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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精靈鄉民時間】＃第一次面交就變鴿王



各位版友大家早安，在下是第一次轉職贈送者，就離奇失敗的新人一枚。

眾所皆知，贈送版是個很溫馨的分享區。唯一的規矩就是要有禮貌、要守時。

如果亂放別人鴿子，可是會被版主大王桶掉放水流的。

既然先烈英賢們提供的名單都被置底以警後世了，版規也在版面底部閃著正義的星光，照理應該是不會發生像標題這樣慘烈的事情才對。

只是人為因素尚可版規處理，但命運想婊你的時候，諒你是打110按H呼叫小天使對著天空大叫版主名字都沒用。


而底下這小小心得文要講的，正是一名年輕人生平第一次贈物給人，就遇上社會事件，紮紮實實的被迫成為一介鴿王的傳奇。

花了兩天詳實寫下這個事件，希望各位面交時都能順利平安。



========================== 故事是這樣開始的 ==============================


從前從前，在這個可愛的蕃薯小島上，有個年輕人由於畢業在即，

望著滿坑滿谷的書，頭痛的年輕人決定把用不到的書籍送人。

於是當晚，他上了過去自己只會按 Y 鍵的贈送版，生平首次按下了 Ctrl+P。也從此按下他人生的扭曲點。


*

在這名年輕人PO文後，受到廣大版友的熱烈支持，書籍很快的送給許多有需要的人，

湊巧的是，來信件和水球來來去去一陣子之後，年輕人發現約好要拿共筆的其中一人竟然是同校校友。

於是歡天喜地的相認後，兩人就約星期五十二點半，在學校本部碰頭。


好的，故事前提到這裡，相信大家都看得出來，那名年輕人就是我。

而那名校友就是這次因不幸事故被放鴿子的人。


話說敝校從第二校區徒步前往第一校區，一定得經過一個平交道。

這是兩個校區唯一的路徑，步行只要十分鐘。這麼短的距離，要成為鴿王簡直是不可能中的不可能。

但從我統計被連續當了五次締造全校奇蹟之後，我就知道『不可能』這三個字完全不適用在我身上。


*


面交當天中午，我在第二校區上完第四節課。

可愛的鈴聲一響起，拎著共筆的我就把東西收收，按著上頭的路線直往校本部飛奔。

來到平交道前，警示聲正噹噹噹噹的響，平交道的橫桿垂放著，紅色燈號左右閃爍。

可是卻不見來車，只有一輛自強號停在軌道上。

當我等了十分鐘，那四根長竿子還是沒有拉起來，警示聲久得異常，我這才開始覺得事情不對勁。

剛好旁邊有認識的學妹比較早來，我連忙問她：「欸學妹，這是怎麼回事？怎麼今天塞這麼久？」

學妹也很是疑惑，回答我：「不曉得耶…你來之前它就已經停了五分鐘了。」


自強號臨停在軌道上十五分鐘？

這裡是小站，只有電車停靠，自強和莒光並沒有在這裡設站。因此自強號會停在這裡的軌道上，是非常弔詭的一件事。

暗暗覺得不妙的我立刻往另一個方向看。然後我在月台下方看見一個不明的物體，一動也不動。顯然就是它影響了行駛。

距離有點遠，看不清楚是什麼。只看得出來是淡橘色的。

可是因為所學的關係，我一眼就知道那是什麼了。



平交道的鈴聲響個沒完，我的內心也在警鈴大作。

當時從平交道角路看過去，軌道上的物體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

雖然尺寸有點不合，但在課本上、在課程中看了無數次，那實在是一種不可能會錯認的感覺。

我現在發現上頭的淡橘色可能要作點修正，也許肉色會是比較貼切的形容。



中台灣熾熱的曬在我的頭頂上，我卻頭皮發麻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手心發涼，很顯然是傳說中的Epi激增。

平交道口和月台有點距離，所以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我環視周遭，平交道兩端的民眾都只有等得不耐煩的表情，東張西望著。

時值正午時分，車流量大，被堵塞的車潮和人潮越來越多。

這樣一個小小車站會堵塞近半個小時是一件很離奇的事情。

終於有汽機車開始不滿的繞道，有人開始議論紛紛。



大概是這時，我忽然了悟為什麼尺寸看起來有點不同。

看著停駛的自強號，又看看那個物體，再看看火車行進方向，我瞬間倒抽一口涼氣。

相較於我的臉色發白滿頭大汗，渾然不知的學妹還在天真的向月台張望。

「好久喔，那到底是什麼啊?」對那不明物體很好奇的學妹拿出手機想拍。

我立刻制止她，反問：「....你覺得會是什麼?」

學妹瞇起眼，仔細盯著：「包包？不對啊，比包包大，是狗嗎？」

「別看了。……那是body。」不想把那個字講出來，我翻成了比較溫和的英文。那個每次都被鄉音很重的解剖老師唸成『啵迪』的名詞。

「.....什麼？」學妹楞楞重複了一次，原本對準月台的手機卻放了下來。

而她逐漸意會過來的眼神，從疑問慢慢轉為驚恐。

「body。」我盡可能字正腔圓的再唸了一次，「別看那邊，大概是suicide。」


*


好吧我承認我一開始送東西除了是想說搬家能省點郵資，也只是想在期中考前作點好事積德，看分數會不會高點

我也想過面交時可能會遇上一些些突發狀況，所以提早三十分鐘出發。

可是我從來沒想過第一次面交就遇到有人跳軌自殺封鎖唯一道路，而且一天二十四小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偏偏剛好撞到面交時間，

