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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二日傍晚

  他們又回到資料室,最後一排書架的後頭。

  安達覺得,最好在發生誤會的地點,把誤會解釋清楚:場景依然相同,只是他們的站位互換,安達覺得他最好靠著書架,於是他往後瑟縮,倚賴著蒙塵而在也無人閱覽的文件們。

  「安達怎麼了嗎?」黑澤微笑,他笑彎了眼,眼睛裡的溫度比和客戶商談時、上台做簡報時、領到最佳銷售獎時都還要溫暖。彷彿安達找他私下說話是一件非常值得開心的事;這個模樣也是他的努力嗎?他為什麼要為了這種事情努力啊?

  「黑澤,我們現在…」安達謹慎的確認自己的用詞,他已經誤會了一次,他害怕他的煩惱只是他的又一次誤會;在同一個地方犯同樣的錯誤、把自己砸碎兩次,他會沒有辦法承受的:「我們現在算是在交往嗎?」

  「噗。」黑澤忍俊不住的笑了。那聲笑讓安達幾乎失去所有勇氣。但是他又立刻說:「是喔。沒有跟安達確認清楚,讓你不安了嗎?我可以把社群網站上的情感關係改成交往中──」

  「那個……」安達打斷黑澤說話,他緊抓著手裡的咖啡杯,已經喝空的紙杯,被他捏的有點變形,安達看著手裡的紙杯:「我覺得,交往果然還是要兩個人都喜歡對方才行!我對黑澤、應該不是想要交往的感情,所以我覺得這樣和黑澤交往,對黑澤真的不太好……」

  「完全不會!!」黑澤忽然拉大的音量讓安達嚇了一跳,紙杯鬆手,落在了兩人的腳邊,安達看著黑澤的臉上閃過一瞬的慌亂,但隨後既抱歉又安撫的對他露出溫柔不已的表情:「嚇到你了?」

  是。嚇到了。安達垂首抬眼,看著黑澤,然後搖了搖頭。

  「我是說,交往這種事,也不總是從兩情相悅開始的;也有很多人是在相處中漸漸喜歡上的。現實中不是也有很多因為聯誼或單方的追求,最後發現果然是十分合適的人,然後熱戀幸福的情侶嗎?如果每段關係都必須要在雙方都有感情基礎的情況下發生,那麼婚姻介紹所或者相席屋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吧?所以是不是因為喜歡而交往,一點都不重要。給彼此一個機會去嘗試看看,我覺得完全沒有問題。」黑澤從容巧妙的說,安達看著他收緊的下顎,覺得黑澤有那麼點像進入了平常在與客戶商談、努力推銷公司產品的業務模式:「安達還不能確認自己的感情,我很清楚。但也沒有關係,慢慢來了話,說不定就會喜歡上我了。」

  安達隱隱約約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比方說:為什麼黑澤要讓自己喜歡上他?為什麼他有點想要相信黑澤的話?

  「所以啊,」黑澤小心的伸出手,搭在安達臉龐的書架上。黑澤伸手時,安達還以為他是要觸碰自己的臉頰,所以安達低下了頭,錯過了黑澤的表情,只聽見了黑澤說:「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他幾乎要被黑澤說服了。

  安達看著地上的紙杯,一邊想著幸好已經喝空了,不然打翻了,收拾起來一定很麻煩。然後他問了最能反制業務話術的問題──回歸到業務身上:「所以黑澤,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做的嗎?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喜歡對方,卻同意與對方交往?」

  因為安達真的很想要知道答案,所以在這個時候抬起眸,正好對上黑澤眼底一閃而過的心虛。

  所以,黑澤是這樣子想的啊。

  安達有些了然。心裡似乎又放棄了一點點什麼,又不甘願就這麼放棄了。所以當黑澤問他周日有沒有空時,他說他有空。

  「太好了。」黑澤聽起來很放心:「我會讓你有一個最棒的約會。如果能讓你因此稍微喜歡上我,就好了。」

  不,如果可以讓你稍微喜歡我就好了。安達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