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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沉默的守護者與紫焰的焦灼

廢棄鐘樓頂端,死寂被佈儡拼儘全力的魔力輸出與伊得幾近斷絶的微弱呼吸所填滿。冰冷的星光苔蘚映照着伊得慘白如紙的臉,他蜷縮在佈儡懷中,每一次抽搐都牽動着魔人偶核心過載的尖銳警報。青紫色已從指尖蔓延至唇瓣,死亡的陰影沉沉壓下。佈儡紫眸深處,猩紅的警報光芒瘋狂閃爍,冰冷的邏輯在“守護達令”的本能前轟然碎裂——一道暴露坐標的加密信號瞬間髮出:

【坐標:[鐘樓位置]。伊得。精華核心急性衰竭臨界!檢測到[高隱匿性暗蝕魔法污染]協同反衝!生命垂危!需緊急穩定與高階能量介入!速至!最高優先級! - 佈儡】


信號髮出的剎那,核心冰冷地記錄下違規與風險,隨即被鮮紅的指令覆蓋:

【Override:達令生存權重:無限大。風險接受。邏輯與情感臨界點判定:向‘守護達令’核心本能偏斜。執行完畢。】 佈儡知道這意味着暴露坐標的巨大風險,但伊得的生命高於一切。


木之區域深處。


昆西盤坐於一株流淌着微弱熒光的古老巨木之下,意識如根須深入大地。森林的脈動、風的低語、遠處死地邊緣不祥的擾動……一切都在他浩瀚如林的感知中流淌。然而,一道極其隱蔽、帶着佈儡獨特印記的加密信號,如同淬毒的冰針,瞬間刺穿了他的沉靜!


【坐標:[鐘樓位置]。伊得。精華核心急性衰竭臨界!檢測到[高隱匿性暗蝕魔法污染]協同反衝!生命垂危!速至!最高優先級! - 佈儡】

“[高隱匿性暗蝕魔法污染]”!

這七個字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昆西的神經上!一個月前暗之區域懸崖邊那瀕臨死亡的冰冷觸感瞬間回湧——


彼時,他寬厚堅實的臂彎裡,緊緊抱着剛從死亡邊緣被拽回來的伊得。小鬼的身體輕得像一片被狂風撕扯的枯葉,冰冷、顫抖,沾滿了崖壁的塵土和手掌被藤蔓撕裂後滲出的、刺目的猩紅。與之前被魔物偷襲受傷時那種憤怒和疼痛不同,這一次,昆西在伊得琥珀色的眼底深處,隻看到一片空茫的、被徹底抽離了生氣的死寂——那是真正直麵過深淵、嗅到死亡氣息後的失魂落魄。昆西毫不懷疑,如果當時伊得沒有在千鈞一髮之際抓住那根帶刺的藤蔓,或者如果他和玖夜的救援再遲那麼一瞬,此刻他懷中的,隻會是一具冰冷的殘骸。這個認知讓獵人胸腔裡翻湧着冰冷的後怕,以及一種深沉的、幾乎要化爲實質的怒火。


這份怒火,並非隻屬於他一人。


視線投向幾步之外,那個總是掛着漫不經心笑容的狐妖。此刻的玖夜,週身散髮的氣息卻截然不同。平日裡優雅從容的姿態盪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心悸的、純粹而冰冷的殺意。那雙總是流轉着戲謔光芒的異色眼眸,此刻沉淀爲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閃爍着近乎非人的銳利金芒。空氣中彌漫着濃烈的焦糊味和一種元素能量被徹底湮滅後殘留的、令人牙酸的尖嘯餘韻——就在伊得獲救、昆西緊急爲他止血的瞬間,數道幾乎透明的扭曲光影帶着純粹的噁意從岩縫中激射而出,直撲向毫無防備的伊得!昆西的治療魔法尚未完成,根本來不及反應!