這樣的或然率到底多趨近於零啊？！

眼見現場已經進入偵察階段，一時半刻也不可能暢通。我只好掛了一通電話去系辦，請同學下樓幫我跟m姓版友說一聲。

她非常體諒，留了她的聯絡方式給我。



事已至此，今日的首次面交計畫可說是宣告失敗。

而車站這頭，所有人在被塞了四十五分鐘，終於決定先行過平交道。

一個騎腳踏車的老伯從長欄杆中間的縫隙鑽進去，橫越了軌道。然後一輛機車接在他後頭。數十名學生們默默的尾隨在後。



雖然車站兩端是醫學大學，不過不代表所有人就有心理準備在校外看到這種事故。

有人直視前方，快速穿過。有人偷覷一下，立刻嚇得閉上眼加快腳步。

有人很鎮靜地把現場看仔細，神不動色不動。不過多數人是像我和學妹一樣，低著頭默默。

學妹驚魂未定的說她起先只聽到砰的一聲，可是完全沒想到是這樣。

而我提著沒辦法成功送出的共筆，生平第一次跨過了那根一萬五千元的長桿。

走在沈默的人群裡，學妹看了月台下方的軌道一眼，又趕緊回頭說：『可是....不可能吧....那個大小、應該不是人啊...』

『.....妳知道自強號時速多少公里嗎？』

『多少？』

『一百三。』我低著頭回答。

然後再次舉腳，跨過那條黑黃相間的低低的桿子。



*

我想我的人生一定有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上個禮拜回學校可以遇到轎車追撞載滿瓦斯桶的卡車、上上個月去吃東西結果遇到店家失火、

去逛街遇見有人路倒，去繳水費在高架橋上遇到有人摔車、去洗溫泉遇見有人溺水，連頭髮都來不及吹乾就忙著CPR到EMT來。

去台一牛奶大王吃點心遇見有小孩哽到，對他用了哈姆立克然後被噴一身。

去圖書館唸書到閉館，好巧不巧出感應門時前面的人癲癇發作往我身上倒，

害我狼狽的接住他，結果發現全館早就清場，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而且館員在後門，

而我只能自食其力的對路邊小孩大喊：

『弟弟快點幫忙打119！－－－－等等！不是我幹的！你不要跑啊！？』


生平第一次面交就以如此慘烈的方式收場，真是他鄰居的爹卡路洽。

那袋沒能成功送出去共筆最後被我拎回家，現在正躺在房間地板。等著和M版友另外約時間拿。

在GIVE版逛這麼久，看過各種放鴿子或被放鴿子的經驗。

有人睡過頭、有人忘了帶手機、有人搭錯車、有人忘記、有人因為相同地標太多搞錯。我卻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因為這種理由成為鴿王的一天。

一整天學校裡鬧得沸沸揚揚，上課時教授也忙著作宣導。但所有目擊者都心情沈重，我也早早退席了。



回家看了新聞，才知道那是一個年近花甲的男子。

據說他沒有相關病史、家庭和經濟都沒有明顯問題。

卻在星期五正午時分，火車即將進站時，忽然跳下月台，緊緊抓住鐵軌。

然後等著那輛北上的自強號，轟隆轟隆的駛過。


*


佛洛依德說過，生物既有求生本能，也有求死本能。

被遺留下來的人痛哭說離去的人自私。

而期盼結束一切的人，也說旁人拼命將活下去的期望加諸在自己身上很自私。

這個問題成了羅生門，一吵就是幾百年。



對錯與成因在此不論，但自殺行為確實透露了個體很多需求或是不適應。

對一個很難適應這個世界的人，其筋疲力竭是可以想像的。

但自殺也像骨牌，當一個人倒下，就會啪啦啪啦地壓垮後面所有人。



生命的層面實在太深太廣，是以我們永遠沒有正解。

而醫院，就是一個所有經驗的熔爐。

在這裡你可以看見有人拼命求生的樣子，

你也可以看見受盡折磨、急於拋下這個世界的人。

僅僅一牆之隔，或是一層樓之隔，裡面人對生命的觀點卻是截然不同。



初踏入這個領域時，我是堅信活下去至少有改變的可能性的人。

只是有一年我作研究時，在病房遇過一個自殺的患者。

他的chart上寫著一堆共病的病名，他的左手捆著厚實的紗布。

他的眼眶是紅的，熒熒的紅，坐在椅子的對面，看著探視他的家人。

家人安慰他說活下去至少有明天，我看見他發出了既像哭又像發笑的聲音，尖銳的嘲諷道：

『明天？我要明天作什麼？』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那種紅是恨，一種很深的悲哀的恨。

