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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格森街工廠槍擊案》

　　槍聲四起，火光甚至照亮夜空。

　　「歹徒持大量槍械攻擊警員，需要支援！重複，需要支援！」

　　「在辛格森街三十四巷二十二號的廢棄工廠。」

　　「對方人數高達十五人以上，十五人以上。」

　　那是在維吉尼亞洲的荒廢工廠，夜幕籠罩，數盞路燈提供照明，破舊廠房遍佈各處，水泥牆成塊剝落，鋼筋外露，鐵皮屋簷遭嚴重鏽蝕，垂掛於半空。半層樓高的水泥管、鋼材成堆疊放，廢棄卡車、吊車甚至傾倒於地。這些殘破的障礙物，成為各持軍火的警方與歹徒，交火時的遮蔽。

　　雙方槍械擊發，子彈在四面八方鑿出彈孔，槍響不絕於耳。萊德倚著水泥管，單膝跪地開了兩槍，一人中彈，但四五發子彈射來，擊中水泥管，他側身回到掩護物後方，更換彈匣，扯出一絲笑容，「他們還真是夠難纏的。」安傑洛表情嚴峻，在旁邊以無線電向同僚報告：「第二小隊戰況膠著，需要增援──」他突然將萊德撲倒，子彈飛過，安傑洛掏槍，擊殺偷襲的歹徒。安傑洛起身。

　　「謝啦。」萊德爬起來向他道謝，笑容中餘悸猶存。安傑洛朝水泥管外快速一瞥，警員傷亡不少，兩三名同仁倒在地上，不知生死，幾名夥伴被拖行到交火區外的後方，但歹徒漸漸趨於劣勢，死傷更慘重，安傑洛說：「他們的人數變少了。」

　　「嗯。」萊德也看到了同樣的情況，「只要那些毒販別做出什麼瘋狂的事，等增援一到，我們就可以給這些混蛋一些顏色瞧瞧。」

　　「等等。」安傑洛視線突然掃向某個陰暗角落，驚訝低語：「……那是安洽森？」

　　萊德下意識往那方向看去，「安洽森？」然後他看到了那麼人影，忍不住大叫，「還真的！」

　　視線中，那位名為安洽森的毒品商人──那名主嫌，衣料光鮮亮麗，在保鑣的掩護下，在廢棄物與瓦礫堆穿梭，快要躲進一條陰暗的小巷。

　　「我去追他。」萊德低語，引來安傑洛一陣錯愕。

　　「什麼？」

　　「他殺了我們的人，我要去逮他。」

　　「夠了，別感情用事。」安傑洛拽住他肩膀，但萊德硬是甩開，恨恨地說：「他可是主嫌，沒抓住他那些夥伴就白死了。」

　　「太危險了──」

　　但萊德已經低身衝出掩護，追了上去。安傑洛咒罵一聲。對方什麼都好，就是感情用事這點令人擔心不已。看著遠走的身影，他打開無線電麥克風，「安洽森．布朗即將逃離現場……安洽森位於B64廠房之防火巷，請求支援、請求支援。」

　　然而這聲呼叫，被掩蓋於警匪雙方的槍火之下，無人回應。

＊

　　防火巷內潮濕陰暗，坡度向下，牆面遭不良少年噴漆，垃圾鐵盒、廢棄鐵桶與垂落的鏽蝕鐵皮遮擋視野與前進路線。一名保鏢和安洽森就在不遠處，萊德瞄準兩人開了三槍。

　　一槍擊中垂落的鐵皮屋簷，安洽森驚叫一聲，保鑣扯落鐵皮，擋下剩下兩槍，鐵皮凹陷，保鑣隨即將其棄置在地。安洽森驚恐地命令到：「皮特，保護我！」

　　被稱為皮特的保鑣護在安洽森身前，安洽森則驚慌逃之夭夭。

　　萊德打量對方，金髮藍眼，雙肩寬廣、胸肌壯碩，腹肌在緊緻的黑色布料中相當顯眼，而且還比他高了十公分以上。有趣，激起了他的好勝心，萊德咧出一笑，「放馬過來。」

　　皮特從地面拾起鐵板，對萊德連開兩槍，萊德扯下鐵皮屋簷做掩護，踹倒廢棄鐵桶，鐵桶砸到皮特身上，導致第三四槍軌道偏離，擊中萊德頭頂的鋼筋。失修鋼筋不堪槍擊墜落，萊德為躲避朝皮特衝去，兩人舉槍對射，砰！雙方肩膀被子彈擦過，鮮血噴濺。