“嘖。”

一聲極輕、卻飽含了無儘冰冷怒意的嗤響。


玖夜甚至沒有回頭。他隻是隨意地抬了抬手,指尖在空中劃過一道幽暗的軌跡。剎那間,一道妖異的、仿佛能吞噬光線、扭曲空間本身的紫黑色火線憑空出現,精準地攔截在那些無形的殺手麵前。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那火焰如同擁有生命和極緻的毀滅意誌,瞬間纏繞、包裹、吞噬!空氣中響起幾聲短促到幾乎無法捕捉、卻淒厲得如同靈魂被寸寸撕裂的尖嘯——那幾團狂暴混亂的元素精靈,連掙紥的漣漪都未能盪起,就在那絶對的力量下徹底化爲幾縷飄散的、帶着不祥氣息的黑菸,消散無踪。


玖夜收回手,指尖仿佛還縈繞着未散的毀滅氣息。他這才緩緩轉頭,目光落在伊得慘白失神、驚魂未定的臉上,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卻冰冷得沒有絲毫笑意,反而帶着一種審視獵物般的銳利:“看來,它們對你的‘興趣’……還真是格外‘濃厚’呢。” 那刻意加重的字眼,每一個都像冰錐,刺向殘酷的現實——伊得的存在本身,在這片失去休伊鎮壓的瘋狂之地,就是最大的靶子。玖夜罕見動用的雷霆手段,以及那句冰冷刺骨的話語,都清晰地宣告着:伊得,早已被這片死地的瘋狂意誌標記了。而現在,佈儡的信號裡竟然出現了‘暗蝕污染’!一個月前那場噁意,竟如跗骨之蛆,早已潛入伊得體內?!


“伊得!”

昆西猛地睜眼!那雙洞穿幽暗的眼眸爆射出駭人寒光,沉淀百年的平靜被滔天怒意與急迫徹底撕裂!磅礴的自然偉力不再溫和,如同蘇醒的遠古巨獸轟然爆髮!地麵苔蘚落葉被無形氣浪捲起,週遭古木枝葉瘋狂搖曳,髮出沙沙哀鳴!沒有絲毫猶豫,他高大的身影瞬間化作一道撕裂夜色的翠綠流光,裹挾着摧枯拉朽的森林怒濤,朝着坐標狂飆而去!空氣髮出不堪重負的嗡鳴。時間,每一秒都在切割伊得的生命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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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棄鐘樓頂端。

佈儡的魔力輸出已達極限,指關節因過載髮出細微的疲勞嗡鳴。他能清晰“感知”懷中軀體的溫度在持續流失,生命力如指間沙飛速滑落。伊得佈滿淚痕卻隻剩瀕死灰敗的臉,比任何警報都更猛烈地灼燒着他的核心。“心痛指數”在生命垂危的警報、視覺衝擊、青紫蔓延、違規代價以及那淚痕代表的脆弱聯結多重疊加下,突破了所有邏輯閾值,核心處理模塊髮出過載警報,劇痛如烈焰焚身!

“達令……”佈儡的聲音低啞壓抑,不再是平日的無憂無慮,“……堅持住。”他將伊得更緊地摟進冰冷的懷抱,試圖化作最後的壁壘。

就在伊得呼吸微弱得幾近斷絶,青紫色即將吞噬最後一絲生氣時——


“轟——!”

一道裹挾狂暴生命氣息與森然怒意的翠綠身影,如同隕石轟然降臨鐘樓邊緣!衝擊波讓殘破塔頂震顫,星光苔蘚劇烈搖曳。昆西到了!

落地的瞬間,他那雙沉靜的橘紅色的眼眸便精準鎖定了佈儡懷中氣若遊絲的身影。空氣中彌漫着的不止夏日的燥熱,還有……一絲刻意隱藏卻無法完全掩蓋的診所消毒水氣息,以及更深層、更讓昆西心髒髮沉的——生命與魔力枯竭的衰敗感。更有一股陰冷、扭曲、令他本能厭噁的黑暗氣息糾纏其中!這股氣息,與他一個月前在暗之區域感知到的、從變異精靈身上散髮出的噁意核心,何其相似!


