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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趙活的印象裡,唐布衣的手一直是暖的。

  小時候兩人感情很好,雖然小小的醜師弟不懂為什麼對方明明是入室的大弟子,彼此之間的身分有如雲泥之別,卻依然愛拉著他的手到處跑,在來唐門之前,其他村裡同年齡的孩子都不愛同他玩,這感受讓小趙活感到非常新鮮,即便多數的時候都被拖累得陪大師兄一起受罰,趙活還是很愛同唐布衣待在一塊。

  『師弟,師弟哎──』

  每每闖了禍,半大不小的少年跑來找他陪罪的時候,總是喜歡拉長著音節喊他,把嗓音掐得甜甜軟軟的,讓趙活總想起那蒸籠裡香氣四溢、他卻怎麼都沒辦法趁熱嘗一口的糖糕,聽在耳裡當真很難對人生氣。

  那雙手曾將他背出山澗,拭過他眼角的淚水,揉亂他的頭髮,去偷他剛蒸好的葉兒粑,在他遇到危險時打出金錢鏢,牽著他走過很多夜路。


  那雙手,一直是暖的。



  可它現在……慢慢變冷了。

  趙活眼含著淚水,握著氣若游絲的唐布衣的手,感受著那掌心的粗糙和那越來越低的溫度,眼前一片模糊。


  『師弟,我很承你情。』

  『至少我閉眼前看到的是家。』

  
  大師兄,大師兄,大師兄。

  別走,別走,別走好嗎?不要丟下唐門……不要丟下我。

  既然你承了我的情,那你就別走啊。

  他是那麼想哭嚎出聲,想盡己所能將人留下,哪怕醜態百出,哪怕耗光內力自己身死。

  只要大師兄不死,讓他怎樣都可以。

  但是……這麼說的話,會讓你很為難吧?會讓你很捨不得吧?過去那麼多重擔壓得你無法肆意飛翔,我不能也成為你的枷鎖。

  所以最終他也只是哽咽著閉上眼,說出了違心的話。

  「……恭送大師兄。」

  恍惚間,他似乎是聽到了一聲很輕很輕的笑聲,有什麼悄悄地刮了他掌心,癢癢的。

  師弟,師兄去啦。

  隱忍的淚水落了下來,打溼了彼此交握的手,趙活被痛苦折彎了脊梁,泣不成聲地伏下身。

  那雙無論何時握上都是溫暖的手,終於完全冰涼,連一絲溫度都不願留給他。