,一把捉住他都還沒看清的身影。 「……痛!」 「趙活?」 出乎意料的人選讓他不自覺鬆開手,見那抹粉衣就要轉頭離開時,老者的聲音就從他的後方響起。 「進來,趙活。」 原本背對的身影轉了向。 該來的總是會來,趙活絕望地低著頭走進正心堂。外頭的雲正巧遮住了月光,加上方才推窗時弄倒了其中一支燭,裡頭並不算亮,但她抬頭時仍清楚看見裸著上身、披頭散髮滿是紅痕跟瘀青的兩位師兄。 「發生什麼事了!」 趙活飛奔至師兄們旁跪下,膝蓋撞地的聲音連他們聽了都疼。 「欸師妹你小心點……」 「你們做了什麼讓掌門氣成這樣,一定是大師兄你又擅自主張搞事還拖著二師兄下水!都幾歲的人了還瞎胡鬧、幹嘛啦!」 話才說到一半就被硬進赤裸的懷抱,差點沒給嗆著,大上一圈的男人抱的死緊,一點也沒打算鬆手;才尷尬地打算回頭找唐錚求助,後頭就也被貼了上來,摟住仍有空間的腰肢。不同觸感的髮搔著頸部敏感肌膚,趙活死命扭動身軀想逃離這莫名其妙的肢體接觸,又不敢對上掌門的目光。 「放、放開!我不是來找你們的!」 直到長者的咳嗽聲才讓她有辦法慌亂逃離。 實在詭異的很,趙活不自在的捏著衣襬坐在掌門旁的位置,兩位師兄在她不奏效的求情下繼續跪在石地上。 「這麼晚來找本座何事?」絲毫不提被責罰二人的原因,還喝著茶雲淡風輕詢問到來的原由。 「……來與掌門致歉,犬子們唐突了,請您大人大量別與他們計較。」 「不,年紀小小有如此膽識,本座很喜歡。」 「徒弟在這謝過掌門宅心仁厚,不罰之恩。」 唐中翎倒了杯茶遞給趙活,嚇得她立刻起身彎下腰接過。 「是本座該道歉,出了兩個孽徒讓妳受委屈。」 不敢置信聽到的話,早就停止運轉的腦就只動了這下讓她意識到自己就是師兄受罰的原因,結結巴巴連個完整的詞都吐不出來,直到掌門拍拍肩頭適意她冷靜坐下,並拿出那張沾了血跡的宣紙。 跟雙子形容的一樣,五個大字一撇一捺落落大方,是真寫得好。趙活替孩兒們驕傲的彎起嘴角,紙腹輕輕擦過黑墨與紅血混成一圈的字尾。 血濃於水,她不能執迷不悟地把孩子身邊,該讓他們回家了。 「不、是我自作主張,跟師兄們沒有關係。」 捏著薄紙再次站起,這回恭敬的在掌門前一步的距離跪下,俯下身把額頭底在冰涼的石板上。 「我知道瞞不了一輩子,也知曉該讓他們認祖歸宗,是我自私的不願離開孩子、」趙活驀地禁聲好一陣子,吸足了氣才又緩緩開口「這不是師兄們的錯,酒醉誤事我也要承擔責任,而不是讓他們受如此重的罰。作為生母,徒弟只求掌門能善待那兩個孩子,並允許我能偶爾能看看他們,便足以了。」 沉默半刻後重重磕了三個響頭,趙活才願意直起身子。 「不肖弟子在此拜別掌門。」 全部都該在這裡結束了,早該在那荒唐的夜過後、孤身一人迎接早晨時就該夢醒,就該接受她從沒被愛過的事實。 「妳還要去哪裡?」 一大串沒頭沒尾的話讓唐錚氣的皺眉,從趙活回來那刻起他們就沒打算再讓人離開,但她卻說得像是被逼著遠離唐門。 「反正不在這裡。」 「趙活妳到底在想什麼?留下!」 握住與方才窗外相同位置的手,半跪著阻止要離開的趙活,唐錚能感覺到她極力抽離只能跟著使力。 「留下要做什麼?