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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色,廣闊無際的天空,深沉無垠的海洋。
  這個世界上最多的顏色就莫歸於藍了吧。千卯如是想著。
  她的兄長,在她沉睡的百年期間替她擺平一切、排除萬難的兄長,將她視為最珍貴寶物的那個哥哥,對待她極好、將她寵上天,像是要把星月擺放在她床頭的那般好。
  她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麼,儘管兩人作為雙生靈體在同一日誕生、有著相似的面孔,但卻是性格完全不一樣的兩人,這樣如此奇妙又弔詭的組合,是哪一個元素讓他的兄長如此疼愛自己呢?
  千卯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所以她用同樣的方式回饋她的哥哥,千騰總是在給予之後用困惑的臉接下她的饋贈。不、餽贈這個說法完全是錯的,對於千騰在漫長時間之流裡給予她的,這些反饋可不是些什麼可以拿來說嘴的東西。

  此時此刻、艷陽下的藍天純淨得沒有任何瑕疵,連一片雲彩都沒有的、淺淺的藍,對我來說便是整個世界——這麼說可真是夠肉麻的,千卯因為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而吃吃地笑了起來。
  笑聲如同溪水澗流般,乾淨、綿長而在耳邊迴響不散。說起來,與其說千騰是千卯世界的那股藍色,不如說他是透明的。絕不是那種沒有任何存在感、可以忽視的那種說法,而是透明的、猶如空氣般環繞在她的周圍,千卯一離開便無法繼續活下去的,那種透明。
  儘管如此,千卯還是認為藍色是專屬於她的兄長的顏色。
  為什麼?要是有一個人問了她,其實千卯也回答不上來——是因為她的哥哥常穿著藍色系的衣服嗎?還是因為千騰的心胸沉靜廣闊如大海一般?(但這個說法可謂是荒謬至極,千卯可是知道她的哥哥什麼都沒有想。)
  哪個都不是最佳答案,但其實這也不是那麼重要。千卯聳聳肩,一臉無謂地想著。從誕生之初她便清楚知道,因為自己不是人類,縱算有著人類的外貌,本質仍舊是一團目前科學無法解釋的謎題。
  所以她並不像是人類為自己的所有情感命名,例如說羨慕、忌妒等的情緒其實對她來說都是無解。不過她也不是不懂那些情緒的產生是為何,如果想想她的哥哥被某些奇怪的人們圍繞、霸佔了千騰的所有時間的話,她應該也會氣得給那人來個左鉤拳吧。
  雖然她總是一臉清爽地笑著(這是隔壁婆婆給她的評價),但千卯知道她的本質可不如人類眼中那般美好。再怎麼說她是靈體,藉由人類情緒價值以及念想所支撐的、如同大部分靈體一樣的存在,而不是像千騰依樣那般能夠自產靈力,她會因為周遭人類給予的靈氣而有所不同。儘管仍然是名為「千卯」的存在,但可能會參雜著奇奇怪怪的東西一起被她吸收消化,最後使她變成了完全不同的靈。
  千騰其實一開始表達過他的擔憂,在她想要從深山裡搬出來和人類一同居住的時候,他就明確表達過千卯太容易被人類影響了。千卯其實也想爭論、想要辯解說她不會那麼容易被改變,但她也知道事實明擺在那,無法偽造、也無法推翻。
  她知道自己並不是像哥哥那般,是難以動搖的藍色,宛若天空、酷似海洋,就算對他潑上墨水,千騰最終都能夠回歸自己的那股清淺的藍色。
  反觀她自己,說是牆頭上拍擊而留下的那抹蚊子血也不為過,在過去她需要強大的兄長守護她,到現在還需要溫柔的哥哥替她擔心。雖然每次她都打趣千騰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如同老媽子般的滑稽,但真實情況她很清楚,並不是三言兩語的打鬧嘻笑可以帶過的。
  儘管如此,她還是想要嘗試改變,脫離現今的狀態,壯大自己本身,使她能夠具有將千騰納入自己羽翼下的那份堅強。所以她盡自己所能地與人類互動,吸收他們的知識、學習他們的一切,因為人類是如此脆弱但強悍,他們知曉自己的不足,因此致力發展科學,使得自身變得更加強大。千卯想要學習這份向上的決心。
  所以她讀書、大量的博覽,在快樂笑容的表面下是強撐起的偽裝;鍛鍊自己,做各種嘗試,與他人接觸,這些她做的一切最終都會成為她的養分,成為她守護千騰的一塊磚瓦,為她的兄長建立起無法擊破的一道高牆。

  將自己的思緒從窗外捕捉回現在,千卯斂起自己的眼神,異色的雙瞳將目光放得溫柔繾綣,落在倚靠她而眠的千騰身上,希冀窗外的天色不要轉變為嗜血的紅,她想要將時間停留在此刻——
  好吧,這當然不可能,隨著千騰稍稍挪動了毛茸茸的頭顱、讓姿勢變得更加好眠時,千卯就放棄了這樣的想法了,畢竟還是會對自己露出微笑、將頭顱靠在自己頸窩的的哥哥最好了。
  努力、再更加把勁,她將成為匹敵於他的兄長般的存在,千卯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對自己的起誓,她將排除萬難,成為能夠昂首吐氣,站在那抹無法動搖的青藍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