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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widoki—Ο θάνατος της Χειλοθέκας

2025 3月企劃主題:「無論看到什麼都不許逃走」
參與小隊:白鸛(Mizuki/瑞樹 & Yureizoku/〓吉)


  
  打開水龍頭,掬一手的水輕潑往自己的臉,Mizuki抬起頭對上鏡子裡的那張臉,明明是一張每天每天在這時候,會至少看上一回的臉,但很多時候,他仍是對自己的這張臉感到了陌生。
  一道從左眉骨上方劃過左眼袋的傷痕,要造成這麼明顯的癒合痕跡,會是在怎樣子的場合?除此之外,還有左耳那無法掩遮的缺了一角的耳尖,他想,這大概是槍傷吧?儘管那怎麼看是一道陳久的舊傷口,偶爾抬起手碰觸時,Mizuki總覺得自己似乎隱約還記得起當子彈穿擦而過時的火燙與疼痛,甚至他似乎還能想起那時並沒有流太血,子彈的高溫在那一瞬間幾乎就把周圍蛋白質的組織都燒熟、燒焦了。
  他不確定,就算這記憶、這觸感總是盤桓在他的腦海裡。
  或許是因為是清晨?他離夢境的距離還不夠遙遠?也或是是因為清晨,在難得的意識模糊邊界裡,這會是他最清楚『自己』的時刻?接受基因改造想要活下去的那個『我』,以及提供基因改造的『本主/Mizuki』,在這時候最是分離,才會總會這時忍不住的讓兩個自我提問,不停地在耳邊吵吵鬧鬧:我想活下去/快點殺了我吧。
  『我是在憐憫你呀。』
  一記完全不屬於自己聲音的聲音穿插在其中,Mizuki頓停了下打領帶的手勢,「……」也就只有在這種時候,那個聲音,那些細語呢喃的言語,才會清晰得彷彿那個人就在眼前跟自己話語,不似一縷飄散在風中的雲絮,無痕無跡。
  只不過……
  
  打著呵欠,從那顯得凌亂可以判斷出睡姿頗為胡來的長髮,以及一付分明還沒完全睡飽,連步伐都踩得得搖搖晃晃,彷彿只是靠著本能以及對房子結構的熟悉,閉著眼睛摸到衛浴間盥洗的Yureizoku,在一踏進衛浴間的地板,勉強睜開右眼,旋後,他做了個挑眉的詫異神色顯示自己現下的清醒。
  裡頭唯一的一面鏡子以蜘蛛網般的紋路從央心的位置將裂痕向外擴散,一些閃著鏡面的碎光在流理台面,對於用鏡的人來說,若是需要精心打扮,恐怕這將會造成極大的困擾,但對如此時踩進來的Yureizoku而言,鏡子不過只是整頓儀容的一個工具,只要還能照映得出,就沒使用上的問題。
  是故,他的挑眉揚目也就只有在踏進來的瞬間,第二隻腳也踏進時,又恢復了原先那一付貪睡的模樣,拿起自己的漱口杯跟牙刷,用著彷彿連擠個牙膏都會睡著的速度,緩慢地進行著盥洗。等整個人看上去比原先要再神清氣爽、踏出衛浴間走到客廳的時候,Mizuki正在繫領帶,他聽見聲音而抬起視線。
  「還以為你睡在廁所裡了。」
  開口,同時手沒有停下,以非常俐落且迅速的動作把領帶打好。很多時候,Mizuki都覺得基因改造的影響真的非常不容小覷,就連這領帶,Mizuki永遠都會記得第一次穿上西裝時究竟有多麼無意識就把這玩意打出了一個堪比教科書上的形象的結的震撼,在那之前,他壓根兒沒有穿這種衣服的記憶與印象,更別妄論懂得打領帶這種事,但身體就是很自然而然,彷彿早就熟練了不知幾百千百回般。
  只不過既然接受了『活下去』的條件,Mizuki也沒有半點想對這一些是否屬於自己的行為有什麼抗拒,儘管這或許有九成以上的原因是來自於:自己與基因改造者,該怎麼辨別?的界線早就已經模糊難清了。
  是故,Mizuki認為自己就是Mizuki,但也清楚,自己並不等同於那個『Mizuki』。只是那個『Miuzki』又是哪個?是基因改造提供的原初體?還是……
  『──Mizuki……』
  叫喚的聲音總是輕柔,很微小的雀悅會夾藏在裡頭,從第一次見面的那時開始,興許,他之所以在意,也只不過是這原因──那傢伙,想喊喚的究竟『誰』?
