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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鋒


＊此文建議先行閱覽「正式接見」、「第四次神隱的序幕」、「暫歸本丸的尾聲」

＊此文的時間點為2025/04/17開始



昏沉沉的視野只能仰望著寢室的木質天花板。
昨天結束另一邊出遊紓壓兼擺拍黏土人、回到這世界的深山別墅時，我便不支體力得昏睡過去的樣子，直到隔天午後才疲憊不堪得在寢室的床舖甦醒，遲鈍的理智甚至察覺身上的衣物不但被對方替換成平常習慣當成睡袍用途的過大白襯衫，也沒有昨天因長時間在戶外走動衍生流汗的皮膚黏膩感。
據屋主所言，大概是正巧碰到生理週期來臨的時機，以及連續兩天踏青旅遊的疲累，各種因素疊加的結果才會演變至此。
這番推論成功得到我的信任，否則我還以為是隨年紀增長而老化的體力衰退……
「今日在房間好好休養吧。」當我恢復意識並睜眼之際，將過腰的靛藍長髮隨興以赤紅棉繩紮成低馬尾的天下最美之刃展露溫煦的微笑，伸前他的右掌心撫揉自己的額頭，疑似確認體溫的樣子。
「若睏了的話儘管安心入睡，爺爺會陪著妳。」
「感覺好像睡很久，卻還是挺睏的……」
「嗯——爺爺哼搖籃曲，助妳安眠可好？」
聞言，感受到被對待幼童般立場的方式令我既害臊又尷尬得搖頭否決。「別，還是別吧，感覺反而會更睡不著耶。」
彷彿我的任何心思逃不過那雙瑰藍湖水襯托的金色月牙之眸，收回手心的旁人逐漸發出一陣習以為常的招牌笑聲。
霎那間，便掀開蓋在身上的蠶絲被、鑽進被窩左側之餘，不由分說得抱住我的身體，左手指尖則撫摸著自己的頭頂。
「爺爺與妳同床共枕、擁妳入夢吧，一如往常那樣。」
「……」見狀的自己回想起自從相遇以來，在這世界佔據九成的睡醒景色的記憶，不禁快要失去心力吐嘈對方的言行舉止，呃，或許更正確而言，在當初他尚未加入本丸、以精神體的姿態密切相處近一個月早就失去了？
「就這樣吧，晚安，歐吉桑。」
「晚安，心愛的小孫女。」


＊ 　＊


闖入漆黑意識的，是無比廣闊、高度落在胸口附近的蘆葦草們正在隨風吹拂，延伸到地平線的盡頭。
漫不經心得抬頭仰視上方，沒有任何星兒陪伴的金黃色月牙仍然懸吊於夜空，然而卻隱約瞥見諸多雲朵緩慢飄向唯一的照明光源。
將視線垂回平行的自己索性張望環境，和上次模糊的夢境印象有所差異的——是背後大約二十公尺處不但有個蘆葦草刻意避開的圓狀廣場，而且佇立著碩大且敞開的紅油傘。傘下擺放兩張木製長板凳，中央的方形木桌則放置青花紋的白茶壺與兩個同款式的橢圓形茶杯、一盤數串三色糰子的陶製黝黑碟盤。
——而最外側的板凳坐落著一名熟悉人影，好似觀察多時的注目過來，發現我的視線甚至毫無窘迫得投以微笑。
思緒飛旋著難以計量的問號，怎麼感覺有股強烈的既視感？偏偏又想不起來是什麼時候發生過，模糊的腦內影像如同損壞的電視機般產生大量的黑白雜訊。
天下最美之刃的付喪神仍保持一貫的笑靨，朝我抬舉右掌揮動示意。
劃開雙腿的自己邁向對方位置，「我們原本不是在山中小屋的寢室補眠嗎？」喉嚨同時溜出夾雜疑惑的心聲，決定詢問此處唯一活人的目光企圖尋求答覆——待自身融入紅油傘的陰影僅存一步之遙，頸喉的天空藍彎月項鍊頓時發出劇烈的刺麻感徹底封印肢體的行動力，甚至感受到身上的大號白襯衫衣領被某種外力捉住並向後拉開，猶如警告著眼前之人圖謀不軌。
同一時刻，當耳膜飄入熟稔的音色，腦海便遭到強制斷電似的，失去任何思索現況的餘裕。


＊ 　＊


伸前左臂支撐面前沉睡的海藍長髮女性，確認心上人安全無虞得擁在懷裡——爾後怒視著紅油傘下仍舊愜意盎然的同源體。
像是早已預料到局勢發展如他所想，與自己相似的面貌抬高自身的手指輕抵唇前，瞳中霧白的彎月閃爍著饒富意味的光澤、筆直得凝望過來。
「無論是那群老狐狸，或是披著與我相同皮囊的你這傢伙，趕緊死心尋找別的目標吧——只要有我在，不可能允許你們對她出手。」
語畢，彷彿被這番告誡給逗樂的對方突然發出一陣嗤笑，簡直看待成天真孩童的無稽之談。
感受到周遭空氣的流動瞬間，眼簾映現同源體的頭頂竄出一襲遮掩半身的雪白透紗，總算意會到這才是他的真實姿態、也意味著背後的涵義——他也掌握著相關的奇異法術。
「這是彼此的初次見面吧？先前只有從管狐那邊拜讀傳聞、多次在審神者的周遭以妖術交鋒，如今總算見到這世界線的同源之人呢。」
「啊哈，還是該用牠們口中流傳的外號來稱呼你這個特殊案例會更好？」他笑道，內心卻不可抑制的燃起怒火。
——隱約從那雙藍底霧月的眼瞳裡，捕捉到緩慢顯現出白髮紅眼的倒影

「倖存者。」


＊ 　　＊


「哈啊……還是好睏……又感覺這兩天睡超級久了……」
目睹著半坐在被窩內的人類女性順其自然得張嘴呵欠，跪坐床邊且收拾餐具的自己下意識地撫觸軟嫩的臉頰。
「或許是連續兩天出遊和這次月事加劇消耗體力的緣故，令妳的身體異常倦怠吧。想睡就儘管睡，爺爺會處理其餘瑣事的。」
「嗯……」眼瞼泛起淚水的她竭盡全力撐住渙散的理性，只為了和我多說會話的模樣真令自己心生憐惜。「歐吉桑也……記得……休息喔……」
「爺爺明白的，祝妳好夢。」語畢，朝心儀之人的淡粉色唇瓣獻上晚安吻。


寢室迴盪著對方走入夢鄉的細微鼾息後，默默捧握沉睡者的左掌並貼住我的側臉，感受著身為人類肌膚下的脈動與微熱的體溫，處處彰顯著即使脆弱仍試著掙扎存活的生命力。
我的思緒則播放著昨日在她的夢境深處，和名為「朧月」人物的初次面談。
「……哼，光想起就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