　　距離已經近到可以近身肉搏，萊德扳住皮特手槍，扭轉槍口、制住手腕，皮特另一隻手將手槍下壓，防止對方奪槍，萊德索性將手槍拉至腰側，扣動扳機，噠噠噠，射光子彈。皮特臉色一凜，起腳掃向萊德手腕，將空槍和萊德的手槍一併踹飛。

　　萊德出拳，皮特想扳住他的手臂，萊德以肩膀將他撞開，頸部卻被粗壯的手臂鎖住，絞緊，窒息感頓時占據所有感官，萊德用盡僅剩的力氣，掏出電擊槍，刺向對方手臂。皮特及時放開他，萊德搖搖晃晃、逼自己盡速退開，但皮特已經衝上前，一拳擊中萊德左臉，萊德跌跪在地，電擊槍也從手中鬆脫。

　　他試圖起身，但對方已經抓起一片廢棄鋼板，揮擊而來，萊德不斷抬手阻擋，卻在一次次反抗中漸漸頭昏眼花。那把槍……他得找到那把槍。鋼板衝擊他的身體，金屬聲在耳膜之間、腦海之中震盪不已。萊德視線往四周掃視，終於在某個地方，陰暗的角落，看見手槍的反光，咬牙，他一個箭步朝那個角落衝去，皮特抓著鋼板大力一揮，他整個人被掃飛出去。但一切都不重要了，萊德翻滾，握起槍支，蹲地射擊，三槍擊中鐵板，一槍打中皮特的左肩。

　　……只打中了左肩。皮特身形一晃，沒有倒下，狠狠瞪向萊德，眼神透露出想將他碎屍萬段。萊德胸腔一涼，渾身發顫，終於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懼。皮特衝了過來，巨大的黑影朝萊德籠罩而來。

　　砰！槍聲響起。

　　黑影停住了，他的左胸多了一道槍傷。

　　這怎麼可能？發生什麼事？萊德驚訝地看著他，皮特也錯愕地睜大雙眼。

　　然後倒下了。

　　熟悉的低沉嗓音在萊德後方響起，他往後一看，是安傑洛，那名高大的員警面無表情，搓揉頭髮的動作，卻透露出他的無奈。

　　「所以才叫你別感情用事，太危險了。」

＊

　　販毒的歹徒們自稱「黑鴉」，是維吉尼亞洲有聲有色的黑幫，然而迄今為止，聯邦警局從未接獲關於黑鴉的消息，而這總額上億美元的毒品交易案，只怕也不會是街頭幫派有能力為之。黑鴉大概是大幫派旗下的人頭組織，負責引開警方的注意力。

　　這場槍擊案中，逮捕的十餘名罪犯都被押送至看守所，其中當然也包括主嫌安洽森，在皮特被擊殺後的幾十分鐘，便被逮捕歸案，他態度囂張，在警局依舊大吵大鬧。

　　至於萊德與安傑洛……

　　「……」

　　安傑洛死死地盯著他，萊德則笑得很僵硬。

　　下一秒，安傑洛將藥膏塗抹在萊德肩膀，那被子彈擦過的傷口上，動作不怎麼輕柔。

　　「好痛！會痛啊……」

　　「活該。」

　　「你能不能溫柔一點？噢！」

　　安傑洛將乾淨的繃帶用力捆上，引得萊德又吃痛地慘叫一聲，「這是懲罰。」

　　「我怎麼會有這麼惡魔的後輩……」萊德欲哭無淚地說。

　　現在的他稱得上全身都是傷。左臉腫脹，頸部勒傷，肩部擦傷，雙臂嚴重瘀傷，甚至輕微骨裂，背部和腿部都有碰撞而生的紅腫。所以現在，萊德全身上下敷滿藥膏，貼布遍佈全身，左右臂還打上了石膏。換完藥，安傑洛幫他套上衣服。萊德一顆頭從衣領露出來，眼神哀怨，像隻被欺負的小狗。

　　「以後，」安傑洛說。萊德也重複一次，「以後……」

　　安傑洛撇開視線，吞吞吐吐地說：「以後小心點……不然我會心疼。」

　　萊德愣了一下，然後露出陽光般的燦笑，「當然，我是不會讓後輩替我操心的！」

　　安傑洛的表情五味雜陳。

　　「……你果然還是不懂。」

　　「不懂什麼？」萊德呆呆地問。

　　「沒事。」安傑洛離開警員更衣室，萊德則為了追問也跟了上去，「所以什麼嘛。」

　　辛格森街廢棄工廠槍擊案，在這裡告一段落，不論是再次接獲黑鴉的消息，還是萊德真正明白安傑洛的心意，都是好一段時間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