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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花剌刺



  一粒水珠滑過赫伯特頰側,最終滴落在男人光潔的胸口上。

  花剌刺的公共浴池人聲嘈雜,孩童的嬉鬧、水流的氣瀲,還有以阿拉拔斯語為主的交談聲,那複雜的發音方式十分迷人,搭配溫熱的淨水,不知怎麼,竟有種眠寢的召喚,猶如海潮般襲來。赫伯特將半個身體泡進熱水中,放鬆地闔上雙眼,他纖長的睫毛彷彿某種受困的小動物,時不時地微微顫動。

  男人長吁口氣,一掬熱水抹上臉面,將稍長的瀏海向後梳理。

  「妳偷走了我的信,對吧,艾米。」

  浴池底部鑲嵌著明媚的陽光,在如此舒緩的氛圍之下,赫伯特說出口的話語相當冰冷,好像一把不幸的剪刀,準備毀去一季漫漫的錦繡編織。在朦朧的蒸氣之間,那抹似是而非的笑意彷彿會吃人。

  「我對妳很失望,」他說:「妳真不該在沒有我允許的前提之下,擅自決定一件物品的去留。」男人眼底閃爍著瘋狂的光芒,在冷雨般無孔不入的凝視之下,任誰也無法遁逃。

  艾米雙手抱著膝蓋,她泡在熱水裡,全身上下的肌肉卻都在發顫,少女好像一條行將溺斃的魚,除了唾沫之外,什麼語言或文字都無法傾吐。

  幾名膚色黝黑的青年在池水中嬉戲,遠處濺起了驚人的水花。

  「但是!赫伯特大人!那是裴瑞爾曼家的徽記!一隻藍色的歐石鴴!」艾米是個勇敢的人──勇敢但愚蠢,她永遠也不會去思考行動的意義或後果,「我把它從火堆中救出來,就是希望您能讀一讀裡頭的內容,然後再……」

  赫伯特臉上的表情消失了,那裡只有一片空無,但那片空無又是如此自然,彷彿造物者打從一開始,就沒有給過男人一顆心,或半點正常的人類情緒。

  「我不會讀任何他寫的東西。」堅定的口吻,沒有留下任何轉圜的餘地。

  「可是、可是!您曾經愛他就像愛自己的親生骨肉!」

  赫伯特看了一眼艾米──用一種近乎憐憫的神色。接著他不疾不徐地離開水中,男人蒼白的皮膚此刻呈現一抹曖昧的粉紅。與生命有關的總是離不開鮮血,就如同希臘神話中的扎格列歐斯,同時擁有生命與血液的意義,這讓赫伯特好像真正「活著」。

  「我也深深愛著妳啊,艾米。」

  男人找到一條毛巾,緩緩拭去身上的水珠。

  「不過,我真有必要這麼做嗎?似乎值得審慎評估。」

  最後,他消失在浴場另一頭的人群之間,原來無論血液、生命或愛,都只是蒸汽氤氳時的,一場錯覺罷了。


 _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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