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趙活再度推開酒吧的門，瞇眼適應昏暗的光線。


這是他第二次來這家酒吧。
上次是兩個月前，他扛著爛醉如泥的唐布衣回家，被吐了一身，只好留在學長家裡收拾善後……現在想來仍是又氣又好笑。
他至今不清楚唐布衣出於什麼心思約他來同志酒吧，即便醉得不省人事，張了嘴也只留下滿地狼藉。
不過今天故地重遊，陪伴他的卻換成了兩位室友──葉雲舟神情不太自在；瑞笙緊隨其後，倒是興致勃勃地東張西望。


瑞笙早在大一就把熱鬧地點跑了個遍，卻從未涉足過這類場所。因此，當趙活在寢室無意間提起，他頓時燃起強烈的好奇心，宣稱想開眼界云云，纏著趙活帶路。
葉雲舟對此毫無興趣，但聽見趙活在軟磨硬泡下終於妥協，臉一沉決定他也要跟去，理由很簡單：他不放心。





今天酒吧深處角落拉起布幕，放映趙活沒看過的黑白電影。
服務生告知已經客滿，正打算打道回府，趙活目光忽然凍結在電影前的沙發座位──唐布衣半癱在那裡，右頰上的疤在燈光下若隱若現。
更令人意外的是，唐錚居然也在，雖然只能看見他毫無表情的側臉，但趙活腦海不由自主地浮現翹課去網咖反被抓包的尷尬畫面。


「那不是常來找你的別系學長嗎？」
瑞笙眼尖，也發現了唐家兄弟。


趙活僵在原地，心不由自主地跳加速。
萬萬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相遇，尤其是唐錚；在他印象裡，唐錚的生活軌跡大概僅限於實習醫院、租屋處和學校三點之間才對。


唐布衣也發現了他們，一邊抿酒，朝趙活勾起微笑。
瑞笙的腳步一頓，葉雲舟的眉頭輕輕皺了起來。
唐布衣舉杯示意，趙活不得不領著室友過去。


「好巧。活活，一起坐。」唐布衣往沙發裡挪了挪，空出的位置正好只夠容納一個人。
趙活尷尬地瞥了一眼唐錚，「錚哥……」
唐錚微微頷首。

「我帶錚錚來鬆一下，」唐布衣懶洋洋地直起上半身，放下空杯子，從服務生手上接過菜單。「你帶室友集體出動喔？」
瑞笙解釋：「考完期中考了。」
「噢。啊對了，活活，我一直忘記跟你說衣服的事。」


寢室兩人拉著趙活在唐家兄弟對面落座，趙活擠在中間。


「你不講我都快忘了……平常你傳給我的除了迷因就是幹片，有哪次是講正事啊？」
「約你出來不就是正事嗎？」
趙活回敬他一根中指。


「衣服？什麼衣服？」瑞笙一臉不解。
「這隻猴子喝醉發酒瘋還吐我身上，害我報銷了一件衣服。」趙活沒好氣地瞪著唐布衣。
「唉呦，都借你我的上衣了，就當我送你的，扯平了吧？」
「那件size不對我穿會緊欸。」
「難怪我之前沒在阿活衣櫃裡看到……學長喝了多少，醉成那樣。」

唐布衣不答，反倒是唐錚冷冷開口，「你就該讓他自生自滅，長一點教訓。」
「我也很想丟著不管，可是如果有人撿屍猴子被傳染狂犬病，我會良心不安耶。」
「幹，學弟我要嚴正聲明，我沒有病，你也沒有良心。」唐布衣哈哈大笑。

趙活深吸一口氣。
「我僅存的良心就是被你啃光的。結帳硬要刷健保卡，回到家吐了一地還不安分，深夜擾民唱海闊天空，翻來覆去就只會副歌。哼，猴子就是猴子，沒救了直接電死。」
「哈哈哈哈哈真的假的我沒印象啊！」
「錚哥你看啦，他是不是還有早發性阿茲海默啊？」


唐錚指尖輕敲杯身，打斷兩人拌嘴，不過他看起來似乎頗為愉悅。
「不要和猴子白費唇舌。」


葉雲舟和瑞笙始終難以插話，直到現在才抓住機會和趙活一起看酒單。
「阿活你有沒有推薦的？」
「呃、我也才來第二次，上次甚至連酒都沒喝。」
「那你想跟我喝一樣的嗎？我想請他們做Old Fashioned。」
「我喝果汁好了，再加點炸雞什麼的。啊你呢？」
葉雲舟點了點趙活方才猶豫的另一款軟飲。「這個。」


唐布衣請服務生點餐，順便為自己續杯，又和趙活東聊西扯。
趙活只能趁空檔偷瞄唐錚好幾眼，但唐錚心思似乎放在電影上，沒有分給他半個眼神。

「你又喝什麼？上次那個會原地升天的東西？」
「只是普通的雞尾酒──幹嘛那樣看我，這次我不會爛醉了啦。」
「那錚哥喝什麼？」
「馬丁尼。」唐錚視線短暫挪到趙活臉上。
「兩個人都喝？」
「原本是要叫車，但既然你沒喝酒……」唐錚掏出車鑰匙，「車停在後面。」
「又我？」
「你有駕照吧？」
「有是有啦……」

