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山丘上】中篇

櫻巫女第一次見到戰場之鬼,是在她成為戰場之鬼之前。
前線偶爾需要一隊砲灰傭兵,牽引敵軍的注意力。高風險高報酬,應募的人不是極度有自信,就是人生也沒了別的盼頭。
櫻巫女不屬於前一類,但也不是存心找死,她是來碰運氣的。她誤打誤撞走上傭兵這條路,也在各種危機下誤打誤撞的活了下來。她覺得她這次也可以,死了也只是把之前的好運還給大地罷了。
這支隨便組起的隊伍從側翼襲擊了敵軍,真的看清敵人軍服顏色的人只剩一半。巫女抬槍一連點掉好幾個人,正要轉移目標,卻被一把推倒在地上。
子彈打在頭盔上的聲音異常響亮,天空的顏色朝她流淌下來。
救了她一命的人看都沒看她一眼,直起身扣下扳機,那架勢彷彿她舉著的不是步槍,而是一挺機關槍。
這種打法很快就打空了彈匣,她蹲下來,很是不悅地咂嘴。即使在震耳欲聾的前線,巫女也好像聽到那聲嘖。
那人朝她比了個手勢,就提著刺槍貓著腰衝出了掩體。巫女自始至終沒搞懂那手勢是什麼意思,只是下意識起身提槍射擊,掩護那道藍色的身影往前衝去。
然後巫女就看到了她人生看過最難以置信的戰場風景。單薄的身形幾個轉折就闖入了敵陣,經過的人,全都變成了屍體。
大部隊抵達接管戰場的時候,她一個人就清空了一塊陣地。
獲得撤退的空間,她輕鬆寫意地返回巫女旁邊,笑著對目瞪口呆的她開口:「槍法不錯啊,要不要當我的夥伴?」
她下意識點了點頭,於是她誤打誤撞地成為了戰場之鬼的夥伴。




夏色祭很清楚,傭兵界裡,戰場之鬼指的一直是兩個人。星街彗星在近身戰上是最讓人聞風喪膽的存在,但將近身戰鬼送到敵人身邊的,是另一個人的子彈。
但此時看著櫻巫女,她覺得她一個人就能擔得起戰場之鬼這個稱號了。
至少她的表情像是全世界都欠她一條命。
「多來跟我吃飯啊,別老是吃罐頭。」
「沒錢。」
「我請你啊。」
「沒空。」
「真無情啊……」
這傢伙重出江湖後一直是這副死樣子,雖然夏色祭也知道原因。
「所以呢,有消息嗎?」
「還是沒有。」
「是嗎。」
看著巫女不悲不喜的臉,夏色祭嘆了口氣。
「……我說みこち,都快一年了,我這邊的渠道都快收集完這破地方的人口數據了,搞不好那傢伙早就……跑了。」
夏色祭發現自己也不敢說那個藍色戰鬼會不為人知的死在某個角落。
但要說星街彗星會拋下櫻巫女不告而別,也是難以相信的狀況。畢竟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她們之間的羈絆怕是一百個C4都無法摧毀。
這也是為什麼她陪著巫女找了一年都沒有放棄的主要原因。
巫女垂著視線,抱著槍的手用力了一些。
「祭已經幫我很多了,謝謝。」
「不是,我還是會繼續找的啦,只是……」夏色祭斟酌著語言。「還是要做好一輩子都找不到的心理準備。」
「……我知道。」巫女輕聲回應。
夏色祭在心裡又嘆了口氣,想著再去找某賭場狐狸談談吧。





吉普車又一次繞著湖邊砂石路行駛而來,巫女看著那間座落在山丘上的別墅似的木屋,遲遲沒有下車。
直到天空從青藍色轉成了橘紅色。
巫女推開車門,盯著腳下一路緩步走到門前,從一塊地板木板下掏出藏著的鑰匙,打開了大門。
灰塵和霉味昭示著這是一間無人居住的房子。她聞著這個味道步入門廊,習慣成自然的看了一眼她為這間房屋增添的最後一個裝飾。
她連呼吸都停止了。
那塊黑板上的空白處,多了四個字。



「還活著唷」



巫女邁出腳步,在屋內奔跑起來。
這天殺的房子真的太大了。
「すいちゃん?」
僅有她的聲音在空盪的屋內迴盪。
一切都如那一天,什麼都沒有。
連手機都沒有拿走。
她又回到黑板前,看著那四個字。
她認不出這是不是她的字跡,可是「唷」的口字邊換成了星星,應該也只有她會做這種幼稚的事。而且光是能毫無痕跡地進這間屋子本身就說明了許多。
如果真的是她本人……
巫女緩緩跪坐在地,第一次在這間屋子裡流下眼淚。
聲嘶力竭的嚎哭在山丘上蕩開。
無人聽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