  「才沒有這種奇怪的癖好呢……啊,不過這麼說來,父親倒還真的曾經因為太睏了,在浴室裡泡澡時不小心睡著,而被水嗆醒……」想起那時聽見來自浴室的驚喊而跑去看的畫面,Yureizoku忍不住噗哧一聲。
  「……總覺得,那畫面不太難想像……」雖然沒有被描述得繪聲繪影,Mizuki還是很輕易地能自己的腦海裡針對那個人勾勒出了一個畫面。明明,就連長相都記不起;明明,相處的時間也沒有太長久,可是像是在這種時候,他就是有辦法去勾勒出那場景,甚至還能想像出那人當時會是怎樣子驚惶的神色……
  下意識地摸上自己的左眼,指腹滑過那明顯不己、貫穿著上下眼皮的疤痕,或許本就沒有期待答案,只是就於一早就莫名紊亂紛雜的情緒,渴望能有個被承接的出口,才讓自己的太古原生種人造人類搭檔聽見?「明明流淌在這一付身軀裡的基因,要在意應該是你(太古原生種復育人類),但有趣的是,做為培育者的他又為什麼總要纏附在我的腦海裡?比起你,那傢伙更像是個鬼魅……」
  「……也許,說不定真的是這麼一回事……」淡淡地說著,Yureizoku漫步地走到餐桌,盤腿坐了下來,桌上只餘一份餐點,常見的白飯,半碗的納豆、一尾烤得恰到好的烤魚,最邊上的是很難得不是味噌口味的蛤蜊湯。
  看那漂浮在清澄的湯面上的蔥花,腦海反倒是想起了碗漂浮著黑色細粒的混濁。
  聽著那說著我開動了的Yureizoku吃著早餐,Mizuki調整好領帶走到窗戶邊,這個時段不算早,但也不是什麼尖峰時段,那街上隨時可見行人或是悠哉或是奔跑的場景已經過去了,現在能瞧見的大概就是提著菜籃或騎著腳踏車的家庭主婦。
  有隻貓坐在底下的圍牆上梳著毛,大概是周圍的樹影再加上從縫隙灑落的陽光之故?本以為是黑貓,但光落在上後所展現出來的毛色並不是黑,色彩獨特毛色,似乎有些的偏、藍?Mizuki隨意且無聊地猜測,興許是感覺到了視線?梳理的貓突然轉過頭來,那似乎是種錯覺?畢竟怎麻可能從貓的身上感受到一股凌利的視線?隨後他聽見了一記喵叫聲,貓一個輕躍,從圍牆俐落地翻下離開了。
  「……」他從菸盒裡拿出了菸,剛想點火時,就像猛然想到地雙手一個用力地搭上窗櫺,探出半身地往貓離開的方向探視,只可惜,街道上早就什麼生物的行跡都沒有了,更別說是一隻貓。
  
  
  「……小、寢?」就著Mizuki的話,Yureizoku用非常勉為其難的口吻跟表情說出了一個似是而非的詞。
  Mizuki對此也同樣稍微擰皺了眉頭,「那不是那傢伙養的貓嗎?你不記得名字?」
  「父親沒有養貓,不過我有印象,有時會有隻毛色很漂亮的貓跑到窗前,父親會開個縫讓牠進來,可是牠從來不會進入。」和Mizuki肩併肩、腿併腿地坐在一張會室客的沙發上,前面的桌子有兩杯招待的白開水。
  「所以那隻貓沒有名字?」Mizuki陷入了沉思,那時他的腦海裡突然地晃過了那人滿是繃帶纏繞的手,抱著一隻毛色很神似的貓在懷中,那是那人因為家族遺傳病之故而不太能行動時,培育的人造人開始接受任務外出時,在那小套房似的職員宿舍裡唯一的慰藉。
  那時,他有問過名字嗎?
