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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紅龍性情昏庸,她必無法獨善其身。如果紅龍性情霸道,她許會被捲入惡行。如果紅龍性情孤傲,她便失去存在價值。 有別於魔女和妖精,身為王女、身為王姊、身為人類的她,只能依靠阿爾托利斯(不列顛國王)維持存在。 萬幸的是,不列顛紅龍是阿爾托利斯.潘德拉剛。 是令摩根.勒.菲憐愛不已,猶如太陽般溫暖又直率的騎士。 摩根的指尖無意識地摩娑手中的花莖,別開視線道:「……如果只是想和我說話,也不必大張旗鼓跑來。對著水鏡呼喚我的名字就好,我會聽見的。」 聞言,蔫然的金髮騎士彷彿撥雲見日,一對綠眸迸出熠熠光輝,「真的?是摩根妳的魔術嘛!?」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了?」 心中的大石被移開後,阿爾托利斯臉上堆滿笑意,「確實沒有,因為妳從來言出必行,這也是我喜歡和妳交談的原因之一。」 不列顛王女有點招架不住王弟春風滿面的神采,她故意瞇起眼來,板著臉吐出一句質問:「你真是越來越油嘴滑舌了,是想和流連花叢的騎士那樣,從我這裡騙取一枚親吻嗎?」 「我不過是說出真實的想法。還有、是哪位騎士從妳這裡獲得親吻了呢?請務必告訴我對方的名字!我會以堂堂正正的方式擊敗對方。」 聽見這席話的摩根忍俊不禁,只得伸手揉亂阿爾托利斯那頭金髮,並在少年作勢掙扎時說明道:「沒有那種騎士。從來都只有你,阿爾。」 於是,不列顛王女的冷冽藍眸被化不開的翠綠染上一抹柔色。 少年騎士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因此摩根打鐵趁熱,趁機開口:「我們來做個約定吧,阿爾。四處遊歷的你肯定能看到無與倫比的、或美麗或壯闊的景色,希望你能同我分享你的旅程,讓我也見識一遍那些未曾見過的畫面。雖然機會不大,但若是我展開了旅程,也會同你分享我所感受的一切。」 聞言少年不僅鄭重地頷首,甚至像是想到什麼,以無比較真的語氣說:「在不久的未來,我親自會帶妳踏遍不列顛的土地,摩根。」 摩根頓時心軟得一蹋糊塗。 這場對話讓雙方都感覺收穫頗豐,尤其摩根不是只口頭上哄好阿爾托利斯,實際上也發明了隔空對話的魔術,並傳授給金髮見習騎士。 縱使他的魔術天賦不及摩根,但以紅龍擁有的魔力量學習幾個小把戲綽綽有餘。 而後摩根便時常透過水鏡和他聊天,阿爾托利斯似乎總有說不完的話,白日裡發生了哪些事情、他們遇到了哪些人事物,乃至於看著受苦的人們時心生的悲憫。 即使在阿爾托利斯胸口跳動的是紅龍的心臟,也絲毫不影響他對於平民百姓的共情。 這是一片無比美好,卻也無比殘酷的土地。 島上魔獸的肆虐,以及強大外敵的侵擾,讓不列顛籠罩於黑暗中,為數不多的淨土如廷塔哲,仰賴的是神秘(摩根.勒.菲)的庇護。 不列顛需要一名劃破深沉的黑夜,在飽受苦難的人民心中植入冀望的王者。 顯然地,阿爾托利斯.潘德拉剛便是被選定之人。 ──體內的「摩根.勒.菲」不斷發出詛咒的呢喃,「摩根」將它們關入某個落了鎖的箱子中。 見習騎士的遊歷還在繼續,一行人裡,阿爾托利斯是見義勇為的騎士,梅林是不時引起騷亂的問題源頭,名為凱的騎士則負責收拾同伴的爛攤子。 映照於水鏡中的俊秀少年埋怨道:「這次我又被同伴叨唸了整個下午,在如何主持公義和保全雙方餘地上,我確實還有許多不足之處,但不至於被說得只剩下錯處吧?」 「我有看見。你為了保護那對母女,趕跑了攔路的盜賊。」 「摩根也覺得我做錯了嗎?」嘴上這麼問著,阿爾托利斯投來的眼神卻是尋求認可。 「……你想知道我會怎麼做嗎?」 「願聞其詳。」 「我會殺死那些盜賊。」 