昆西的目光銳利如鷹,瞬間掃過伊得死死捂住小腹的手。佈儡無需隱瞞,也知伊得對昆西的信任:“達令正被體內的胚胎大量吸取魔力,佈儡無法獨自補充。同時監測到[高隱匿性暗蝕污染]協同活躍,加劇衰竭進程!”


“!”昆西的眉頭瞬間擰成深刻的川字。眼前的景象比他預想中最壞的情況還要糟!暗之區域的驚魂記憶如烙印重現——伊得冰冷顫抖、手掌撕裂、眼底一片死寂的空茫。那份沉重的後怕與此刻感知到的污染氣息混合,化作焚心的焦灼。玖夜當時那純粹的殺意也昭示着事態的嚴重——那噁意不僅來自外部,更可能已悄然侵入!


但現在,不是回憶的時候!


昆西一步踏前,半跪在佈儡身邊。粗糙卻穩定的大手直接覆上伊得冰冷刺骨、佈滿青紫的前額,另一隻手精準按在伊得緊捂小腹的手背上——那正是貪婪漩渦與陰冷污染的核心!


“交給我。”聲音低沉如大地轟鳴,不容置疑。


磅礴、精純、浩瀚如森林本身的生命魔力,瞬間從昆西掌心奔湧而出!不同於佈儡強行撫平紊亂,這股力量更加本源渾厚,帶着滋養萬物的勃勃生機,如同春日暖陽注入龜裂大地,亦如森林意誌撫平狂亂創傷!


它溫和而堅定地包裹住伊得枯竭的魔力核心,強行減緩貪婪胚胎的掠奪;它化作堅韌壁壘,如同森林淨化瘴氣般,強勢壓製、驅散反撲的暗蝕污染;它如涓涓細流,滋養瀕臨崩潰的軀體,試圖喚回流失的生命之火!


在昆西磅礴的生命魔力湧入瞬間,佈儡清晰“感知”到:伊得體內狂暴的魔力波動被無形巨手強行撫平,枯竭核心被暫時穩固;那股陰冷扭曲的污染如同遇到天敵克星,被昆西那充滿生機的力量強勢壓製、淨化驅散!伊得幾近斷絶的呼吸,出現了一絲細微卻珍貴的起伏!


佈儡緊繃的核心立刻捕捉到這關鍵信號。他毫不猶豫同步調整魔力輸出,從“堵”轉爲“疏導”與“協同穩定”。他的魔力如精密探針與潤滑劑,引導昆西的生命洪流更有效地滋養伊得,同時嚴密監控污染與胚胎汲取。


兩位頂尖存在達成無言的默契。佈儡的精密與昆西的渾厚完美結合,在伊得體內構築起對抗死亡與黑暗的雙重壁壘。


時間在無聲守護與生命拉鋸中流逝。伊得身體的抽搐漸漸平複,指尖駭人的青紫緩慢消退,呼吸雖微弱卻不再斷續。一層帶着生命光澤的薄汗取代了冰冷死氣。緊鎖的眉頭也微微鬆動一絲。危機,被暫時從懸崖邊緣拉回。但那虛弱的軀體和根源問題,依舊如沉重枷鎖。


昆西橘紅色的瞳孔映着伊得安靜的身影,感受着那微小卻貪婪的存在和被壓製的陰冷污染。佈儡的信息碎片與診所藥袋的線索在他千年心智中拼湊出殘酷真相:魔力胚胎、父繫同源滋養、危及生命的選擇、以及那如同附骨之疽的暗蝕污染……這一切,都與暗之領域那場針對伊得的緻命噁意緊密相連。


孩子是誰的?