葉雲舟打岔道：「我也有汽車駕照，不然我開吧？」
「不准碰我的車。」唐錚警告道，把鑰匙塞進趙活掌心。



酒水點心一上桌，唐布衣帶頭和大家碰杯。


「這裡好像也沒什麼不一樣的嘛。」瑞笙端起酒杯，小聲對趙活說。
葉雲舟誠實地附和，「我可能想太多了。」
「不然你們在期待什麼？半裸猛男？」趙活嗤笑。
「那不是更好？」瑞笙眨眨右眼，「阿活你要不要脫衣去跳一段。」
「你做夢比較快。」




趙活起身去洗手間，就在他離開後，原本和諧的氣氛突然被打破。

隔壁桌的男子見人走了，更加肆無忌憚地品頭論足。
「終於滾蛋了，幹，我看見他就倒彈。」平頭目光隨趙活的背影消失在洗手間方向，「媽的，拉低那桌平均。」
「你剛不是還想約他？」他隔壁的包手嘲笑道。
「誰知道他長那副鬼樣？看背影應該有在練，偏偏一轉過來，哇靠，醜到天怒人怨。」
「蝦子不就這樣，反正燈一關誰也看不到。」
「不一樣，那是奇摩子的問題，不看臉你不如用飛機杯……」平頭不屑地撇嘴，「嘖，哪來的自信往這裡鑽，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
「反正年輕就是資本。你看那個小馬尾，很野。」另一個落腮鬍舔嘴，「肯定是極品。」
「他隔壁的帥哥比較對我胃口。」包手視線轉向唐錚。
「那兩個穿polo衫的，」平頭摩娑下巴，打量起葉雲舟和瑞笙，「像狗狗，我尬意，你們覺得3P有沒有搞頭？」
「齁，玩這麼大？你要放棄剝蝦了？」
「吃不下啦！有大餐幹嘛要去啃一條小海鮮。」



他們囂張的笑聲引起沙發座四人的注意。
唐布衣臉色驟變，坐外側的葉雲舟更是率先走向那群人。

「你們說什麼？」葉雲舟怒意明顯，雙眼灼灼地燃燒著。
「怎樣？你有何高見？」平頭毫不示弱，「這種地方不就是來挑人的？」
「高見沒有，但你嘴挺賤的。」唐布衣站到葉雲舟旁：「他那張臉有什麼不好？我就喜歡。」
包手一臉不屑，「醜還怕人說？還不如跟我們去玩玩，那種人有什麼──」
話音未落，唐布衣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將人提起，酒水灑了一地。

「你、你想打人是不是？好啊，來啊！朝我臉上揍啊！」
瑞笙打斷包手的叫囂：「醫藥費多少我都出得起，但你也要有命花。」



服務生注意到騷動，朝這裡走來，客客氣氣地請平頭三人出去。

「蛤？他媽的這什麼爛店？憑什麼趕我們走啊？」
「我們不歡迎騷擾其他客人的人。」

平頭還想辯解，卻被一隻修長的手按住肩膀。
唐錚臉上依然沒有多餘的表情。
「殺人犯法。」他輕聲補充，「但讓你痛不欲生，又查不到證據的手段，我多的是。」

這三人沒料到會遇到這種反應，落腮鬍拉住平頭：「算了哥，不值得。」
平頭臉色難看，嘟囔著不知名的咒罵，在其他客人鄙視的目光中灰溜溜地結帳離開。




趙活這時才從洗手間回來，發現眾人都站在別處：「怎麼了？」

「沒事，」唐布衣又恢復那吊兒郎當的模樣，攬過趙活的肩膀帶他回座位，「有幾隻蟑螂，今天這裡衛生堪憂喔。」
趙活一驚：「蟑螂？在哪？」
「嘎爪你也怕？都處理掉了啦。」
「誰怕啊？我是怕衛生問題好嗎。」
「沒爬過這裡，」唐錚打斷話題，把炸雞往他方向推，「吃你的東西。」

趙活不疑有他，興高采烈地享用點心。
葉雲舟和瑞笙交換眼神，後者會意地點點頭，轉而聊起選修和社團活動，趙活很快就把剛才的插曲拋諸腦後了。
唐布衣偷瞄趙活一眼，嘴角微微上揚。





大概一個小時後，電影開始撥放片尾。

「該走了吧？」葉雲舟點亮手機螢幕。
趙活打了個哈欠，把最後一根薯條塞進嘴裡：「嗯，差不多了。」

結完帳，五人一同走出大門，趙活把玩著車鑰匙。
渾圓的月亮正高懸在樓頂上，雪亮雪亮的，有些刺眼。


「那，我送學長你們回去？」
唐錚應了一聲。


「我跟雲舟就不跟你們擠了。」瑞笙看看手錶，「應該能趕上最後一班捷運。記得早點回家喔阿活，別忘了宿舍門禁。」
葉雲舟似乎想說些什麼，最後只是點頭：「明天見。」




趙活揮手道別，望著兩人融入夜色，這才轉身隨唐家兄弟一起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