在阿爾托利斯詫異的目光下,摩根娓娓道來:「無論那對母女或盜賊,似乎都住在附近,我能保護前者一次,但無法次次都能趕到她們身邊。尤其當我替她們出頭後,盜賊們能不懷很在心,進而動用更加激烈的手段嗎?」 「所以為了一勞永逸……選擇直接殺死他們嗎……」 「我的方式不一定是正確的,阿爾。這只是一種選擇,而每一個選擇都伴隨相應的得失。也許那些盜賊裡有著一名父親,他的死亡會讓妻子和襁褓中的嬰孩陷入困頓,甚至無法度過這個季節。」 摩根看著水鏡另一面的金髮騎士陷入沉默。 就在她再度開口前,另一抹人影出現在畫面裡,「這位就是我家弟弟魂牽夢縈的女士嗎?謝謝您前幾日的魔術相助。」 「凱哥!?」阿爾托利斯驚慌的模樣毫不作偽。 「初次見面,驍勇的騎士。你認定是我出手的根據是?」 數日前,阿爾托利斯一行人經過一座村莊時,意外捲入村民間的爭端,過程中的各種發展──主要是梅林的挑撥言論──迫使他們遭到民眾的追打。 通常來說,他們絕對可以應付那些村民的追緝,但這個村莊的居民多是獵戶,因此在意想不到之處充滿各種機關。 從旁(水面)目睹一切的摩根,在他們即將被追上的時候,略施了幾個魔術讓他們成功逃離。 「嗯……畢竟如果是梅林的話,肯定會把事情鬧得更大,更不在乎逃脫與否吧。」凱的語氣裡充滿了無奈。 摩根萬分贊同凱的見解,與其達成共同戰線,阿爾托利斯雖然抱有莫名的不滿,但也只能接受摩根的談話對象不再專屬於自己。 光陰穿梭於每一次摩根與亞瑟的水鏡交談,以及後者越發沉穩的神情間。 不列顛王女並非每一個危急的時刻都能給予幫助,當體內的人格使用身體時,她便會沉入幽暗的湖泊之下,直至捕捉到意識上浮的機會。 所以,摩根總將身體讓給薇薇安。 基於她們三個的存在方式,她與摩根.勒.菲的立場太過兩極,說是互相壓制也不為過,因此她向來和對方保持距離。 這是她和摩根.勒.菲唯一的默契,餘下的則是爭奪賴以維生的空氣般,把對方的存在感摁得沒有任何吱聲的餘地。 由於彼此嫌惡,摩根不會主動翻閱島之主人的記憶,並認為摩根.勒.菲亦是如此,但在第三次僅有凱與她進行水鏡對話時,後者覺得這個「理所當然」得打上一個問號。 凱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木頭楞子,察覺出摩根注意到異狀後,可靠的兄長主動解釋道:「我一向相信自己的切身感受,只不過越是重要的人,就越會讓人瞻前顧後。現在的阿爾托利斯就像注視著掉進乾草堆裡的一根麻線,想要伸手拾取,又怕弄亂現狀再也找不著它。」 「……事情總會有個契機,發生了什麼?」 「我曉得的是梅林曾找他談話。」凱聳了聳肩,接著像是想到什麼般扯開嘴角:「該不會是女人間的戰爭?那麼阿爾托利斯肯定被耍得團團轉。」 好消息,不是摩根.勒.菲在搞事。 壞消息,搞事的是某享樂主義者女夢魔,情況似乎沒有好到哪裡去。 「謝謝你的告知,凱卿。」 被尊以敬語的騎士沒有露出驚訝的神情,反而向摩根行了一個標準的禮儀,摩根由此得知無論他或亞瑟,皆已明瞭她的真實身分。 ──或許……也確實是時候了。 「凱卿,我想請你幫忙做一件事情。」 「我的榮幸,不列顛最尊貴的女士,但我不得不事先聲明,我不會替妳隱瞞或安撫阿爾托利斯喔。」 「當然沒有問題,我認同該要保持坦誠相待的態度。」 「那就太好了,看著弟弟深陷苦惱,作為兄長能做的並不多。再麻煩妳了,摩根殿下。」凱從善如流地轉換對摩根的稱呼。 兩人隔著水鏡再次結盟。 於是在凱的傳信下,阿爾托利斯隻身來到魔女的工坊。 曾經有一名銀髮魔女告誡過他,不可毫無防備地踏入敵陣,然而他依舊全心信賴對方,甚至連佩劍都沒有捎上。 要是某位夢魔看見了,說不定又要喊著:「這是差別待遇!即使是男孩子也更心悅新歡嗎,大姐姐我真是太難過了。」 但出於對其本性的了解,在林中小屋會面的二人,都不會理會夢魔的故作哀怨。 望著佇立在壁爐旁的金髮騎士,搖曳火光於青年臉龐鍍上一層薄光,令摩根不由得恍惚了瞬。 