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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栖站在第一排的位置,那是五條給她留的。

五條用嘴型告訴她:「傑會想看到妳站在這裡。」

她沒說話,只是點了一下頭,手指捏著塑膠杯的邊緣,冰塊已經快融光了。

樂團演出進行到最後一首。夏油傑低頭調音,眼神掠過觀眾席,一秒、不到一秒,但她知道——

他在找她。

吉他的第一個聲音響起,是風。
他沒有立刻唱,讓那段殘響自己游出來,像煙、像她皮膚上的煙霧刺青。

觀眾開始安靜下來,因為這首歌跟之前那些不一樣。沒有炸場的前奏,沒有節拍催人起跳,只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像是對誰低語。

「夜の中 まだ夢の外
きみの背中に さくらを見た」

(夜裡,我還留在夢外
在你背後,我看見了櫻花。)

他的聲音很近,近到像貼著她耳朵唱。不是對全場,是對她。

她指尖輕微顫了一下,杯子裡的最後一口酒滑進喉嚨。

中段爆發的那一刻,shoegaze的音牆從他身後炸出來,像他所有壓抑的情緒終於衝破胸腔——但他站得穩,像是終於選擇不逃了。

鼓聲、貝斯、鍵盤,全部往上堆,他的聲音撕裂但不失控。
然後——忽然又收掉。

收得很乾淨,只剩一把吉他、還有他最後幾句低語。

「名前を刻むように
 この声を落とす」

(像在刻下妳的名字一樣,讓聲音落下。)

她知道,那句歌詞不是寫給世界的。

是寫給她的。是刺青,是吻,是他在演出前那晚沒說出口的所有話。

曲終。

場內一秒寂靜,然後全場爆出歡呼。
但他沒等。

他把吉他交給五條,轉身、跳下台。
觀眾一時錯愕,還來不及反應,他已經走向她——

是走,是一步步逼近,不是奔跑。

她還來不及問什麼,他的大手就伸來,直接摟住她的脖頸,把她往自己懷裡一拉——

吻下去。

不是測試,也不是挑逗。

是一種確認。

他的額頭貼著她,她感覺他喘氣、發燙、心跳幾乎從胸口跳進她喉嚨裡。

她沒有推開。

只是抓住他襯衫的衣角,像是要抓住這個吻,不讓他又跑掉。

四周觀眾像被引爆的煙火炸開,尖叫、哄笑、震驚、拍照的手機一片亮起來。
五條在台上發出一聲誇張的大叫:「喂!喂喂喂!傑你有跟我說過這段嗎?!幹嘛沒排練啊啊啊啊啊──」

七海愣住,灰原傻笑,硝子在鍵盤後頭吹了一聲口哨。

但他們都知道,那不是玩笑。
那是夏油傑真正走回人群的第一步。

而他走向的,是咲良。

他一腳才踏進後台,五條悟第一個衝過來,臉上像寫滿「你他X到底在幹嘛」,但他笑得誇張又控制不住地大聲尖叫:「你他媽居然真的親她!!!」

「那根本電影,夏油傑你有病!」灰原雄幾乎是尖著嗓子喊的,但他耳朵紅到爆。

七海一邊把鼓棒塞進包裡,一邊冷聲說:「你要是再不講清楚下次會出這種事,我不跟你演出了。」

但他的嘴角明顯在抖。

家入硝子靠在牆邊點煙,看起來最鎮定,實際上笑得身體在抖:「所以你們是真的有一腿了喔?難怪你寫那歌寫得跟要死了一樣。」

五條開始模仿夏油剛剛抓她脖子那一幕,「那個角度、那個手勁、你根本練過對吧!!」——夏油直接把吉他袋甩他頭上。

「……靠北。」夏油低聲說,耳朵紅得不像話,抓亂自己瀏海,整個人像剛剛從戰場下來一樣狼狽又帶著餘熱。

有栖咲良站在場館門口,外套沒拉拉鍊,T恤下擺掀起一點點風。她手裡夾著煙,煙霧和她左臂的刺青混成一團像什麼無聲的魔法。

她表面上像沒事人一樣,但手指頭微微顫,心臟像剛被從後背射了一箭,餘波還在泛。

剛剛那一吻是毫無預警的墜落。

她不該那麼清楚他嘴唇的溫度,不該聞得到他靠近時身上帶著的吉他木頭與焦躁汗味,不該讓他那樣毫無保留地——像是用全世界都知道的方式說:「你是我寫這首歌的原因。」

煙燃到最後,她才終於把煙蒂丟進菸灰缸。

抬眼看見門推開的瞬間,夏油出現了。身後是還在鬧成一團的樂團其他人。

他眼神一撇就看到她,然後像心有靈犀地直接朝她走過來。

「我們先去慶功啦,地點我傳群組!」五條高聲喊著,一手拉著灰原一手搖著硝子的酒瓶空殼,像是怕自己不鬧場就配不上剛剛那場親吻震撼彈。

「給你們十分鐘,處理你們的破事,再不來我就喝光今晚的清酒。」硝子點了點夏油的胸口,語氣戲謔,然後轉頭跟七海並肩走出場館側門。

門在他們身後「哐」地關上,只剩下微微振動的空氣和忽然清淨下來的角落。

夏油傑站在那,指節還隱隱發熱。他以為她會等他說什麼,或者轉身走。

但她什麼都沒說,只是走向他。

「跟我來一下。」她聲音低低的,尾音微顫,卻是命令式的。

他沒問去哪,只是讓腳跟著她走,像被拉著命運走進一場太過安靜的風暴。

他們停在一條只有夜色與街燈的窄巷。牆壁還留著夏夜悶熱的餘溫,空氣裡有煙味、酒精味、還有一點點金屬與潮濕。

她一手撐在他胸口,把他往牆邊推了一點。

「怎麼了?」夏油低聲問,嗓音還留著舞台上的啞。

她沒有回答。

下一秒,她吻了上去。

不是那種溫柔的、怯生生的,也不是報復式的強硬,而是一種——「終於輪到我表達我也在乎你」的吻。

她吻得太快、太近,像終於承認自己的心跳已經快到藏不住。他本能地想退一步,但背後是牆,下一秒她拉住他外套的拉鍊,嘴唇貼上來,吻得像煙吻那樣甜又短促,卻用整個身體貼近他。