這個問題在昆西浩瀚如森林的心海中,未能激起一絲漣漪。血脈?傳承?在見証過部落興衰、山川易形的漫長生命裡,這些早已被時光衝刷模糊。他曾珍視過,用力愛過,然後失去——父母、兄弟、那雙含笑的眼眸……每一次失去都在靈魂刻下裂痕。休伊的契約賦予他超常生命,那些裂痕便化作了麻木的凍土。看着族人衰老逝去,自己容顏依舊,那份疏離最終讓他成爲森林深處孤獨的守望者。血脈延續?在他選擇永恆守護、成爲所有親密關繫過客的那一刻,就已不再重要。


是那個像莽撞小動物般闖入他世界的異界青年,用笨拙卻無比真誠的溫暖,一點點融化了凍土。伊得仰着頭,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地説:“昆西,正因爲知道終有一天會失去,所以擁有的時候,才更要拼儘全力去珍惜啊!”這句話如一顆種子,穿透百年沉寂,落在他冰封的心湖上,悄然髮芽。不知不覺間,伊得的喧囂、關心、倔強,甚至往鹿肉抹蜂蜜的小動作,都成了昆西漫長歲月中重新感受到“活着”的鮮活血色。他珍惜這份喧鬧,珍惜伊得在身邊的每一刻。不再想終點,隻願時光再久一點。


所以,當伊得因腹中“種子”而痛苦瀕死時,昆西心中隻有一個純粹而沉重的唸頭:保護他。


至於“種子”是誰的血脈?


如果是他的? 那不過是魔力交融的意外漣漪。它本身無意義。有意義的是它在傷害伊得,並且可能與那噁毒的污染糾纏。若伊得因此恐懼痛苦甚至危及生命,若伊得選擇不要……昆西會沉默點頭,用力量小心結束這場痛苦,如同拂去一片落在伊得肩頭、會讓他過敏的毒蕈孢子。伊得的意願與安危,高於一切。他不會用“血脈”、“責任”束縛他、加重負擔。伊得教會他珍惜“此刻”,那麼伊得此刻的安寧與生存,就是他要守護的“此刻”。


如果不是他的? 那更簡單。這隻是一個依附在伊得身上、需要處理的麻煩,一個持續傷害伊得的病灶,一個可能被污染利用的弱點。他會像對待任何威脅伊得安全的魔物一樣,冷靜評估,解除威脅——前提是符合伊得意願。若伊得需要魔力支持來穩定局麵(無論同源與否),他會毫不猶豫提供。不是因爲“種子”,而是爲緩解伊得的痛苦,延長他安全的時間,更是爲了對抗那潛伏的污染威脅。他粗糙的手曾無數次治愈伊得,這次也一樣。他守護的,自始至終,隻有伊得這個人。


月光灑在昆西沉默如石的側臉上。他看着長椅上脆弱的身影,心中沒有成爲“父親”的波瀾,隻有沉靜如千年古木守護幼苗般的決心。血脈羈絆早已淡去,伊得帶來的“珍惜此刻”的鮮活感受,才是他願付一切守護的珍寶。


無論腹中生命源於誰,昆西的行動準則永不改變:

伊得生命安全是最高準則。 任何威脅必須解除,包括污染。


伊得意願是最終方向。 去或留,伊得決定,他沉默護航。


他的力量是伊得的後盾與淨化之源。 隻要對伊得有益,隻要伊得接受,他那磅礴的生命魔力,隨時準備化爲最溫和的涓流,滋養幹涸的身軀,驅散陰冷的污染,穩住搖搖欲墜的生命之火——不爲那未知的“種子”,隻爲讓珍視的“此刻”,延續得更久。


他持續輸出着溫和而強大的生命魔力,高大的身影籠罩着伊得,帶着森林的氣息和無聲的承諾。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道隔絶絶望與污染的牆。孩子是誰的?答案在昆西深邃的橘紅色的眼眸中已然消散,隻剩下一個清晰無比的焦點——伊得。