人給了、孩子也給了,我什麼都給你們了!你們還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趙活氣得對他們破口大罵「難不成我還得在你們娶妻那日舉杯祝賀嗎?你們讓我好過點會死嗎!」 趙活天花亂墜的胡思亂想讓唐錚也朝著她發火。 「誰要娶妻?妳以為我們這五年忙著找妳是為了什麼?」 「我怎麼知道!明明我走時你們一聲不吭,現在才要我留下才是莫名其妙、」一個更該死的念頭浮現於趙活腦中。 「難不成你們,不打算認黔黎跟鏦兒嗎?」 「是我們才不要認這爹!」 要不是受傷平常的唐錚絕對能躲過這個踢擊,跟他相像的孩子冒然闖入,直直往他小腿骨踹了一腳,另一個則擋在對側死死盯著唐布衣。 「沒有娘我們才不要留在這裡,誰管你們是不是我親爹!」 「掌門爺爺怎麼騙我們,他們欺負娘親還把她弄哭了!」 唐中翎大笑了好幾聲才回應這個不實指控。 「這本座不得不為弟子和自己說兩句,惹哭她的可是你們啊。」 趙活把這兩個不請自來的小混蛋緊緊摟在懷裡,任由感動的淚水布滿雙頰。孩子也搞不懂娘親怎麼越哭越兇,身上能用的布料全往她臉上亂擦,直到她破涕為笑才停下。 「雖然過了些,但今年總算能實現你們以往的生辰願望了。」 趙活兩手各拉著一個孩到唐布衣和唐錚前。 「他們是你們的爹爹喔。」 趙活從沒想過會以這樣的方式讓孩子認父,各兩雙大眼瞪小眼,明明是親生父子現在卻像見仇人,讓她有點摸不著頭緒。 「不要。」黔黎撇過頭去。 「我也不要。」跟著附和的鏦兒躲回趙活後方。 「這不是說不要就能不要的啦!」 師兄們的表情難看到不行再加上狼狽不堪,實在有些好笑,不是不明白孩子反對的各種原因,但這可不行。 「以後娘不在了要好好聽爹的話,若她們娶了妻得叫上聲母親,知道了嗎?」趙活不得不板起臉色讓男孩們了解嚴重性。 「我說師妹啊,妳到底誤會了什麼?到底誰要娶妻,他們是能叫誰母親,妳不就在這兒嗎?」 跪了快有三個時辰,也不敢在師父前造次運功,唐布衣搖搖晃晃站起時還是趙活扶著,再一起給唐錚拉一把,在掌門沒有制止下將兩人安置於木椅上。 「就叫你讀書都不聽,就算我們只是普通人也還是嫡庶有分,等你們是以正妻之禮迎娶親便是嫡母,他們自然得叫聲母親。」 「不是不是,我還是沒弄明白。」唐布衣笑著搶過還牽著孩子的手,讓黔黎抱怨的嚎了好大一聲。 「我、唐布衣,這一生只會有妳一位妻。」 「……屁啦。」 「太無情了吧!二師弟你說看看!」 唐錚瞪了哇哇亂叫的唐布衣一眼,大概是不停碰到傷口只能慢吞吞把上衫套好,將散開的髮簡單固定在腦後。 「趙活,無論你信不信,我們沒有要你離開而且這五年都在找你。」唐錚的嘴角微微勾起「所以,這個位置只有留給妳」 月光總算從層層雲堆中找到機會,賣力把光窗灑進房內,好讓趙活能更看清師兄們的臉,就算添了那麼多傷仍舊光彩奪目。只能怪自己鬼迷了心竅,才會願意一次又一次的相信他們,趙活慢慢吐出最後的掙扎: 「我總不可能一次嫁兩個吧……」 「不行嗎?只有規定不能兩位正妻,可沒說不能有兩位夫婿阿。」唐布衣才不管那些規條,況且確實也沒對此行為立法條。 