他喉嚨滾了一下,反手攬住她腰,沒再說話。

他聽見她的呼吸不穩,額頭抵著他鎖骨,聲音悶悶的:

「你寫那首歌……是寫我對吧?」

她抬頭看他,眼睛亮得不像話,嘴唇紅紅的、還濕。

「你知道我會來。」

「我一直都在等你開口,可是你太慢了……所以這次我先吻你。」

他沒有回答,只是低頭,再一次吻住她,這次比剛剛更輕,像是回應,也像是一句:

「我知道,我等這一刻等太久了。」

她剛說完「所以這次我先吻你」,還沒來得及退開,他就像是撐不住什麼似的,低頭再一次吻住她——這次不再克制、不再閃躲,也不是短促的試探。

他吻她的方式,好像是在彌補、在贖罪、在還債。

**那一個個曾經被煙吻偷渡過的親吻,**現在都一一還給她。

她微微睜大眼,沒想到他會這樣急,這樣深。唇舌交纏,氣息混濁,像是在肺裡燃了一根煙卻沒處可逃。

她輕喘著,指尖抓住他襯衫前襟,小聲說:「你之前在我嘴唇邊停那麼多次,都在忍什麼啊……」

「我在忍我自己,」他聲音啞得不像話,額頭靠在她的額上,鼻尖蹭著她,「忍不住會想更多……想抱你,想親你,想一直親下去……」

「那你現在還忍嗎?」

他沒有回答,而是俯身吻她的下唇、嘴角、她脖子上某一處熟悉的痣——那些位置他早就記住了,像他早在煙霧裡偷過千百次親,卻直到現在才光明正大地吻回來。

她喘息越來越亂,手繞上他的後頸,把他往自己身上拉,像是怕他再退後一步、怕這場吻會結束。

「再親我一點,好不好……」她低聲說,嗓音濕軟。

他紅了眼,像是被那句話刺穿所有防線。

「咲良……我真的忍很久了。」

下一秒,他再次低頭吻她,這一次像是要把所有沒說出口的告白都吻進她嘴裡,吻進她心臟裡。

她身體發軟地靠在他懷裡,腳跟幾乎離地,是他撐住了整個吻的重量。

巷子的燈閃了兩下,還沒有人來打擾他們。

這一切都太像一場夢。可是她能感覺到,他的手是真實的,他的唇是真的,他胸口怦怦的心跳,是他終於不再逃避、也不再壓抑的證明。

這不是煙霧裡的親吻了。
這是他們第一次,真正坦蕩而貪戀地、在彼此的心裡落下名字的吻。

吻終於慢慢地停下來。

他額頭抵著她的,氣息還沒穩下來,聲音卻前所未有的輕柔低啞:「……我們這樣,好像真的在一起了。」

她輕笑一聲,眼角泛著濕氣,說:「傻瓜,我早就一直在你身邊。」

他怔住半秒,像被她這句話擊中。

下一瞬,他就緊緊地抱住了她。

這不是慾望的擁抱。
是那種,像把世界上唯一能讓自己安心的人,摟在胸口的擁抱。

她側著臉貼在他肩上,聽見他胸腔裡傳來還沒平復的心跳聲。那個聲音混著他的呼吸,像是最私密的一種節奏,只有她能聽見,也只有她有資格這麼靠近。

「你之前不敢親我,是不是也不敢這樣抱我?」她小聲問。

他閉上眼,手臂更緊了點,把她整個人圈進懷裡:「……我怕我不值得。怕靠太近會把你也弄壞。」

「我才不是玻璃,」她輕聲笑,「你以為我接不了你那些情緒嗎?我一直都接著啊。接著、抱著、等著你。」

他喉頭動了動,沒有說話,只是把臉埋進她的髮裡,像在認真聞她的味道——她今天沒噴香水,只有煙味和她自己身體的氣息。

但他覺得,那是他這輩子最想記住的味道。

「……咲良,我好像,真的想愛你了。」
他嗓音幾乎是顫著的。

她沒有馬上回應,只是輕輕伸手摸他後頸的刺青。

那個寫著她名字的刺青,就在他皮膚上燙燙地貼著。

「那你就試試看吧,」她回得輕柔,「我不會跑的。」

他眼眶有一點濕,沒讓她看見,只是低頭又抱緊她。

這一抱抱了很久,像是補回所有曾錯過的時光。

夜風從巷子吹過來,燈光昏黃,外頭的世界還是熱鬧的,但他們像是暫時躲在自己的結界裡,靜靜地待著。

她說:「走吧,團員們應該快喝掛了。」

他點點頭,卻沒馬上鬆手,只是貼著她說:「……再一下下。再一下就好。」

她輕輕嗯了一聲,把下巴靠在他肩上,也沒再催他。

因為她知道,這樣安靜地抱著他,其實也是她等了好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