透過水鏡對話仍會漏掉某些情報,譬如阿爾托利斯和上次見面時抽高許多,如今她需要抬頜才能對上他的翠綠眼眸。 記憶裡寫滿信任與眷戀的綠瞳,此時流轉著一抹看不真切的黯然,為其增添一筆讓人心生愛憐的陰鬱。 不列顛王族無聲對視片刻,最終是阿爾托利斯打破沉默:「……妳是否憎惡著我呢,摩根?」 風塵僕僕的少年嗓音微啞,參雜其中的微弱顫音,恍如落根於荒野的幼苗,試圖以根系抓緊荒蕪的土壤。 摩根本以為自己面臨的將會是對方的控訴或憤怨,豈料卻是一句小心翼翼的試探。 島之魔女不由得啞然失聲。 阿爾托利斯所展現的始終都是最溫柔,也是最讓她心軟的一面。 如同他向摩根獻上的秀美花束,特地去除紮手的枝葉,並在花瓣灑上晶瑩水珠,令本就動人的花色更顯繽紛。 亦是他以真心換取真心的色彩。 對於這份真切的情感,此刻,諸如「是不是梅林說了什麼?」的質問沒有任何意義。 更重要的是為何摩根知悉阿爾托利斯的名字後,並未據實相告自己的身分。 讓摩根隱藏身分的理由,必須能夠說服阿爾托利斯……不,是得要說服亞瑟.潘德拉剛,與不列顛王女糾纏至深的、不列顛未來的統治者。 那麼答案只會是── 在胞弟怔然的目光中,摩根緩緩開口:「阿爾托利斯,我呢……擁有三種人格,在這座神秘性仍未消散的島嶼上,作為妖精、魔女及王女,妖精無法理解人心,魔女肆意踐踏人心,而我想要珍惜人心。」 亞瑟王對神秘的認知不比魔術師,但她的自白解開了阿爾托利斯的部分疑惑。 於過去的水鏡呼喚中,為什麼偶爾幾次匆匆掠過的臉龐冰冷懾人、為什麼摩根一旦斷聯便會消失大段時間,以及為什麼明知他的身份後她選擇繼續隱瞞。 「如同你的寶貴心情,我也懷有『我會傾盡所有保護你』的想法,你對我來說便是如此獨特的存在。我之所以向你坦言這個秘密,是因為我相信得知充滿磨難的未來後,依然拔出王選之劍的阿爾托利斯.潘德拉剛。」 振聾發聵的言詞清晰地傳入阿爾托利斯耳裡,並在他的內心印下鐫刻般的痕跡。 宛如世間萬物從此一剎那,於星霜長河中漫漫流轉。 「重新介紹一次,我是摩根。廷塔哲的貴女,不列顛的王女,摩根.勒.菲。」壁爐內的熠熠焰火勾勒出桌邊的兩抹人影,橙紅光輝映照在女子的臉龐上,柔和了那張秀麗縹致的眉眼。 在亞瑟.潘德拉剛的凝視中,搖曳焰光於佳人一襲銀河般的長髮罩上朦朧光暈,那躍動光澤淬進不列顛王女冰晶似的眼眸,映出彷彿夏日湖面的斑斕光彩。 「我想成為你的重要的人。」 語落,摩根為觀察對方的反應停頓片刻。 ──阿爾托利斯的表情有些驚訝,似乎沒料到摩根.勒.菲會說出這種話來。 於是她這麼開口:「很奇怪嗎?亞瑟,我們應該是彼此最親密的人了吧,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我的命運與你緊緊纏繞,但我並不想和你成為不死不休的關係,你又是怎麼想的呢?」 面對摩根拋出的提問,阿爾托利斯先是垂下眼簾思忖,過了許久才低聲回答: 「當我還未認識『妳』的時候,以為我們是敵人。當我認識『妳』之後,覺得我們是友人……甚至是關係良好的親人。因此我也不希望與妳對立,那樣的話太過悲傷,也太過寂寞了。」 語畢,金髮騎士臉上敞開掩不住的落寞神色,而對上再度抬起的一雙翠綠,摩根眨了眨眼,「那麼我們獲得共識了?」 「我想是的,關於……我們是彼此重要的人。不過,它們成立的前提在於妳是『妳』──王姊。」 「自然,我親愛的阿爾托利斯。如果『我』以外的人也被你放在那個位置上,我反而會生氣,甚至感到非常難過。」不列顛王女道出一句狀似無意的調侃。 「我不會讓妳難過的,王姊。」亞瑟王如是說,其肅穆的神情宛如朗誦騎士誓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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