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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lent》

  鏡子裡面,你看見什麼?

  覦的頭頂上是墨藍近黑的海,腳下是濃重的烏雲,天空或者說海面正在下著雨,雨滴下墜,又像是在快速的逆流,滲進烏雲裡面,讓它更潮濕而黏稠。覦知道這是哪裡,古老的邪神曾經在某一個時刻醒來,隨意踏入一個寧靜祥和的小鎮,於是天地顛倒,大雨滂沱,濃如實質的漆黑毒物瀰漫巷弄,在覦不甚清晰的記憶裡,那些人四處奔逃,然後一個個倒下,母親摟著小孩,戀人緊抱彼此,在覦漠然的目光下失去呼吸。
  現在卻並不如此。小鎮裡的人們依然在街道上行走,只是失去了生機勃勃的氣息,每張面孔都蒼白模糊,機械性的行走,停下,開口交談卻不發出聲響,互相比劃著無意義的手勢,精巧如一齣木偶戲。
  覦認為自己不會在意,這只不過又是一場遊戲,鏡中世界?回憶之夢?傾盆大雨持續落下,垂直而落的水珠在碰到祂的最後一刻轉彎,未曾打濕祂一片衣角,連綿的雨幕裡,覦站立其中,看蒼白面孔來來往往,看世界僅餘灰黑色階,看這一切,都停留在最黯淡的那一刻,如同祂千百年來,貧乏又空蕩的夢境。
  真沒意思。覦想。
  祂想發怒,卻連情緒都貧瘠。

  直到祂的腳邊,長出一朵小小的粉色雛菊。
  在雲中,在雨中,慢慢伸出鮮嫩翠綠的枝條,然後遙遠的海平面有一線陽光,薄薄的一層燦金,如利刃那樣劈開墨藍的海。小小神使從遠方奔來,蓬鬆柔軟的尾巴在身後一晃一晃,他踏過的地方,雲潮退去,海水退去,取代的是豐饒的土地和潔白的雲朵。飫張著雙手一蹦一跳,他袖口的稻穗紋樣也一蹦一跳,讓周圍的土地生長出一片金黃稻浪。
  「覦!」他很快樂地喊,「看,這裡跟我的夢一樣!」
  覦的身後,漫長的寂靜應聲碎裂。
  祂任由小狐狸牽著祂的袖子往前,聽飫用輕快語調朝祂絮絮叨叨,說要去找稻田間的小狐狸夥伴,又輕輕扯著祂的袖子,問這裡好不好看。
  覦低下頭,看著飫粉紅的眼瞳,那雙大眼睛對著祂眨了眨,一片天真爛漫。
  「無聊。」祂說。
  然後那雙眼睛瞇起來,衝祂笑得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