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 「你說什麼?」當我一回家聽到母親宣布她的決定時,我一臉不敢置信地死死盯著她的臉,試圖從母親的神情確認絲毫說謊的跡象,甚至一度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似乎是我的眼神過於凌厲,讓母親不自在地迴避了我的目光,她一臉不安地攪動著衣襬,直到變成麻花捲的形狀時,才緩緩開口「我說,你嬸嬸找我去當代理孕母,你也知道他們家的孩子是個同性戀呀!這是唯一能傳宗接代的辦法了,外面找代孕多貴呀!所以這才找上了我......」她還沒說完,就被我的一聲冷笑嚇得又縮了回去不敢繼續說下去,畢竟在這個家一向乖巧聽話且情緒穩定的女兒頭一次用這態度跟自己說話,顯示出她已經生氣了,而且是非常非常生氣。 從以前到現在,我知道族人從來就不待見我母親,從我懂事以來經常能聽出他們話裡話外對母親的蔑視,什麼髒活類活都扔給母親做,從變成植物人的祖母,到瘋瘋癲癲的祖父都是母親在照料的,哪怕因此拿了孝媳獎依然無法改變族人對她的態度,甚至母親為了照顧兩老導致長期在家當家庭主婦,好不容易兩老都過去了,母親重新踏進了職場卻因為諸多不適應而換了幾次工作,然而族人卻嘲諷她是草莓族難怪生的孩子也都跟她一個樣,絲毫沒有感念母親過去的付出,最讓我氣不過的還是嬸嬸的態度,當初若不是她三番四次跟大伯鬧,這才將祖父託給我們家照料,結果面對族人對母親的冷嘲熱諷卻選擇裝傻充愣,而他們家的孩子出櫃她們一度鬧起了家庭革命,最先接納他們孩子的也是我們家,居中調節修補她們親子關係的也是我們家,結果他們倒好居然還敢厚著臉皮對母親繼續予取予求,感受一再地被族人背叛,我氣到整個人都在微微發抖,在深吸了幾口氣緩住情緒後,我才一臉平靜地緩緩開口。 「爸知道這事嗎?這種時候他總該有所表示吧?」然而我卻從母親的神情中看見了複雜的情緒,有不甘、委屈但更多的還是無奈,突然覺得自己問了個愚蠢的問題,是啊!那個渣爹幾時幫過我們了?他不傷害我們就該偷笑了,當初買了新車給母親,結果因為小姑需要而跟她的舊車暫時交換,事後換回來後,父親卻數落母親不懂事不會做人,對於自己的女兒就更不用提了,要他關心我們一點點就必須拿成績來換,否則就會被他當作空氣施以冷暴力,我們但凡有點好的表現就歸功於自己,一旦有了什麼過錯就只會推卸給母親,這樣的渣爹我還能對他有啥期望呢? 接下來的幾天,以前只有逢年過節才會露面的嬸嬸一家,最近來我們家來得特別的勤,每次來總會帶上許多珍貴的補品,表面上是對母親噓寒問暖,但我知道他們只在乎母親是否能正常生下自己的孫子,從他們的談話中,我得知他們是如何對於提供卵子的女性挑三揀四活像是去寵物店挑選品種似的,也從中得知原來提供卵子的人跟孕母可以是不同人,但他們卻絕口不提這對於孕母的身體究竟會造成何等的損害,更何況我的母親已經不年輕了,這對一個高齡產婦而言風險是必是加成的,想必如果真出了啥意外他們一定會選擇保孩子不會保大人的,如果說惡魔有型有體的話,大概就是我嬸嬸他們這樣吧?我雖然是個讀書人,但如今我卻不願意用那些文謅謅的語句來形容我對他們的看法,我只想對那些給我母親製造這種難題的人罵一句「狗娘養的」然後轟出家門,但我卻不能這麼做,天曉得父親回頭會如何折磨我的母親呢? 好幾次的夜裡,我都是聽著母親的哭聲睡著的,儘管她已經試圖壓抑自己的聲音不想吵醒孩子們了,但依然還是被我聽得一清二楚,我知道她其實是不願意的,每天早上她出門去長照中心工作,我都能摸出她的枕頭是濕的,然而我能做的就只有默默幫她曬枕頭,然後在她下班回來前做點好吃的給她吃,我真的覺得自己好沒用,連自己的母親都保護不了。 明天便是母親要將邪惡的種子放進肚裡的時候,夜裡我又聽見母親低低的啜泣聲,已經聽習慣了的我迷迷糊糊間便失去了意識,在夢裡我叫了一輛車前往遙遠的東部,按照地址經過一番長途跋涉,好不容易來到了惡魔的家中,我抄起手上的汽油桶繞著宅邸走了一圈,汽油淋在土裡的聲音在萬籟俱寂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當我回到原點後,毫不猶豫地升起一把火扔在地上,火焰來得又急又猛,不一會兒眼前的建築便陷入一片火海之中,一想到母親以後不用再擔心受怕,我的嘴角揚起一抹滿足的弧度,夢醒時分,我發現自己睡在堅硬的木板上,不知多久沒做這樣的美夢了,從鐵欄杆的縫隙中看著那輪血紅色的月亮,想起了跟這輪血月一樣通紅的火海,我並不後悔自己所做的一切,甚至覺得自己能為母親做的還是太少了,我閉上眼睛露出跟夢裡一樣的微笑再一次沉沉睡去,為了明天的勞動服務得養精蓄銳才行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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