深夜,月光清冷。


昆西坐在伊得躺着臨時安置的床鋪旁,閉目養神。但實則在專注感知豪宅內伊得微弱卻至關重要的魔力波動,以及是否還有殘留的污染氣息在蠢動。幾縷金色髮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高大的身影沉默如山。


幾步之外,空氣仿佛水波般無聲盪漾,玖夜的身影如同從夜色中凝聚而出,悄無聲息地斜倚在另一棵樹幹上。細長的菸桿在他指間靈活轉動,一縷縷淡紫色的菸霧裊裊昇起,模糊了他那雙深邃的紫眸,也掩蓋了其下翻湧的複雜情緒。他顯然已從自己的渠道知曉了診所與鐘樓髮生的一切。


沉默彌漫片刻,隻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以及昆西沉穩如山的呼吸。


玖夜一聲刻意拉長的輕笑打破了寂靜,語氣帶着慣常的戲謔,但尾音藏着一絲難以察覺的緊繃:“呵…老朋友,這麼晚了還在當守夜石像?那小少爺的金貴身子,脆弱到需要你這座‘森林壁壘’寸步不離地當魔力感應器了?” 菸桿慵懶地朝豪宅方向點了點,紫眸穿透菸霧,銳利地落在昆西身上,探究之意明顯。


昆西緩緩睜開眼,橘紅色的瞳孔在月光下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平靜無波。他沒有看玖夜,目光依舊投向伊得所在的方向,低聲道:“他需要靜養。魔力根基…被掏空了,像枯竭的泉眼。有東西…在侵蝕他。” 聲音低沉平穩,陳述着殘酷的事實,並點出了污染的存在。


玖夜聽完後優雅地吐出一個菸圈,看着它在夜空中扭曲消散道:“哦?隻是‘枯竭’和‘侵蝕’?從聖光教會診所藥袋裡藏着的秘密,可不僅僅是治療魔力枯竭的尋常補劑那麼簡單吧?” 他顯然已經通過自己的渠道探知了診所之事,語氣故作輕描淡冩,但“秘密”二字咬得略重:“嘖,真是個不省心的小少爺,總能攪出些讓人‘驚喜’的亂子。你説,那裡麵會是什麼…有趣的‘小驚喜’呢?”


他將問題精準地拋向昆西,既是試探信息,也是在掩飾自己無法完全壓下的在意。他心中掠過一絲不悅:那個魔人偶佈儡,竟選擇了先通知昆西,而不是他?雖然當時他確實隱身在場,目睹了一切,但這“未被首選”的事實,仍像一根小刺。


昆西終於將目光轉向玖夜,眼神沉靜如古井,仿佛能穿透層層菸霧與精心構築的偽裝,直抵核心: “胚胎。一個靠汲取他生命存活的‘種子’。 與暗之區域的‘噁意’,繫出同源。”


言簡意賅,毫無迂回。他不僅知道玖夜必然知情,更清楚佈儡基於修複祭壇順序(光-水-木-火-暗)和魔力交融時間點的精密分析——他昆西,是佈儡計算出的最可能的父繫源頭。玖夜當時也在場,卻未被首選通知,這本身也是一種信息。更重要的是,昆西點明了胚胎與暗之區域噁的聯繫,這無異於將矛頭指向了環的詛咒。


玖夜把玩菸桿的手指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菸圈飄散的軌跡出現了微妙的凝滯。昆西的坦率和那關於“同源噁意”的指控,讓他的異色眸瞬間收縮。


玖夜髮出一聲更響亮、帶着誇張嘲諷意味的嗤笑,試圖驅散那瞬間的動搖:

“噗——!胚胎?哈!這簡直…是本年度最荒謬的森林奇譚!一個雄性人類?孕育生命?還是由…純粹、混亂的魔力碰撞催生?更可笑的是,還扯上了那片死地的瘋子?”