  Mizuki總覺得那時那人似乎開口跟他說了個詞,語氣輕柔,或許該說是那個時候,那人就連聲音都已經發不太出來了,但現在,他就連發音都想不起。
  「……」Yureizoku的臉上很明顯的露出了巨大的困惑,「我不記得、……」話還沒說完,走道上聽見了了談話聲,使得跟自家搭檔談論關於貓的話題就此被中斷。
  「不好意思讓兩位久等了。」打開會客室的門率先踏入的是穿著套裝的女子,褐長帶捲的頭髮垂放在身上,雖然沒有一般職場女子幹練精明的洗練,可充滿了精神的聲調跟神色也讓人感受到她對自己工作的責任心,「寢尾先生來了。」說,在踏入的同時也讓出了空間讓身後的人進入。
  那是一名任誰看都會先在腦海裡浮現出暴發戶字眼的人,穿著色調誇張的西裝、走路的姿態顯得趾高氣揚,只差沒在跨進來的第一步時先噴個氣息彰顯自己,拉動西裝外套的手,戴滿十指的金戒指,不管往哪個方面看,都毫不掩飾地在向外人展示自己的財力。
  「你們就是今天的預約客……」被祕書稱做寢尾的男人邊說話邊將視線往沙發看去時,那是只有一剎那的頓停,幾乎不會讓人感覺到,「會找上我,兩位還真是有眼光,真奈,等等幫我泡杯咖啡,嗯……就平常喝的那款。」轉頭交待。
  「好的,我知道了。」接到指示的祕書還是一樣笑容可掬地,在確定會客室沒自己的事後安靜地捎上門扉地前往茶水間。
  在聽不到走道有腳步聲傳來時,寢尾才將視線從那扇關上的會客室門移到正面對的兩人,他先是好整以暇地走到沙發上坐下,盯看了幾秒,接著露出了諂媚的笑容,「兩位大老闆,今天是需要小的為您們做什麼服務呢?放心,不管是您想委託什麼,只要是正當的,本公司必會使命必達!」
  Mizuki跟自己的Yureizoku搭檔互看了眼,Mizuki拿出了自己出門時就帶在身上的公文袋,放在桌子往前移到眼前這個著實看不出來有什麼厲害之處的人前。
  對方說著讓我看看是什麼,邊接過公文袋,打開封口,從裡頭抽山了張紙,他先是發出了稍微像是有點困擾的嘖聲,馬上就像是意識到自己做了不應該的反應後又揣起了討好的笑臉,「兩位大老板,這個是什麼呢?」
  「我們希望,你能夠幫忙調察出紙上那個人的身份以及他現在在什麼地方。」Mizuki說出來意。
  
  
  菸霧從抽吸的香菸冉冉飄浮,Mizuki脫下西裝外套夾在插在口袋的手腕上,「〓吉,為什麼你會想委託這間公司?」這理應是最先就要詢問的,在一切都毫無進展時,他的Yureizoku搭檔突然拋出了一句話:
  瑞樹先生覺得、若是委託偵信社之類的人,會不會比較容易有線索?
  在機構裡所學的當然也有搜索情資的課程,但是那終究也只不過是一種任務上需要具備的附加能力,他們的搜尋網實際上也隸屬於機構所建造出來的情報網,這其中的脈絡與方式成千上萬,當然,隨著每一組小隊在自己的任務上的使用,會有屬於自己的一套運用方式,但整體始終跳脫不了建構在『巢』底下的情搜能力。
  是故,若要在這網絡裡,利用它的能耐去找尋一個抹消掉一切相關情緒的人員,那麼永遠得到的只會有否定否決的結論,這是可想而知的,只是,委託第三方?
  或許是這樣的提議太讓人訝異?也可能是因為自家搭檔就好像早就決定好,拿出一張像是隨便從路邊的電線桿、或是社區公告欄上撕下來的張貼廣告宣傳單,然後用著像是有什麼可能性的口吻,說:
  也許,這公司的負責人知道些什麼?
