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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勢猛烈像是有人從雲層上傾倒整桶水,巷口的路燈也失去節奏一閃一閃的像是在恐懼什麼。

綠谷出久跪在地上,渾身濕透,血與雨水混在一起,自指縫間滴落。他的肩膀止不住發抖,連指節都因緊繃而泛白。

他殺人了。
不全然是他的錯。

是對方先動手的,是那個人先抓住他、怒吼著說他是廢物,是沒人要的爛命,那些話就像生鏽的刀刮著綠谷的耳朵。

他還記得那瞬間的耳鳴,像世界從體內崩塌,然後那人推了綠谷一把,他的背撞上牆,而那人往前撲時剛好撞上了他手裡那把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手上的刀。

他甚至沒握緊。

綠谷只能呆呆地看著那個人跌倒、全身抽搐,直到那雙剛剛還帶著怒火的眼睛失去了焦距,像是燒盡一樣,什麼都不剩。

雨水毫不留情地落在他臉像是懲罰,也像是嘲諷。綠谷的腦中一片混亂,無數的聲音堆疊成一團嘈雜,壓得他喘不過氣。

直到有腳步聲,從巷子的那一端慢慢走近——


綠谷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縮起身體,下意識想把自己藏進巷裡的角落。下一秒,他卻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小勝?

爆豪勝己站在雨中,全身濕透,身形比記憶中更加高大,他穿著黑色風衣,眼神冷靜得不像話。

爆豪只是皺眉,低低的嘆了一口氣然後彎下腰。

「你還能動嗎?」

綠谷想張嘴回答,卻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

爆豪沒等他答話就徑直走向屍體,從外套口袋掏出手套戴上。他的動作熟練像是這樣的場面對他來說並不陌生。爆豪翻找屍體的隨身物,證件、手機、零錢包,每一樣都處理得仔細還接著蹲下檢查對方口袋、衣角,甚至還檢查是否有GPS設備。

綠谷怔怔地看著他。
直到這一刻才意識到爆豪全看見了。

「你不是⋯⋯應該還在很遠的地方嗎?」

綠谷的聲音抖得幾乎讓人聽不清。

爆豪沒有抬頭,只是淡淡道「你媽拜託我看著你,我本來打算敷衍一下。」

語氣像是在說「忘了買牛奶」那樣平常,卻藏不住其中被壓到極致的怒意與無奈。動作卻比任何人都認真。他把手機關機,拔掉SIM卡,連證件上的名字都撕碎處理好。然後走向車尾,打開後車廂。

裡頭是完整的工具箱,物品擺放井然,像是早就預料到會有這天。

屍體被塞進去後車廂時,綠谷還跪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像是被什麼釘住了。他看著那具原本還罵著自己的軀體,就這麼被雨水沖淡輪廓。

爆豪處理完後回過頭來,靠近他,蹲下來,手指輕輕碰上他額頭。

「你在發燒?」語氣仍然平靜,幾近冷淡,卻隱隱有種關心在裡頭。他不是來責備、不是來寬恕,更不是來收拾爛攤子。

他只是站在綠谷身邊,像一直以來都該如此。

「起來。」
他伸出手,綠谷僵硬地看著,終於抓住了那隻手。被拉起來時雙腿還是發軟,差點再次跪下。

爆豪沒有罵他,沒有說你真麻煩,只是默默把他的手放到車門把手上,打開門。

「你先上車,剩下的我處理。」

副駕駛的車門關上後,世界終於靜了一點。綠谷縮在座椅裡,全身濕冷,抖得不像話。他想問你為什麼來、為什麼幫我、你不怕嗎,但一句也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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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穿過在濕冷的城市邊緣,街燈被雨霧糊成一道道光斑,窗外的世界像是被抹掉輪廓的畫布。綠谷坐在副駕駛座,雙手握緊膝蓋,力氣卻像早就流光了。指節發白,喉頭卡著說不出的東西。他想問話,又不確定該從哪裡開口。

他終於輕聲開口只是聽起來會像自言自語。

「為什麼會知道我在那裡?」

爆豪的手穩穩握著方向盤,目光沒從前方移開,過了一會兒才開口。

「你媽給的地址。」爆豪語氣很淡,聽不出責怪,也不像是特地要安慰誰。

綠谷沒再說話,只是緊抓著膝上的安全帶。他還分不清剛才是夢還是真,但他記得,小勝伸手過來時,他幾乎沒有猶豫。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只能選擇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