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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兒

春和景明,鶯啼燕語,微風拂過帶起些許青草味。遠離鎮中央的紛鬧,在這近郊區的胡同地兒裡有塊小草皮,也不知是不是先前廢棄宅院留下的。這區塊幾乎只有些空置的平房,鮮少有人經過,恬靜地讓人忘了這還是槐根鎮的地域。

漸斜的陽光撒落在這塊小草皮上,還有一位身著緗色圓領袍的青年枕著自己的雙臂,一旁放著把黑鞘長刀,正躺在草地上曬著太陽享受著寧靜的午後。

青年胸腹蜷著只渾圓白淨的毛團,旁邊還有幾隻身形較為纖細的貓兒在繞圈晃悠,不時細細地喵喵叫著,似乎對於獨自霸佔著暖床的大白貓很是不滿。

沒有被貓兒們的爭吵打擾,青年依舊安穩地闔目休息。他生得豐神俊逸,鼻樑直挺,左眼下還點著兩顆痣,寬肩窄腰,略為寬鬆的衣袍也遮隱不住他健碩的身形。

這緗衣青年名喚嚴磊,師出靖端堂;他擁有得天獨厚的身量,學得一身好武藝,為人卻是十分低調內斂,在鎮上不乏富商委託之以護衛鏢師等工作。

然而清靜愜意只維持了沒多久,嚴磊便感覺到身邊氣息波動,憑著傍身的氣韻便能知道有人踩著極輕的腳步緩緩地向他靠近。

許是對方沒有散發任何敵意,嚴磊沒有出聲或起身的打算,只是睜開了眼睛,瞧瞧到底是何許人這般躡手躡腳。

只見一個身著淡色長袍的人雙手展著張桑皮紙,紙張恰恰將他的臉擋了嚴實,相對也沒讓這人發現自己正睜著眼觀察他。那人身形單薄,似是少年人的身量;長髮披在身後,白色的髮帶隨風微微的飄動著。

這白衣青年正是方才受了太太們委託的樂無憂。

嚴磊正思忖著是否出聲詢問,便見那人不顧白袍拖地,已經蹲在他身邊壓著音量開口:

「你是大金嗎?」白袍青年的聲音明晰,帶著點未脫少年的稚氣。

大金正是盤縮在他身上的那只大白貓,嚴磊與大金的主人也相識。

原來是來找貓的,他心想,依舊不動聲色地觀察對方。

他看著這人將桑紙拿開,露出了張白皙精緻的側臉。他睫毛很長,一眨一眨地搧著;邊瞇著眼看白貓,又對照了一下手中的紙,似乎是在確認什麼:

「跟我回家吧?你主人都要急哭啦!」他伸出手,揉了揉大金的頭頂。

白貓滿意地呼嚕了幾聲,樂無憂似乎也覺得貓兒可愛,多搔了會兒收回手,才發現這貓墊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正盯著自己瞧。

樂無憂嚇了一大跳,倏地站起身來。突然的動作把一旁的貓都給驚了,大白貓也瞪大了眼睛看著人。他稍微緩了緩,安撫地拍拍自己的胸口,說道:

「抱歉,把你吵醒啦?」

「沒有。」嚴磊單手撐著地半起身,大白貓伴隨著頸上的鈴鐺響聲,往下滑落了一些:

「曬太陽而已,你找他?」伸手揉揉大金的耳朵。

樂無憂看著嚴磊有些出神,過了一下才蹲下道:

「這是你的貓嗎?」又歪頭看了會兒後轉過那描繪著山海經神獸的賞單給對方看:「我瞧著鈴鐺有些像,若是你的貓還恕我失禮了。」

「不是……」與大金相互對望了一下,又道:「是朋友,不是我的貓。」確立了朋友關係的大金開心地喵了一聲。

嚴磊看向對方手上的懸賞單,低聲念道:「金員外……?你該回家了,樓主跟夫人懸賞找你呢。」微微皺了眉對懷裡的大白貓說。

「是認識的人?」思考是不是讓人把貓給送回去就好,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貓:「還是我把他帶回去吧?事兒都扔給你也不大好……」見白貓依舊溫順,便用嘴巴叼著賞單,兩手伸過去打算把貓撈過來。