  才讓Mizuki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做出詢問,只是就方才跟那名叫寢尾的負責人交談下來的判斷,Mizuki著實不認為委託對方能有什麼更好的成果。
  回頭看著那間置身在某棟舊商業大樓裡的其中一樓層的偵訊社,裡頭員工就只有那位開設公司的老板寢尾跟他的祕書戌日小姐……
  「……父親,曾經跟那位寢尾先生見過面。」Yureizoku,或可以用〓吉稱呼,他稍微歪著脖子思考,「至少我認為,那個時候跟父親在一塊的那個人就是寢尾先生。」
  那是自己開始偶爾有任務的某一天,父親身上的繃帶也開始明顯地大面積出現的某一天。
  會交給他們這種還沒有足夠的積分可以畢業離巢的任務泰半都不是什麼困難任務,更多時候都是協助其他離巢的小隊,簡單來說,這是一種實務上的學習,增加自己的實戰經驗,在任務結束後,機構的車子總會很準時的到達指定位置將他載回。
  那是在返程的路上,當他坐在後座的座位上百般無聊地從車窗看向外面的景色,行駛的車輛速度不算快,但也不足夠讓他的視線在任一人事物上做過多的停留,每一棟房子、每一個街角、每一條道路以及每一位行走在路上的人,大多數都是晃眼而過的色彩,掠過了虹膜卻沒有留下一絲的殘跡,就在那時,就唯有那一道色彩異常清晰且瑰艷地拓在了自己的眼底。
  ──花淺蔥色的和服。
  『父親……?』他微瞠著眼,看著那雙手收攏在和袖裡行走在對街的高大男子,也看見了跟那名男子站在一塊、顯得矮瘦的人。
  那是一間珈琲喫茶店的騎樓,圓弧形的遮雨棚將兩人佇立的位置落下了大片的陰影,加上逐漸西落的陽光與背光方位,讓那還沒有點起招牌燈跟路燈的騎樓看上去灰暗許多,是連人造人類可謂優秀的視力都無法判識清楚的黑……
  而在那黑灰的陰影裡,唯獨那花淺蔥色的和服在微薄的斜角陽光下熠熠生輝。
  行駛的車輛很快就將那段路拋丟在後方,而他沒有權限能夠要求司機停下或倒回。
  「你確定你看見的是那傢伙?」瑞樹對此感到些納悶,那人的家族遺傳病的情況,他在相識之後多少也有點悉知,那到底是什麼病?現今他也不太清楚,偶爾試著翻找一些醫學書,也沒有從上找到相關的,不具傳染卻會侵蝕著皮膚,就像腐化般卻不是潰爛,一點一滴慢慢地剝除掉身軀上的每一吋肌膚、緩慢地吸食著身上的營養。
  前期還沒什麼,除了腐化的肌膚太容易嚇人所以用繃帶包纏外,沒其他異狀,可隨著繃帶的面積愈發擴大到全身時,那人的行動開始不方便了,瑞樹還可以記得當機構開始安排自己跟〓吉一起進行任務時,〓吉總是憂心著那被放置在機構裡的培育者,那時的他,家族的遺傳病已經嚴重到影響著生活了,很多時候總能看著他躺在床上,連聲音都沒有辦法好好自咽喉裡發出,一對眼盯望著關闔的屋門,等著自己培育的人造孩子歸來,彷彿那個孩子是他還能讓自己殘存著一口氣,苟活在世的唯一理由……
  會那麼問,主要是因為瑞樹記得那人因為擔心一身的繃帶會引來周遭人的害怕,所以除非必要,否則那人是連自己的職員宿舍都不會離開,而遺傳病開始發作的時候,〓吉說過是將他培育成功後,兩人開始生活不久後,而依機構的行事方針,不管人造人或改造人有多優秀,至少都必須經過一段時間的課程培訓並在評估之後,才會開始派予任務,就算是協助也一樣,那至少也需要三個月。
  「……」〓吉微垂著眼,像是在回憶那不知道是多久前的往事?還是在思考要怎麼回答搭檔的問題。
  回到機構後,他確實一度沒在宿舍裡找到行動已經有些不太便利的父親,坐在桌前打開父親教他使用的電腦,將今回的任務報告書敲打出來時,父親回來了,他看起來有些的狼狽,因為穿在身上的褲子跟衣服都溼了大半,繃帶也整個溼貼在皮膚上,手裡拎了個小水桶,說趁他去執行任務的這段期間,他覺得自己情況還不錯,所以到周圍的森林裡的河裡撿了些河蚌,看父親那樣子,看著那在機構裡常見的制服常服,再回想經過時瞧見的和服,他知道自己看錯了,只不過,那個時候為什麼他會覺得那人是父親?是因為那件和服嗎?