他刻意強調了“魔力碰撞”,紫眸如淬毒的冰刃,死死盯住昆西的臉,不放過任何一絲細微的情緒漣漪:“滑天下之大稽!這比小少爺那些關於會飛的蘑菇的夢囈還要離譜!看來那診所醫生的腦子,也被死地的瘴氣徹底熏壞了?還是説,你也被那小鬼的可憐樣衝昏了頭?”


他用激烈的否認和對醫生、昆西的攻擊,來掩飾內心掀起的驚濤駭浪,以及…那被他強行按捺下去的、隱秘而灼熱的期待?爲什麼佈儡先通知昆西?爲什麼昆西如此平靜?那個分析…難道是真的?還有那該死的“同源噁意”…


昆西無視玖夜刻薄的言辭,目光沉靜依舊,焦點始終在伊得的安危上:

“醫生給了選擇。留,或棄。時限…一週。污染,需根除。”

他的話語重心,永遠是伊得的意願與承受力,以及清除威脅的必要性。


玖夜冷哼一聲,菸桿在指間劃出一個凌厲的弧度:

“選擇?這種選擇有什麼存在的必要?一個來曆不明、正貪婪蠶食宿主的異種,一個被污染標記的‘麻煩’,自然是儘早清除最爲明智。留着它,除了加速把小少爺拖入深淵,還能結出什麼甜美的果實?難道真指望它是個‘驚喜’?”

他語氣冰冷,仿佛在談論清除路邊的腐壞菌落,但“來曆不明”四個字,卻洩露了他心底翻騰的不甘與試探:

“怎麼?難道我們偉大的森林守護者,沉寂了百年的血脈突然覺醒,開始期待扮演‘父親’的角色了?甚至不惜接納一個可能帶着‘詛咒’的種子?”

他刻意將矛頭刺向昆西,既是挑釁轉移焦點,也是…迫切地想確認那個讓他煩躁的分析結果,更是在試探昆西對污染關聯的態度。


昆西橘紅色的瞳孔直視玖夜,沒有絲毫閃躲,語氣平淡卻重若千鈞,每個字都清晰地在寂靜的夜空中落下:“是不是我的,不重要。”

這句話如同投入鏡湖的巨石,瞬間在玖夜紫眸深處激起了劇烈的、無法掩飾的波瀾!昆西的坦然,像一把無形的鑰匙,幾乎要擰開他強裝的冷漠外殼。


昆西繼續道,聲音低沉而堅定,帶着守護者的磐石意誌:

“重要的是,伊得想要它嗎?留下它,他的身體能承受這份持續的掠奪嗎?他能抵抗那與之糾纏的污染嗎? 如果他想留,我會傾儘所有,穩住他的根基,分擔那份汲取,淨化那污穢。 如果他想棄,我會幫他斬斷這痛苦的枷鎖,結束這場噩夢,清除病灶。”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玖夜捏着菸桿、指節因用力而泛白的手。


“我的魔力,源於生命之森,可滋養萬物,亦可淨化污穢, 撫平創傷。它隻爲伊得的需要而存在。僅此而已。

” 他明確宣告了自己的立場:一切行動,隻以伊得的意願、安危和淨化污染爲絶對核心,與胚胎的血緣歸屬毫無關聯。佈儡的分析結果,在他心中,與一片落葉的重量無異。


玖夜沉默了幾秒,菸霧籠罩下的臉色晦暗不明,翻湧着被看穿的惱怒、被“不重要”刺中的失落,以及一種更深沉的、因昆西的坦盪而愈髮鮮明的嫉妒。他強壓下所有情緒,髮出一聲更顯刻薄尖銳的冷笑:

“哈!真是…感天動地的無私聖光!把自己當成萬能的生命之泉兼淨化聖器了?不愧是‘守護者’,連這種天方夜譚般的麻煩和可能的詛咒都甘之如飴地背負。” 他用最鋒利的諷刺包裹自己內心的狼狽,嫉妒昆西能如此輕易地説出“不重要”。


“不過,隨便你。這種荒唐事,與我何幹?”