樂無憂拔了一下,發現貓的爪子都伸出來勾住青年緗色的袍子,只得鬆手不敢再硬拉。片刻看貓兒似乎放鬆了下來時,再度試著抱開,這回大金四腳並用死死抱住青年的手臂完全拔不開。

「……」對於大白貓的執著有點無語:「……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吧?」樂無憂試著勸說大金的人形床鋪,視線自然地移到了對方的眼睛上,瞧著對方松子糖般的金瞳一不小心又出了神。

這會兒太陽還沒曬夠,嚴磊盯著被貓爪勾得繃緊的衣裳有些無奈,沉默了三秒看向眼前的青年,許是少年?這人膚色極白,連同一襲白衣在陽光下耀得刺眼。

「一起去吧。」語氣俐落乾脆,一點客套也沒有。他起身拍掉身上的草屑,拖著軟白大貓的屁股,嗓音低沉,帶著點剛起床的沙啞。

待對方站起身來,樂無憂才發現這人身量真是拔天了,他自忖也算的上高挑,可眼前的人都快比他高出一個頭了!

樂無憂微微仰頭看著緗衣青年,這人輪廓生得鋒利、星眉劍目、凜凜之軀襯得更是相貌堂堂,左臉上那兩顆小痣似是有股莫名的吸引力,稍不留神又把自己的魂給兜了進去。

「還有嗎?」嚴磊見對方目不轉睛地望著自己,以為是身上還有草屑,甩甩頭想搖落。

「啊……?喔,髮頂還卡著……」樂無憂三魂七魄都快給勾去了一半,愣了須臾才回答道,抬手往人頭頂指了指。

確認對方把自己跟白貓都打理乾淨了,便把正事提了上來:

「能走捷徑嗎?」看對方這身打扮,估計是靖端堂的人,樂無憂比劃了一下屋頂問道。


「能。」懷中的貓大爺也配合地喵了一聲:「你先走。」


「行。」樂無憂把背身後的冪離戴到頭上,又整了下肩上白布包著的短劍,縱身一躍輕輕踏上了屋瓦,迅速地往目的地掠去,中途不忘回頭看了幾次身後,便見人一步不落地跟在後邊。

片刻的功夫兩人一貓便抵達目的地的茶樓。這茶樓建得富麗堂皇,可裡邊規規矩矩做的是賣茶水點心的生意,不難想這兒的主人雖愛財,卻也是個安分之人。

樂無憂還有些頭暈目眩,好在著地時穩住了身形,沒給直接趴在地上鬧笑話。回頭就見那青年也抱著貓輕聲落了地,壯碩的體格竟是絲毫沒有影響到他在輕功上的發揮,只見這人像是掠食中的大老虎,下地時腳下甚至沒有一點塵土被跕起。

怎麼長這麼高還能落地無聲?頂著這張臉武功還不錯,真是上蒼不公。

樂無憂心想。

嚴磊同時也在打量眼前的白衣青年;這人看著腳步有些虛浮,輕功竟是運得臻于化境;他步伐踏的輕巧,寬袖在隨風飄擺,像只漂亮的白鳥。

「咕嚕……」

正覺得氣氛有些相持,便聞著不合時宜的聲響;樂無憂愣了一下決定裝作沒聽到,可嘴角還是不受控制地勾了起來:

「進去吧?順便吃點東西。」他揚著笑,眼睛彎成了月兒,覺得剛剛那肚子餓的聲音忽然地就給對面這人添了人氣,那木然的臉看著也更生動了些。

嚴磊點點頭,並不為肚子叫感到窘迫。

可這白衣青年的笑容卻撓得他心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