我難以形容，但看著他，我可以想像他為何會那樣回答。

又是多麼辛苦，會讓他發狠的在藥效發作昏沈後，還有意志力可以割斷肌腱。

關於他的人生，我只知道一本病歷那樣的厚度，可上面寫的每字都是怵目驚心。

而後有一天，割斷肌腱的、吞下藥物的，一個個換成了我認識的人。

我終於無語，終於懂了他那句話。



生命永遠都是一個矛盾的議題。

我想，他說的很對。

有些人的生命經驗超乎我們想像，也許這個世界上已經難以找到讓他們平靜的地方。是以有些國家接納安樂死。



即便如此，我們每天還是在學著如何跟別人的死亡驅力拔河。

即使知道明天不一定美好、即使理智上能同理對方的辛苦。

可每次遇到這樣的人，我們總是會希望幫他找出多一點活下去的可能性。

只是我們輸的次數總是比贏的多，

而且，常常都輸得一敗塗地。




後來我懂了，不管別人說了多少，付出了多少，最終能為生命下決定的還是自己。

我以為我已經學會尊重別人對死亡的選擇。

但在走過封鎖的平交道時，撇見斜躺在那邊的一片四散。

我才發現我原來沒有。



我還是只能想著那是一條生命，而現在已經是曾經。



*


既然是贈送版，那就送大家一首黃春明寫的詩。

這是他的兒子自己選擇從人生提早畢業後，一個傷心的父親寫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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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峻不回來吃飯 】 /黃春明



媽媽總是說等一下， 等久了，她就不吃了，

那包米吃了好久了，還是那麼多， 還多了一些象鼻蟲。

媽媽知道你不回來吃飯，她就不想燒飯了，

她和大同電鍋也都忘了，到底多少米要加多少水？

我到今天才知道，媽媽生下來就是為你燒飯的，

現在你不回來吃飯，媽媽什麼事都沒了，


國峻，一年了，你都沒有回來吃飯

我在家炒過幾次米粉請你的好友

來了一些你的好友，但是袁哲生跟你一樣，他也不回家吃飯了

我們知道你不回來吃飯；就沒有等你，也故意不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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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我還是不曉得是Freud對還是Rogers對，而誰比較自私的問題，在爭論了無數年後，至今也依然無解。

或許活著確實是很辛苦，或許活下去就是要不停的跟絕望搏鬥，或許有些人連每一次的呼吸都得承受痛苦和傷害，

或許所愛之人無法放在天平上抵銷所有活著的不快樂。或許Rogers口中的愛沒偉大到可以解決一切煩惱罣礙。

也或許當世界上有太多無解的問題，我們只能乞求死亡給予我們平靜，




但我想說的是，死去的人並不懂。

在他們離去之後，痛苦並沒有消失，而是留給下一個人。

他們的痛苦，全都留在掀開白布的人們身上、留在為亡者釘棺材的人身上。

留在他們每個夜晚的夢裡，留在他們往後的生命裡。

那樣的傷害沒有形體，卻清晰可見，深入骨髓。

而且永遠也不會好。




我從來都不曾忘記那個病患跟我說的『我要"明天"作什麼？』

但我也無法忘懷那些家屬的表情。

我忘不了第一次掀開簾子卻發現患者已經換了一個人的感覺。

我忘不了第一次覺得那件白色衣服重到我拿不起來的那一天。

我忘不了第一次在病床邊守著一個人的日子。

忘不了第一次看著自己的好友從長長的煙囪飄散進天空裡，我的眼淚是怎麼流的。

那種淚水，彷彿是從心裡一個很深很深的洞流出來的，停不下來。



有人說生命無形，我卻覺得它壓在我的肩膀上，沈重到讓我雙腿發軟。

所以每一次拔河，都讓我不由自主的想用力拉回來。



*

扣除生命極端痛苦的人，我想有很大部分的人自殺是因為衝動，衝動上腦的時候什麼都幹得出來。

不過有些衝動過了就好，想兩分鐘不夠就多想兩天。兩天不夠，就多想兩個月。

小精靈要良心的提醒你，不要衝動的開大絕以紅色三倍速提早從人生畢業。

日子難熬就去買本JUMP看，我相信等到你看見富奸又出新連載的時候，時間早就久到你忘了當初到底是在痛苦個什麼。



不管在外面發生了什麼事，都要記得回家吃飯。

即使帶給你傷害的正是你的原生家庭，你也可以活著，

等到將來另組一個家，然後等你所愛的人回家吃飯。



最後希望所有善良熱心的GIVE版民都能平安快樂、面交都能順利。

希望我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會因為這種事情被迫成為鴿王的人。

謝謝m姓版友兼校友的體諒，然後大家今天都要回家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