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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幣轉蛋
￭ 魔笛夢向 / 阿爾瑪卡×哈托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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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誓〉



　　今夜，不曉得是哪位神祗喝醉了，不小心打翻葡萄酒釀的月色，從天上傾瀉到地上的古老恆河。不小心撕下了一簾星宿，掛在河堤兩岸的樹梢之間，點點星光滑落在清淺的河面。

　　銀光粼粼的水面，輕載一片片翠綠浮萍，淡香暗溢。少女的身影款款靠在河堤上，纖手採了一朵近岸的蓮，收進麻布背包裡。她又伸手摘向另一朵之時，一串金屬飾品的摩擦聲走到她身後，清脆而空靈。

　　「你在幹甚麼？」沉實的男聲響起，一股氣壓直逼她的背脊，嚇了她一跳。

　　您才是吧！吃過藥後不是已經睡著了嗎？不好好休息跑出來幹嘛啊！本來想偷摸一次還行，結果還是失敗了啊……
　　她內心如此吶喊的同時，整個人已被他撈起，攔腰摃在肩上帶走。再一次受到驚嚇，她手中的花兒掉到地上。

　　「啊！阿爾、吾王……請等一下！藥草掉了！」她像小動物一樣掙扎——在他腰間晃動的雙腿，沒有腳踝。「我是為了採藥！幫你採藥啦！」

　　他頓住半晌，她趁這時掙脫了他，結果摔了個四肢朝天。那朵花恰巧在她手邊，她將之輕柔地掇起來，放下背包席地而坐。

　　「這種事使喚僕人去做不就可以了？你現在可是尊貴的王妃，哈托爾。」他蹲坐到她面前，語氣仍非常不滿：「不准隨便在我身邊跑掉。」
　　她搖搖頭：「要親自挑的才夠好。」

　　阿爾瑪卡不同意，可是他也清楚眼前人對於醫學事務相當執著，忿忿地瞥向她手中的花。半開的蓮，狀如雕刻細緻的碗，大得剛蓋過她的掌心。

　　她解釋：「這是藍睡蓮，提煉成精油有寧神的作用。她們在晚上一般都是閉合的，只會在滿月時半開，這時新採下來功效是最好的喔。我看你最近都睡得不太穩……」

　　她盼向阿爾馬卡，他那雙半睜的眼瞳中是一圈淡綠。曾經，他的雙眼明亮懾人，就如他戴在右耳上的翡翠耳飾一樣漂亮。如今，他的瞳色褪去幾分，他眼中的黑白世界就模糊幾分。

　　每次想到這裡，哈托爾都無比心痛與愧疚。這個男人改寫了她的命運，三番四次將她從深淵裡拯救出來，還因此而消耗他的性命……

　　要是那個時候，她沒有愚笨心軟幫助了他的敵人；要是她能乾脆地死去、讓他不用選擇她的命而是選擇解除詛咒；要是她再聰明一些，沒有被騙至失去雙腿……一切都會不同了吧？

　　她願意為他獻出一生的光陰、獻出性命，她不畏懼死亡，也不畏懼魂飛魄散，尤其是為了他。她只害怕死後和他永隔，害怕沒有可以還他的來世。

　　對岸榣來一陣涼風，稀疏樹影後是萬頃蒼茫的滾滾黃沙。多少往昔憾事，皇朝興衰替迭而流過的血與枯過的骨，都埋沒在壯麗的沙海裡。風揚起她的烏絲，她眼裡的一縷哀愁，風沙吹不散埋不去。

　　蓋在雙肩上的暖意，將她的思緒拉回來。
　　阿爾瑪卡解下了他的披風，裹到衣著單薄的她身上。披風上殘留他的體溫，溫差對比之下，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的確是有點冷。

　　「別露出那種表情。」就算視力不好，他總是能把她的心思看穿。
　　這下輪到他衣衫單薄了，她知道阿爾馬卡也不耐寒而且體虛，不禁擔心。她正想說點甚麼，身邊人卻拋下一句：「等我一下。」並逕自朝河堤移近。

　　象牙白的光華勾勒出青年黝黑的剪影，他緩緩伸手探前，顯然以摸索彌補視力的不足。終於，他摸上了一朵蓮花，拔起時濺起晶瑩的水珠。

　　退回她身旁，輕撓起她右鬢的髮，細心地將這朵淡藍的花，别到她的辮子上方：「這朵送給你，不准丟掉。」

　　那雙黯淡的瞳由始至終，都堅定地看著她。即使視界衰弱，她的容顏早已深深地刻進他的記憶、他的靈魂、他的骨髓，永不磨滅。
　　「無論你走到哪裡，就算死後，我都一定找得到你。」

　　夜露猶沾的花瓣惹得她頸側一陣微涼。那時，她有些疑惑他何以無端說出這句話，不過並沒有細想。
　　她牽起方才觸碰她的雙手，肌膚上粗糙的痕跡，是他一路走來艱苦的證明。河水已冷透他的掌心，低溫的脈膊微顫。

　　她笑著嘆喟：「回去吧？您可别著涼了，不然大家都會很困擾呀。」
　　得到他允許，她從背包底沿解下飛毯，二人同坐上去後，她拉下一面披風包圍住他，形成軀體相貼的溫暖的小空間。

　　飛毯懸在低空，慢慢地划開似水的月光，往城都的建築群移動。
　　回程路上，他緊緊地摟著她沒有放手。



　　後來，哈托爾在宮廷的藏書當中，讀到有關藍睡蓮的傳說，她才認識到這種植物在藥用以外的知識。

　　藍睡蓮是太陽神的花，象徵生命、輪迴與重生。書中的禱文如此寫道：
　　『周而復始，永生不滅。』

　　小時候已飽讀書經的阿爾瑪卡，想必早已學習過。哈托爾才頓悟，原來她的王在那個美麗的月夜，已經許下如此貴重的誓言。她那些沒說出口的、曲折的思緒，他通通都懂。

　　——就算死後，都一定找得到你。
　　她笑著模糊了雙眼。

　　她相信，皆因他從不對她食言。而最終，他的確遵守了他的約誓，她帶著他的半份靈魂走向黃泉。
　　輪迴道遠，可是她無所畏懼。即使三千弱水種出眾生千億，他一定終能找到，那朵唯一的、只屬於他的藍睡蓮。



fin.
28/04/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