  只是最終那天並沒有吃到河蚌料理,由因處理不當,沙吐得不完全,因此煮出來的湯混濁一鍋,只能丟棄,再隔一天,食堂的菜單上有一道蛤蜊湯,那天他買了碗帶回宿舍跟父親一起享用。
  最後,「或許,那人是父親,但也或許,並不是我的父親。」〓吉轉頭看向自己的改造人搭檔。
  剎那,只見瑞樹原先是一怔,旋後微皺起了眉,儘管他覺得這種猜想很不可思議,但聲音還是不自主地從喉嚨擠出:「你是想說……那有可能是雲雀的、培育員?」無法否定這個可能,畢竟那個時間點,機構裡培育出來的太古原生種人造人成功的個體只有幾名,除了〓吉,另一個其實就是跟他同一胚胎誕生的、但被機構交予另一名培育員育養、現在隸屬『雲雀』小隊的Kitaro還有似乎再晚上半年的一名Yureizoku,但是……那個Yureizoku的培育員現今還在機構,所以,也只剩下一個結論。
  〓吉扯了下嘴唇,他似乎想說什麼,但大概在思考的時候就全部被他丟棄了,他只是微微地抬拉視線,水彩般色調的藍色天空總若隱若現著一抹虛白之月,或許是因為現下的季節,陽光還沒有強烈到讓人無法直視、也沒有光耀亮到可以遮掩蒼穹上一切,所以還是能夠瞧見。
  「瑞樹先生覺得,我們最後究竟能得到什麼?我們是否真的做好了可以面對一切的準備?」
  「你想退縮了?」
  「不,只不過『無論看到什麼都不許逃走』,方才寢尾先生說的這句話,您是怎麼想?」
  那個聽起來就像是在嚇唬人的話語,瑞樹還可以記起那個徵信社的男人流露出來的表情,就像是在疑惑著他們的用意,他沒有問找人的原因,也沒有問關係,只是看著那張不算清楚的影印照片做出了似是而非的表情,就好像,他們正在進行一件愚蠢至極的可笑事。
  雖然他訕訕地笑著接受了這件委託,卻也在收起那張影印紙時,語重心長:『小哥呀,你對現在這樣子的生活有什麼不滿嗎?』
  瑞樹相信這話是針對他,因為對方的眼睛是筆直朝他看過來。
  這是尋人徵信的一個環節嗎?就如同他們進行任務時,也需要事先對任務做些理解上的分析與行動推敲嗎?
  『……為什麼是問我?』
  『也沒什麼,只不過在想,既然要找的是這位的父親,那跟小哥你其實沒有半點關係,把自己牽扯進來,這樣好嗎?既然沒有什麼不滿的話,為什麼還要管這麼多呢?平靜的過日子,不是很好嗎?』
  『啊,剛才的話都是隨便亂說的,請不要在意不要在意,嘿嘿……』大概原先只是想嘀咕在嘴邊,卻發現似乎不小心說出口了,大概怕委託人不把生意交給自己,寢尾連忙地在臉上推起笑容,承諾:『別擔心,交給本公司吧,本公司使命必達,一定會完成你們的『夙願』──但是,可要記住,不管最後結果,無論看到什麼都不許逃走。』
  寢尾自顧自地笑了起來,時間拿捏的剛好,他的祕書敲了門,提醒他下個委託指定的時間到了。
  「沒有必要去想,等他真的能呈交出結果再來說吧。」瑞樹盯視著前方,人行道上的行道樹因為季節跟氣候的關係,原先光禿的枝椏都長出了嫩葉新芽,拂動的風雖然還有點寒但也比前個月那刺骨的凍冷溫暖了許多,只是對此,瑞樹很難感到春天來臨的喜悅。
  聖誕派對的隔天,遽降的氣溫導致的休息讓他一時也無所適從,待在溫暖的室內看著還在企圖強迫想賴在被窩裡的孩子起床的男人突然停下了拉扯的舉動,他看向緊閉的窗,旋後有點像個孩子般地漾著笑容:
  『冬季愈是寒冷,待春天來臨時花就會開得很漂亮唷,到時,我們就一起在這周圍的森林裡賞花吧?』
  瑞樹很清楚,自己從來就不是個會去做承諾的人,無論是應諾他人,還是他人給予誓諾,不管那是否是自己能力可及或不可及之事,然而那漾著笑的臉龐就如同那些光禿的枝條上的芽,當注意到時,就已經冒出了頭──於是,他回應了,用著連自己都有點訝異的期待口吻。
  『啊啊,真是、太好了呢──』那人像是有點訝異著他的回應,然後笑得彷彿這是多麼得來不易……
  停下腳步,讓焦油跟尼古丁好好地盈充著自己的肺,看著身側那身形清瘦的太古原生種人造人,瑞樹突然覺得,徵信社那傢伙所謂說的一點都沒錯,這的的確確,是一個夙願,一個微不足道,連大義的邊都沾不上一角,卻渴求以償的。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