「唐門名聲已經夠糟了……」 「誰碎嘴就讓人說不出話即可。」 趙活放棄與師兄們溝通,轉頭朝掌門行揖禮。 「此不合規矩之事還請掌門、」 「趙活。」唐中翎立刻打斷即將出口的迂腐言論「你怎麼反倒在這事上綁手綁腳了?忘了本座說過的話了?」 「……正邪存乎在我,聲名留問諸君?」趙活不禁對此話的用法感到疑惑。 「不、是只要妳要想這裡永遠是妳家。」 掌門最後也只留了句一切自己定奪,就趕人離開了。趙活望向堂外的香柱才發現早已邁入寅時難怪孩子們呵欠連連,但仍緊緊抓著粉色外衫。 「我先帶你們回樹屋,我晚點給師兄們上完藥再回去。」 明明困到眼皮打架,不要二字還是超大聲從小小身體傳出,在走往煉丹房的途中還是沒撐下去,耍賴著要趙活抱,很快便在懷裡入睡。 「我來吧。」 「別、大師兄你身上都還是傷呢、啊!」 冷不防唐錚已經把趙鏦接過去,順便蓋住趙活驚呼的嘴,就怕吵醒孩子;唐布衣也趁著機會替趙活卸下另一個重物,萬幸他們依舊睡的很沉。 不曉得是刻意還是錯覺,趙活覺得他們走得很慢。春晚的風很涼,他們一左一右把趙活護在中間,並拉開青衫裹住孩子擋風。誰也沒開口,磨平的皂靴底已經不會在石地敲出聲了,唯一的聲是男孩們平穩的呼吸。中途他們默默牽起不曉得多久沒仔細觸碰的手,趙活有些不自在可沒有掙扎,過了半晌才握了回去。 「大師兄、二師兄,我回家了嗎?」 「說什麼傻話,這個家還是妳給我們的。」唐布衣握緊小上一圈的掌「對不起趙活,讓妳吃苦了。」 「別再亂跑了,蠢豬。」 騰塊地、找塊被給孩子們好讓人睡得舒服,趙活替他們捏好被角才去處理師兄們滿身的傷。掌門是真沒有客氣,若再年輕的十來歲怕是連骨頭都要裂了。趙活燒了些水替傷口清潔,皮肉傷也只能抹抹藥膏等身體自癒,趙活細心地替他們將搆不著的鞭痕厚敷。 「這可要好好每天上藥啊,不然就留疤了。」 「師妹妳介意啊?」 「跟我有什麼關係?」 「畢竟是妳要看的。」 趙活用力摁上唐布衣的傷口並警告不准把大叫把孩子弄醒了,隨後用剩下的水替兩人簡單淨身才算是完工。她挪到男孩旁邊趴下,打算就這麼過了此夜,沒料兩位親爹也坐到她一旁。 「二師兄你快去休息吧,還要養傷呢。」 唐布衣立刻抗議「為什麼只有二師弟?我呢?」 「你皮操肉粗的猴子不用啦。」 「確實,這是你僅有的優點了。」 趙活歡快的輕笑出聲,推了兩把催促師兄們離開。 「妳呢?」 「習慣了,我看著他們比較放心。」 「妳也得休息,這可不是外頭。」 唐錚直接抱起死活不肯離開的趙活,擔心碰著傷口又不敢亂動,只能像隻兔子之類的小型動物被帶進房。 那晚的房,一切的起點。 趙活一樣躺在兩人中間,一樣側躺面著唐布衣、背著唐錚。她實在好累,想好好睡個安穩的覺,心愛又熟悉的人就在一旁讓她很快就被帶入夢鄉。 「……師兄,你們喜歡我嗎?」 在沉入夢中前,趙活真真切切聽到兩種不同、卻同樣熟悉的音色。 「我愛妳,趙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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