他故作輕鬆地擺擺手,轉身欲走,動作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


“那小少爺愛怎麼折騰他的身體就怎麼折騰吧,隻要別徹底把自己玩廢了,耽誤了下次祭壇修複的正事就行。”

他最後用“祭壇修複”這冠冕堂皇的理由倉促粉飾離場,仿佛這才是他唯一關心的、足以説服自己的藉口。


昆西在玖夜轉身、背影即將融入夜色時,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平靜卻帶着洞悉一切的了然:“玖夜。”

玖夜腳步猛地頓住,沒有回頭,肩膀線條繃緊,如同拉滿的弓絃。


昆西望着那僵硬的背影,緩緩道,語氣如同陳述林間晨露蒸髮般自然:“你在意。”

不是疑問,是篤定的陳述。如同指認一棵因蟲蛀而枯萎的樹。


“是不是你的,你都在意。否則,” 他目光掃過玖夜剛才倚靠的位置,仿佛穿透了時間,看到對方隱身在鐘樓陰影裡目睹一切的樣子“你不會在那裡,也不會在這裡。”

他精準地點破了玖夜從鐘樓隱身觀察,到此刻深夜現身試探的所有行爲——這些本身就是無法辯駁的証據,証明了他深藏的在意。


玖夜的身體瞬間繃緊如拉滿的弓絃,捏着菸桿的手指用力到骨節髮出輕微的“咔”聲。月光下,他紫色的髮絲在夜風中劇烈地顫動了一下。幾秒鐘死寂般的沉默,空氣仿佛凝固。最終,他髮出一聲近乎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着濃烈自嘲、無處髮洩的怒火和一絲狼狽的冷。


玖夜: “哼!無、聊、透、頂!”

每一個字都像是淬着冰。丟下這句話,他身影一晃,如同被戳破的幻影,瞬間化作一縷紊亂的紫菸,徹底消失在原地,隻留下裊裊未散的、帶着一絲焦灼氣息的菸霧,以及一句幾乎被夜風撕碎的、極輕的低語,帶着不甘的刺痛和連自己都未曾完全理解的失落。


“…憑、什、麼、是、他、的…”

這句低語,徹底暴露了他內心最深處隱秘的期盼,以及當那期盼可能落空、甚至被昆西如此輕描淡冩地否定時,那股尖銳的不甘與刺痛。佈儡的分析,昆西的態度,像兩把刀同時紥在他驕傲的心上。


庭院重歸寂靜,仿佛剛才那場充滿硝菸與暗流的對話從未髮生。昆西重新閉上眼,龐大的感知如同最溫柔的網,依舊牢牢地、安靜地籠罩着豪宅內那個不安的靈魂。對於玖夜的反應,他毫不意外。森林裡屹立千年的古木,早已洞悉陽光與風雨之下,每一片葉脈真實的走向。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牆壁,落在那張蒼白脆弱的睡顏上。一個月前暗之懸崖邊的冰冷觸感,此刻與眼前因“種子”而瀕死的虛弱重疊。慶祝會上強撐的笑容,如同易碎的琉璃麵具。玖夜刻薄的“替代品”論斷,他永遠不會對伊得提起,那隻會加重負擔。他理解玖夜試圖用鞭策來讓伊得強大,但他選擇的是成爲那堵可以依靠的牆。


無論那“種子”源於何處,無論那“污染”如何糾纏,他守護的,始終隻有伊得本身。他的力量,他的意誌,他的沉默如山,都隻爲讓懷中這輪在風暴中掙紥的“小太陽”,能安然度過此刻的黑暗,迎來下一個黎明。



托帕沒有在主要原因是因爲昆西在冥想,所以它跑去玩了。而暗之區域是因爲太危險,所以沒有被帶去。(托帕: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